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日趨白熱化的朝堂文武之爭和謎團重重的月夫人之事,中有司過盟武舵之亂和紀國余孽叛亂之謎,后有疑點重重的敵寇入侵,連日來所有的事都發(fā)生得太過集中,這讓慕籬不得不產(chǎn)生警覺。
他直覺這幾件事之間必定有所關聯(lián),而楚天承必然就是這幕后的推手,可他卻抓不住這其中的關竅,看不透楚天承的意圖究竟是什么,內(nèi)心因此產(chǎn)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不安。
是故,眼下他只能憑直覺和判斷盡力做好目前能做的一切。
“立刻傳我命令,讓云清跟云翊安頓各地武舵,叫他們暫時不要有任何動作,保存實力;命各地商舵未得命令更不可擅動,不到緊要關頭絕不能暴露。楚天承既要一舉殲滅司過盟,那我們便將計就計,等對方亮完底牌再一舉反撲,待內(nèi)部隱患徹底清除后再重建武舵,以免他們起疑。雖說商舵的存在遲早會被發(fā)現(xiàn),但越晚被發(fā)現(xiàn),對我們就越有利?!?p> 云歿、云酆同應:“屬下明白!”
慕籬雙眼含著深重的隱憂接道:“此外,即刻傳令九源境內(nèi)商舵,讓他們秘密探查竘漠入侵情況,從速回報。我一時還說不清我想要得到什么,但我敢肯定這里面一定有什么?!?p> 云歿與云酆兩人交換一個眼神,心下各自明了。
前一刻慕籬還吩咐云清他們要各地商舵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暴露,后一刻他又特意命九源境內(nèi)商舵秘密探查竘漠入侵實情,可見慕籬是擔憂這其中有內(nèi)情,但又不想他們的行動被楚天承和九門探知,所以這項任務只能交給一直潛伏于暗中的商舵執(zhí)行。
兩人齊聲揖道:“是!”
“還有,自即日起,更換隱書解碼本為顧老神醫(yī)的《顧氏百草經(jīng)》?!?p> 司過盟內(nèi)部傳書的解碼本會不定期更換,更換間隔、更換時間點以及更換哪部經(jīng)集做解碼本都難以預料,這樣做就是為防止盟里的情報會被任何可能的敵人截獲破解。
二人心領神會,再度齊聲道:“屬下明白,請公子放心!”
慕籬從懷中掏出通身漆黑、刻著“司過”二字的盟主令牌遞給二人。
“事不宜遲,你們即刻動身去辦吧?!?p> 云歿接過令牌,和云酆再度交換了一個眼神,二人已經(jīng)決定云酆留下,云歿孤身前往北境。
慕籬未待他們開口便已先下令:“此次事態(tài)非比尋常,此去九源亦吉兇難料,你們必須親自前去,不必擔心我,有龍吟、玄武他們在,我不會有事?!?p> 慕籬知道,這是他們四人間的默契,不論他們外出執(zhí)行什么任務,都必得要留一個人在他身邊,以防萬一。
云歿、云酆顯然猶疑,但見慕籬表情堅定,便知他意已決,便雙雙揖道:“屬下遵命?!?p> 二人齊向玄武一看,玄武鄭重道:“請二位尊者放心,屬下必舍命護公子周全。”
云歿、云酆再無遲疑,對慕籬再拜,云酆道:“公子,那我們走了?!?p> 慕籬一點頭,二人隨即便飛身而起,轉(zhuǎn)眼便消失在小院中。
目送二人離開后,慕籬馬上又催動輪椅向書房而去,玄武不待他吩咐便已上前推輪椅。
慕籬以最快的速度寫了兩封信,分別裝進司過盟專用的情報傳遞竹筒交給玄武:“立刻發(fā)出,以獨孤仇的名義,明白嗎?”
這兩年間,慕籬特意仿照云霆的筆跡日夜苦練,如今總算對云霆的書寫習慣掌握得十分熟練了。除非奇跡出現(xiàn),否則世上應無人能分辨出筆跡的真?zhèn)巍?p> 慕籬寫信的時候就沒有回避玄武,所以玄武看清楚了兩封密函的署名,一為瓊?cè)A長公主,一為羽陵公主。
當日慕籬所說羽陵公主對他們將大有用處,如今看來可算是證實了。
玄武接過密函躬身道:“屬下明白!”
“還有,傳訊給云清和云翊,讓他們事情處理完不必回京來報了,直接趕往北境支援云歿和云酆。”
慕籬一連數(shù)道命令發(fā)出,玄武心知情況非比尋常,沉著應道:“是!”
玄武轉(zhuǎn)身便風一樣離去了。
慕籬目送玄武離去的背影,臉上愁云密布,低聲感慨道:“但愿是我多慮?!?p> 今日氣氛不同尋常,連一貫喜歡冷不丁插話的赤麟都趴在房梁上不吭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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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正門明暉門外,剛剛散朝的百官們紛紛步出皇宮,裴清一直憋到了皇宮外才叫住了走在前面的慕謙。
“樞相請留步。”
雖然人多腳雜,不過耳力過人的慕謙還是聽見了身后一片嘈雜中傳來的裴清的叫聲。
他止住腳步,回身,看著年逾古稀的裴清仍精神矍鑠,渾身氣場也不似往日對待他人那般和氣,盯著他的雙眼犀利有神。
看到這樣的裴清,慕謙反倒是松了一口氣,應該說這才是裴清的本來面目吧?
他特意選在出了皇宮之后才叫住自己,就代表一定有要緊的事要找他談,不過他隱隱約約已經(jīng)預感到這個一切以蒼生為重的老頭兒要找他說什么了。
裴清在慕謙暗自觀察思考的間歇已來到近前,二人相互致禮。
“太師?!?p> 裴清來到近前先不說話,只上上下下仔細打量體魄健壯、穩(wěn)如泰山、一身正氣的慕謙,審視的雙眼中還是那股令慕謙莫名又熟悉的敵意,且這次的敵意比以往更甚。
慕謙雖內(nèi)心疑惑,卻仍坦蕩回應裴清的目光。
良久,裴清終于開口道:“老朽一直有個疑問,不知樞相可否為老朽解答。”
慕謙禮敬道:“太師請講?!?p> “關于當日崇華殿中之事,樞相何以兩年來從未問起?難道樞相就一點也不好奇先帝究竟交代了老朽何事嗎?”
呵,果然……
“身為臣子,便該恪守人臣本分,君若有命,為臣者遵旨即可,豈能為逾矩之事?”
無可挑剔的標準回答,而且也符合慕謙的行事作風,不該問的絕不過問,裴清看著他饒有深意地笑了。
其實,天啟帝留下密詔之事,京城上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只不過誰都不曾捅破而已。
他又用那審視的眼光看了慕謙片刻,決定不再繞圈子,直言道:“先帝曾賜予老朽一把誅賊衛(wèi)國的尚方寶劍,囑咐老朽在必要之時請出此劍。”
慕謙并不意外裴清此時如此淡定地揭開了答案,他在意的是他接下來想要說什么。
“所以,老朽望樞相此次出征務必多加珍重,切勿辜負先帝的信任與重托,否則樞相盡忠報國、大公無私的一世清名就要毀于一旦了?!?p> 慕謙明白了,裴清是怕他此次領兵出征會趁機謀反,故而特意在出征前來警告他,言下之意就是,他若敢有任何不臣之舉,那他裴清就會是那個判定他生死的人。
呵,果然裴水鏡就是裴水鏡,即使他的本意并非是為了少帝,但為了天下太平、蒼生安寧,他間接地與自己的目標達成了一致。
只見他對裴清揖道:“多謝太師,謙定會牢記太師之言,今生今世絕不負先帝所托!”
裴清眼中閃過一瞬的異光,繼而笑道:“如此是為大魏之福,百姓之福,自然再好不過?!?p> 慕謙向裴清再一揖:“太師若無他事,慕謙便先告辭了?!?p> 裴清含笑示意,慕謙隨即轉(zhuǎn)身離去,步伐堅定而決絕。
裴清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眼露深思。
的確如慕謙所想,裴清是擔憂他會走向他不愿見的那一幕,但就在剛才那一瞬,他是真的相信慕謙的守護大魏、踐行誓言的決心,因為一個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在這個禮樂崩壞、朝代頻繁更迭的亂世,皇室衰微,天子失勢,群雄并起,權(quán)欲熏心的諸侯們早已不記得什么君臣之道,滿朝文武大多也只顧著爭權(quán)奪利,有幾人能將百姓疾苦真正放在心上?如此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怎叫人不痛心,又叫他怎能不痛恨那些唯恐天下不亂之人?
是故,如他這般滿心滿眼都只有蒼生的人,他對那些人的看法便可以想見了。
所以,為了大魏江山社稷可以不計任何個人榮辱的慕謙自然也就成為了少數(shù)能入他眼的人。雖然他二人出發(fā)點有根本上的不同,但就結(jié)果而言,最終都是造福于蒼生。
而尤為讓他欽佩的是,如果是慕謙的話,他相信,就算是要他用自己的人頭來換天下太平,他也毫不猶豫地去做。光憑這一點,大魏上下乃至整個亂世恐怕都再找不出第二個。
試問在這亂世為官者,有幾人能真正做到為了家國利益可以完全不計個人榮辱,甚至不惜犧牲性命?
正因如此,裴清才忽然替慕謙可惜。他雖也心懷蒼生,但若要排位,或許在他心里,報答昌盛帝的大恩、效忠楚氏天下、守護大魏江山更為重要。倘若這個人能將他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為蒼生謀福上,那該有多好……
老實說,對于慕謙的坦蕩無畏,裴清已經(jīng)不止是欽佩了,他已經(jīng)開始為慕謙的人身安全擔憂了,畢竟狹隘多疑的楚隱不是楚天堯,更無法與昌盛帝相提并論。
慕公啊,但愿你此去平安無事,也愿大魏平安無事。
他就這樣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所有人都散光了,老仆林安來叫他,他才回過神來,在老仆的攙扶下朝太師府的馬車走去。
南風音
昨天整感冒了,今天整個人都不好了,上下修文腦袋整個都是懵的,于是很少睡午覺的我終于撐不住,決定好好睡一覺,所以自本書連載以來,我第一次設置定時發(fā)布,若有延遲,還望大家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