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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向太平

第032章 離人峰上復(fù)仇者(五)

長歌向太平 南風(fēng)音 2949 2019-09-03 22:16:50

  接過周桐的話茬,云酆忽而壞笑道:“其實武商分治還有一個更妙的好處,那便是借平亂之機(jī)安插一些‘平叛有功’的弟兄打入朝廷,經(jīng)過多年的潛伏,他們會成為我們對抗朝廷的有力武器,這才是明暗三管齊下更為厲害之處?!?p>  獨孤仇咧嘴道:“你小子,眼光還是這么毒?!?p>  云酆臉不紅心不跳向獨孤仇一揖:“多謝盟主夸獎?!?p>  獨孤仇指著云酆對周桐笑道:“你看看,還是一點不知謙虛。”

  獨孤仇雖如此說著,眼中卻滿滿的都是長者慈愛與欣慰,就像看著自家終于長大成人的孩子一樣。

  云清突然一拍大腿頓悟道:“哦~我明白了!我就說在千流河邊時,大公子身邊那兩個副將怎么有意無意間好似在幫我們,敢情他們是我們的人??!”

  為增強(qiáng)保密性,防止暗樁之間可能出現(xiàn)的身份曝光風(fēng)險,即使是四大尊者之間派出的商舵暗樁也是相互保密的,除了派出者、獨孤仇以及周桐以外,其他人一概不知。

  不過,這也只是周全之策,對于少年時便一同長大的云歿、云酆來說,他們之間的默契早已超越一切,這個無形之規(guī)對他們而言基本沒有意義。

  而一向守口如瓶、話又不多的云翊也從來都是看破不說破,除非必要,否則諸事皆放在心里就好。

  至于云清……嗯,好像從來都是咋咋呼呼,無論是心還是腦都十分大條,整天吊兒郎當(dāng),沒心沒肺,說實話,就連身為妹妹的云翊有時候都不放心讓他出去辦事,怕他搞砸……

  就像現(xiàn)在,他一語驚出,云歿依舊不動如鐘,云酆用扇子戳了一下額頭無奈一笑,云翊投去“你才反應(yīng)過來”的白眼,獨孤仇和周桐都一臉長者慈祥。

  周桐道:“不過他們和之前說的那種暗樁不同,之所以將他們安插在大公子身邊,完全是為了保護(hù)大公子。不僅大公子,連慕公身邊也是如此。”

  云清一臉不解:“這又是為何?”

  云酆道:“若屬下猜得不錯,這應(yīng)該也是那位高人的手筆吧?”

  獨孤仇笑著點頭:“其實當(dāng)初恩公指點我們輔佐慕家時,我也曾有過懷疑,為何偏偏是慕家,但恩公卻只說了六個字?!?p>  “哪六個字?”

  “天機(jī)不可泄露?!?p>  “……”

  云清撇嘴道:“故弄玄虛!”

  獨孤仇只是一笑,接道:“恩公說我們?nèi)蘸笞詴靼状酥杏靡猓覀冸m有疑惑,但也只好照做了。如今楚天堯命不久矣,慕公身居高位,處境之危險比從前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此看來,或許我們相助他是個錯誤也說不定?!?p>  云酆卻是輕輕搖頭:“慕公乃人中之龍,就算沒有我們暗中相助,他遲早也會取得非凡成就,更何況這也是夫人臨終時的囑托?!?p>  提及亡妻,獨孤仇一時無限感慨。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啊!

  發(fā)妻亡故后,他便將她的遺體送回云家祖墳安葬了。若非為報太子大恩和庚寅之仇,若非為發(fā)妻臨終遺愿,或許當(dāng)年愛妻病逝之時,他便已隨著去了,如此也可免卻這么多年的相思之苦!

  “楚天堯終得惡報,我也算對得起月華的臨終托付了?!彼男θ菘嘀袔е鴰追中牢恐?p>  周桐深有感觸,只有他最清楚獨孤仇對夫人的感情有多深。

  當(dāng)年為恩仇大業(yè),獨孤仇及夫人斷絕了與云家的一切往來,忍痛舍棄老父老母,還有他們那命苦的孩兒,就是為了不讓江湖風(fēng)波、廟堂恩怨?fàn)窟B到云家。

  誰知天不假年,沒過幾年夫人就因病不治而去,留下獨孤仇一人獨自支撐一切。

  周桐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當(dāng)年獨孤仇強(qiáng)忍悲痛、以透支生命的方式投入到復(fù)仇大業(yè)中的情景,到如今,夫人離世已十余載,獨孤仇卻一直未曾續(xù)弦。

  每年孟冬夫人忌日,獨孤仇都會消失數(shù)日,回來時總是帶著一身的風(fēng)霜,周桐每每見之都心疼不已,這個人必然又是在夫人墳前受了數(shù)日風(fēng)雪摧殘,這么多年了,他始終走不出夫人離世的傷痛。

  獨孤仇抬頭望向虛空接道:“當(dāng)年若非月華,我也不會那么果斷地接受恩公的建議暗助慕家,好在如今這一切終將塵埃落定,我亦后繼有人了!”

  獨孤仇眼前再次浮現(xiàn)出那日慕籬的音容笑貌,眼中便燃起希望之光。

  “國不可一日無君,更何況是如今這樣動蕩的亂世。當(dāng)今太子年幼,根基不穩(wěn),威望不足,若圣上遭遇不測,則必然會引發(fā)新一輪的皇權(quán)爭奪,甚至可能會引來外敵覬覦,到時不但太子府慘劇可能重演,大魏百姓亦會被無辜牽連,這樣的局面真的是前輩愿意看到的嗎?”

  獨孤仇臉上慢慢綻放出欣慰的笑容道:“這當(dāng)然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可事到如今,一切早已覆水難收,但我相信,是你的話,一定能扭轉(zhuǎn)乾坤吧?想當(dāng)初月華得知你是那樣一個孱弱之子時是何等的傷心,如今她終于可以含笑九泉了!”

  聽得獨孤仇如此說,在場眾人或意外或沉默或理所當(dāng)然或不解地看向他。

  云歿與云酆對視一眼,兩人心下皆已會意。

  云清問:“盟主,您在說什么?誰可以扭轉(zhuǎn)乾坤?扭轉(zhuǎn)什么乾坤?”

  云酆若有所悟道:“盟主的意思是,若您有個萬一,便叫二公子接掌司過盟,對嗎?”

  獨孤仇看向眾人笑著點頭,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沉默。

  那日所見慕籬之與眾不同,四人皆記憶猶新,且他們都明白,獨孤仇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更多是因為已故多年的夫人。

  云酆感慨道:“我現(xiàn)在總算明白,當(dāng)初盟主為何敢在初次相見的二公子面前露出廬山真面目了,原來盟主早已有所打算?!?p>  獨孤仇含笑道:“你不是擔(dān)心楚天堯所謂的真相嗎?若真有另一個幕后主使,我當(dāng)如何,如此一來,你還覺得擔(dān)心嗎?”

  云酆腦海中回想著那日慕籬的一言一行,只覺用“任爾歇斯底里,我自巋然不動”來形容慕籬再貼切不過。

  那個坐著輪椅的少年啊,他分明一身病骨,弱不禁風(fēng),然而他的溫文爾雅、他的睿智靈動、他的柔聲淺語、他的不動如斯卻讓人覺得無比可靠心安,就好似一個運(yùn)籌帷幄的智者,不出茅廬卻已知天下事。

  他對獨孤仇揖道:“盟主說得是,只是,這對他來說是否有些……殘忍,畢竟他尚未滿十八歲啊?!?p>  獨孤仇聞言亦心疼不已,卻是目光堅定道:“這或許就是他的宿命,他注定逃不開這一切?!?p>  眾人不解獨孤仇這話的意思,獨孤仇卻是收束了心神,平復(fù)了一下情緒,轉(zhuǎn)而對眾人命道:“從現(xiàn)在開始,你們要密切留意他的一切動向,務(wù)必護(hù)他周全,明白嗎?”

  四人齊答:“是!”

  獨孤仇點點頭,看看一屋子他視如己出已長大的孩子們,心中滿是暖意。

  獨孤仇動了動身子,而后對眾人:“好了,若無他事,今夜就到此為止吧,你們……”

  “盟主?!痹欺捍驍嗨骸皩傧逻€有一事?!?p>  “說吧?!?p>  “關(guān)于前次我們行蹤暴露一事,屬下覺得內(nèi)中有蹊蹺?!?p>  “哦?說來聽聽。”

  “我們在逃離別苑之后,武德司那些察子便一直能準(zhǔn)確地掌握我們的行蹤,仿佛有人在為他們指路一般,屬下覺得此事實在太過蹊蹺,除非……”

  獨孤仇似笑非笑道:“除非怎樣?”

  云酆看一眼絲毫未感到意外的獨孤仇,心下已明了幾分。

  “除非盟里有內(nèi)鬼,否則他們絕不可能準(zhǔn)確掌握我們的行蹤,還能在我們逃亡的途中提前設(shè)伏?!?p>  獨孤仇看了看云歿只笑不語,云酆有所領(lǐng)悟看向云歿,果然聽身旁云歿淡定開口:“早在那日脫險之后,盟主便已命我暗中調(diào)查此事了?!?p>  “哎……”云酆頗為無奈地用折扇敲打了幾下自己的頭,又看了看一臉笑意的獨孤仇,認(rèn)命道:“也對,這種事,盟主與大哥必然早已想到,哪兒還輪得到我來提醒。無趣,實在太無趣了!”

  云酆背起手搖著頭風(fēng)度翩翩故作瀟灑地出去了。

  獨孤仇環(huán)視余下的人,臉上展開安心的笑容,輕聲道:“你們也都各自忙去吧?!?p>  “是!屬下告退?!笔S嗳讼嗬^退出鳶息閣,只留了周桐在近前侍候。

  “周桐啊,歲月真是不饒人啊,一轉(zhuǎn)眼孩子們都長大了,我們也都老了!”

  周桐笑道:“那是,主君若是還不老,那不成精怪了!”

  獨孤仇看了周桐一眼,眼中帶著淡淡的憂傷發(fā)出“呵呵”笑聲,似喜非喜,欲笑還悲,樓外凄厲寒風(fēng)將他們的絮叨吹散在寂靜冷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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