玄天龍把秦河甩給了玄天后,頓覺無趣,于是叫上玄柔,兄妹倆騎著馬到城外散心去了。
經(jīng)過熱鬧的城區(qū),驅(qū)馬從東城門而出,沿著清玄山道一路向上,右側(cè)樹林飛馳,左邊懸崖美景,是散心透氣必選之地。
夕陽余暉,山體都抹上一層濃濃的橙黃,霧氣騰駿,大雁穿梭其中悠哉悠哉地劃出一道道完美弧線,也不知道是哪里有著一位放牛的牧童,隱隱的一曲農(nóng)家童謠回蕩在偌大的山谷中。
玄天龍兄妹騎馬佇立絕峭之巔,俯瞰天下山河,一股豪氣由心而生。
“誰人三尺青鋒劍,一入江湖嘯銀龍?!?p> 玄柔噗嗤一笑,說道:“果然是文人,看見什么都想吟詩兩句。”
“從小就在這里看夕陽落山,每次都帶著不一樣的心情。”玄天龍笑著說,“一歲一歲的長大,也總能比之前看到更多?!?p> 玄柔不以為然道:“我就不像你們文人,在我看來,哪次都是一樣的?!?p> 玄天龍心里暗自嘆氣,自己這個妹妹哪里都好,就是太過逞強了。
因為哥哥不做武將,她就接過征戰(zhàn)沙場的擔子,想著有一天從玄天手里接過兵符,做天玄府百萬雄師的統(tǒng)領(lǐng)。
這個丫頭像個瘋子一樣的訓練、習武、殺人,去獲得將士的認同和父親的肯定。別的公主從小學習琴棋書畫,她的童年除開一個個猙獰的囚犯,就是一次次與父親的過招。
玄天對待下屬永遠只有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玄柔不主動放棄,他就會永遠的冷漠相對和果斷出擊。
玄柔一身武功可以說是被父親打出來的,從她說要習武開始。
此時玄柔的嘴硬玄天龍也不揭穿,兩人早默契相通。
“哥,你說嫂子什么時候會回來?”
玄天龍搖頭,他看著遠處的山,緩緩地說:“應(yīng)該不會回來了吧……所謂的仙,無情無欲無求,方能成仙。”
玄柔搖頭反駁道:“可沒人成過仙,連幾百年前的元星子都失敗了,還會有修道的成仙嗎?”
玄天龍沒有否認,說:“史書記載,先成人再成仙,幾千年下來,除開元星子一人觸及門檻,也沒人能領(lǐng)悟這句話的奧義?!?p> 玄柔恨聲道:“一群冥頑不靈的老頭,什么狗屁的道,都是虛無縹緲的騙人話,嫂子出了事,看我不把元清道教踏平才怪!”
“都是倩心自己的選擇,與他們無關(guān)?!毙忑埧粗爝呑詈笠唤z太陽光沉沒深山,說,“或許,她感應(yīng)到了道吧?!?p> 終究是選擇忘記他,為了可能根本不存在的道。
玄天龍還記得那時的她。
“師尊說我不能喜歡別人,可你卻無法不讓我喜歡?!?p> ……
“天龍,我可能得離開了?!?p> ……
“不會有結(jié)果的吧?我們……”
一幕幕的回憶,如同翻書一樣鋪天蓋地而來。
玄天龍笑了笑,說道:“下山吧。”
說完,便率先驅(qū)馬下山而去。
或許只有不斷的淡化這份記憶,他才能不去想她,可是他怎能不去想她?只有不斷的麻痹自己,才能不讓情欲抽絲剝繭。
兩人都有自己要走路,都不想妨礙彼此對未來做的決定產(chǎn)生影響,雙雙放手,或許對雙方來說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回到府里用過晚宴,秦河便要跟在玄柔的身后當跟班,玄柔當然也很有興趣,對于想利用她的人來說,必須要做好被她利用的覺悟。
于是她把秦河帶到了演武場,說好聽叫陪練,難聽點就是單方面毆打,甚至于叫士官一起群毆、把太子殿下綁在靶子上練習劍術(shù)。大秦帝國的太子不僅毫無怨言,更是顯得樂在其中。
“你覺得是為了什么?”玄天站在不遠處看著被折磨的秦河,問身邊的玄天龍。
“當然不是他傻,有著一個精明、狡猾、心機極重又無比寵愛他的母后,就算這位太子他自己犯賤,那位貴妃也不會坐視不理,哪怕對手是我們天玄府?!毙忑埿χf,“當然了,更不可能是因為真的喜歡我這個傻妹妹?!?p> 玄天笑道:“我在京城的眼線們都說這位太子才德兼具,樂善好施,從不進煙花之地,更不玩弄婢女侍從。他現(xiàn)在在京城的支持率和呼聲可是大得很,若不是他爹是個好皇帝,可能他早就上位了。”
玄天龍點頭:“十一位開國武將的后代有九人支持這位太子,半數(shù)文官也于朝堂上為他發(fā)言。在他母后的幫助下,大秦近三分之二的脈絡(luò)已經(jīng)落入他的手中。”
“不全是貴妃的手段。”玄天背負著手,淡然地說,“大秦帝國建立以來,秦云是最有手段和謀略的皇帝。你以為憑一個小小的貴妃就能指點這浩瀚江山?要論寵愛,皇帝才是最疼他這個二兒子的,為了盡可能助太子完成大業(yè),千寧公主都成為了棋盤中的一顆棋子?!?p> “確實有帝王的魄力。”玄天龍感嘆了一聲。
這時,一名士兵快跑了過來,行禮道:“大人,敬漢林老先生請你和世子過去,說有要事相告?!?p> 敬漢林一般不輕易傳話,此番說明必定將有大事發(fā)生。
為節(jié)省時間,玄天直接抱起玄天龍,施展輕功便向藏書閣的方向行去。
到了藏書閣時,兩人只見敬漢林身著白衣,披頭散發(fā)地盤坐于眺望臺上。
“老師?”玄天龍走過去想將敬漢林扶起,卻被玄天制止住了。
“老先生氣息紊亂,不可動他?!?p> 玄天蹲下身子,掏出一顆淡青色丹藥,以內(nèi)力震碎后,小心翼翼地送服到敬漢林口中。
父子倆等了約摸一刻鐘,敬漢林才緩緩地抬起頭來。
“老師好些了嗎?”玄天龍擔憂地看著敬漢林,他柔弱得全身骨頭像是快要散架一般,仿佛輕輕一碰就要碎落一地。
“無妨。”敬漢林閉目吐息,緩了緩氣說,“老夫剛才夜觀星象,見帝星微弱,閃爍不止,它一旁三顆衛(wèi)星相繼黯然,我便算了一卦。途中沒忍得住,出手窺探了些先機,故被反噬?!?p> 玄天眉頭皺了起來,說:“先生是說大秦近年來要生變故了?”
敬漢林點了點頭,大概是服用的丹藥起了效果,他的氣色也好了不少,說道:“五年之內(nèi),必有動作。如今大秦運勢不衰,無人敢逆天而伐之,且秦云自登基以來廣施仁政,深得民心,雖暗地里做了些勾當,但明面上確實是位不錯的明君?!?p> “話雖如此,大秦勢微早已成定數(shù),不是一個秦云改變得了的。千機閣那些老鬼肯定知道得比我更多,不出意料,半個月之內(nèi)會有人找上門來?!?p> “找誰?”
“天龍?!?p> 敬漢林笑了笑道,“雖損了點陽壽,卻也看到了更多,只不過天機不可泄露,不能多言?!?p> 玄天不是矯情之人,可此時也深受觸動,拱手道:“為了龍兒,老先生受苦了?!?p> “師父,徒兒定不會讓師父失望的?!毙忑埢卮鸬脠远o比。
“為師已是殘朽之軀,以后的路也幫不了你太多了,可能有生之年……”
“您別說了,休息吧,不會等到那一天的。”玄天龍果斷打斷他的話。
敬漢林欣慰一笑。三人就那么相對良久,一陣無言。
為了使敬漢林好好養(yǎng)傷,玄天龍這幾天除了去探望也不在藏書閣多做停留,常年隱匿在玄天龍身邊的穆叔也特地抽調(diào)到了藏書閣為敬漢林護身。
玄柔自然而然成為了玄天龍的保鏢,由于沒空搭理秦河,便把他又扔了給玄天。
太子殿下覺得無趣,只覺得天玄府這兩天一定出了什么事,但他卻無法打聽詳細。于是無所事事的秦河又呆了兩天便告辭,與隨從一行回京城去了。
一路與太監(jiān)李洋有說有笑出了南域,剛踏進大秦國土,秦河的臉便驟然冷了下來。
“你去查查,天玄府這幾日出了什么事?!?p> “喳,皇子可是打聽到什么?”
秦河搖頭,說:“本以為可以多待幾天,但剛?cè)ゾ桶l(fā)現(xiàn)府內(nèi)出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玄天那老家伙根本對我愛答不理,玄柔那賤貨更是整日圍著她那該死的哥哥玄天龍轉(zhuǎn),看都不看我一眼,搞得我無處可去?!?p> 一面說著,秦河的臉色就越不好看。
“奴才明白了,我一定查個水落石出。”
“京城可有消息過來?”
李洋點了點頭,伸著身子在秦河耳邊說了幾句話。
秦河聽完點了點頭,說:“那就不回京城了,直接過去?!?p> “哦,對了,”李洋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說,“前兩天九將軍黃文濤已經(jīng)去世?!?p> “那老頭,早該死了?!鼻睾拥坏卣f,“傳信給黃海,具體內(nèi)容,你知道該怎么說?!?p> “小的明白……”
日子又過去半月,敬漢林的傷勢已經(jīng)無礙,于是玄天龍兄妹便陪著他在城里透氣。
玄城規(guī)模巨大,應(yīng)有盡有,比之京城更為雄偉壯觀,且玄天雖是武將,但有敬漢林在身旁輔佐,治國理政的手段也相當高明。他接受敬漢林的提議,用玄城當試點,搞官民合作,出臺一系列優(yōu)惠政策,鼓勵支持普通百姓從商,所以玄城早就超越大秦的京城,成了最大的商貿(mào)之地。
看見城內(nèi)欣欣向榮,敬漢林也是十分欣慰。
“古語有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民心所向的事業(yè),府主已完成大半,只差一個契機了。”
三人結(jié)行,奪彩炫目,過往百姓卻毫不懼怕,甚至有的還熱情地打招呼,一切都是那么親切自然,仿佛三人也只是泯然大眾中的普通一員。
又游逛了一陣,敬漢林突然停下了腳步,微笑著說:“走,我們?nèi)|門,有客人要來了?!?p> 于是三人步行到了東門。
“咦,老頭什么時候得到消息的,來這么快?”玄柔一眼就看見了城門下的玄天。
“這個人可不簡單,府主肯定是感應(yīng)到了氣息?!本礉h林說道。
玄天笑道:“老先生逛了半天沒看見心儀的東西?”
敬漢林搖頭笑著說:“就是想買的太多,看花了眼才最終沒買?!?p> “那我后頭讓柔兒幫你把所有東西都買下來,這樣就不會糾結(jié)了。”
“那可能得把整個玄城搬空了?!?p> 一時間,兩人相視而笑。
這時,一陣嘶咧的狂風穿過城門,夾帶著漫天塵土飛揚喧囂。
一個影子自門外緩緩向城內(nèi)走了進來,肩扛一根金色雕花玄鐵棍,頭戴斗笠,身披破爛斗篷,腳步沉穩(wěn)有力,不急不緩,仿佛有節(jié)奏般詭異行進著。
到了玄天龍四人身前,才緩緩抬頭,開口道:“玄天龍?”
“是我。”玄天龍上前一步,笑道,“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西沱荒野而來,墨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