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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向太平

第126章 自古忠義難兩全(上)

長歌向太平 南風音 3377 2019-10-06 22:23:43

  就在大梁城中一片腥風血雨的同時,遠在北境玉龍寨中的慕謙就好像有心靈感應(yīng)似的,從噩夢中驚醒了。

  原本以他的年紀,再加上此等傷勢,斷不應(yīng)這么快就醒過來的,但……大約是他放心不下眼前的危局,重傷昏迷都不肯睡個安穩(wěn),早早地逼迫自己醒了過來,且一醒來,就立刻讓龍吟召集眾將開會。

  清冷的房間里只一床、一桌、四條凳以及墻角的洗臉架,此外便幾乎再見不到其他陳設(shè)。慕榮、秦蒼、蘭寧、歐陽烈、明劍、陸羽、曹盛等一圈的人呈半圓形圍了一屋子,其中包括七八名僥幸活下來的各級將官,有都尉、校尉等武職,也有監(jiān)軍、掌書記、參軍等文職,白崇則坐在正對床上慕謙的條凳上,所有人都望向半倚在床上的慕謙,房間里一下子顯得非常擁擠,也驅(qū)散了空氣中的嚴寒。

  慕謙的傷勢很重,左手因傷勢而被繃帶吊著,臉色很差很蒼白,不過依然莊重威嚴。

  不知是耶律圖失手了還是故意留手,總之他那一槍是險險避過了心肺要害,給慕謙留下了雖不致命但也夠他喝一壺的重傷,沒個三五月靜養(yǎng)只怕是好不了的,但眼下這情形顯然沒有充足的時間讓他慢慢養(yǎng)傷,況且就算讓他安心休養(yǎng),他也是絕不可能乖乖聽話靜養(yǎng)的。

  白崇情況稍微好點,衣裳下傷口已做了包扎,從外表看是看不出什么的,不過明顯也是一副精氣神嚴重不足的病態(tài),也不是休養(yǎng)這一天兩天就能好的,可要強如他顯然就算是強撐也絕不可能認慫。

  眾將齊聚,首先當然要先分析總結(jié)一下長河谷一役。

  白崇最是憋不住話,率先開口道:“這還有什么可說的,這兩年來陛下對你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我們都看在眼里,但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會做出暗通竘漠、制造假軍情這種事來!”

  白崇說話的架勢,就好似恨不得當面揪住楚隱的衣領(lǐng)質(zhì)問他為何要這么做。

  蘭寧卻道:“蘭某以為,此事不可能是陛下所為?!?p>  蘭寧,字和正,出身將門世家,與慕榮、秦蒼、楊慎、璩華等也不過僅只普通的同僚之誼,平日里不吭不哈的,一副與世無爭、不屑權(quán)貴的清凈安寧,卻偏偏自然透出一股“士為知己者死”的風骨。

  要說禁軍當中與他關(guān)系最為要好的,那自然要屬驍騎右軍將軍藍霖。

  藍霖,字承恩,與蘭寧不同的是,他是靠自己的力量從底層小兵一步步爬到一軍主將之位的,所以年齡差不多比蘭寧大一旬,但這并不妨礙他們之間的交情。

  蘭寧雖出身世家,卻從來不曾輕賤過出身寒微的人,向來都是以心觀人,以才度人。而藍霖為人仗義俠氣,熱情如火,為兄弟兩肋插刀,在所不辭,且因他自己就是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所以對手底下的兵也都親如兄弟,在軍中很受歡迎,天長日久,想不被他感染都難。

  說起來,在他們交心之前,驍騎軍中還鬧過不少笑話,原因就是他二人的名姓。

  且不說姓氏“蘭”和“藍”發(fā)音完全相同,碰上個發(fā)音不準、帶地方口音的,就是名“寧”與“霖”都會聽岔,每每軍內(nèi)開會的時候,總是免不了要鬧點兒笑話,就算是在他們熟識之后,這種尷尬的情況還是會時常發(fā)生,久而久之,這甚至都成了驍騎軍諸營將官們放松取樂的慣例了。這大概跟秦蒼與慕榮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巧合”情誼有些相像,好似有些人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

  蘭寧天生比較慢熱,不大喜歡和陌生人打交道,而同樣任職驍騎軍的藍霖自然就成了與他打交道最多的人,日子久了,自然也就熟識了。這情況也和秦蒼當初死皮賴臉纏著慕榮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藍霖是真性真情火熱心腸,而秦蒼那是又賴又痞還特不要臉。

  話說蘭寧雖不輕易接受他人的好意,可一旦接受了,認定了,那就必定是生死至交!

  昨夜撤往玉龍寨的軍令下達之后,他是親手收埋好了藍霖才離開的,并留下了藍霖染血的盔甲戰(zhàn)袍以及佩劍坤靈,準備帶回去交給藍霖的家人。

  坤靈猶在,可劍主卻再也不會握住它。從此以后,坤靈劍便長掛于他的房間,與他的佩劍碧濤作伴,就好似藍霖的英魂永遠與他同在。

  從此,禁軍中不會再有“蘭”與“藍”弄混的尷尬,也不會再有被大家當成放松取樂的“慣例”,就連曾經(jīng)因這“慣例”而開懷大笑的驍騎軍本身也不復存在了!可想而知,這一夜對驍騎軍碩果僅存的蘭寧打擊有多大,而藍霖之死更是在他心底烙下了永遠無法磨滅的傷痛,也許他這輩子都不會再遇到這樣一個人了!

  因此,他心底一直憋著一口氣,卻因自小修成的涵養(yǎng)而收斂了仇恨,靜待為至友報仇的時機。

  白崇只有在逢年過節(jié)時才會回京朝賀,對禁軍將領(lǐng)認識的也就那么幾個,大多都不過是點頭之交,故而對蘭寧,他也只是見過幾面而已,并沒有深入交談過,是以聞其言便問:“何以見得?”

  蘭寧答:“因為瓊?cè)A長公主的事,陛下跟竘漠可說是不共戴天,這兩年來他幾次三番欲出兵北伐收復關(guān)北,又怎可能暗通胡狄設(shè)局陷害相公呢?依韓某淺見,陛下被欺瞞利用的可能性更高,只怕陛下至今尚不知北境的軍情是個局呢!”

  眾人紛紛點頭,白崇托著下巴也連連點頭道:“嗯,有點道理。”卻是轉(zhuǎn)而又擰眉問:“那……不是陛下,會是誰呢?”

  秦蒼還是一副浪子相,沒骨頭似的賴在慕榮肩頭,要照往日慕榮的脾氣,只怕早就把他呼下去了,可今日他不知是怎的,竟然完全沒有心思去管他。

  只聽他沒大沒小對白崇不正經(jīng)道:“大帥,您莫不是忘了這里是誰的地盤了?”

  “……”

  白崇聞言分外吃驚地看向秦蒼,因為他對楚天承的印象還一直停留在“風流大王”,大腦突然短路。

  當然,腦袋短路的不只是白崇,還有正拿同樣詫異目光瞅他的其余所有人。

  秦蒼站沒站相,一手搭著慕榮一手攤道:“何必如此吃驚呢,不然你們以為當年的‘不敗傳說’是白叫的???”

  秦蒼刮了刮自己壓根沒有胡茬的下巴,一臉玩味道:“不過話說回來,那個風流大王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p>  歐陽烈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難以置信道:“可他就不怕胡人假戲真做,趁機取了藏谷關(guān)?!”

  蘭寧搖頭道:“從他這二十年來的隱忍做派便知,他是個城府極深的人。既然他敢這么做,就代表他一定早有安排。”

  眾將聽了他們的分析后,亦紛紛震驚不已。

  陸羽還在蒙圈中,迷糊問道:“可他為何要這么做?相公與他向來沒什么利害沖突?。俊?p>  “沒什么利害沖突?”秦蒼看向陸羽打趣道:“我說豈勛小朋友,你何時才能像你大哥一樣,頭腦靈光一點呢……哎喲!”

  秦蒼話沒說完,白崇半探起身子照著他的腦袋就是一巴掌。不過到底是傷重之人,連這手下的勁道也比平日輕了不少。

  秦蒼捂著腦袋一臉委屈巴巴,白崇瞪大了雙眼晃著他的拳頭兇道:“不知道老子最討厭話說一半吊人胃口的人?。吭儋u關(guān)子,當心老夫再好好賞你一頓拳頭!”

  陸羽也一臉“活該”的表情朝秦蒼做了個鬼臉,明劍無奈搖頭。

  秦蒼依舊捂著腦袋痞笑,余光卻是迅速掃了一眼表情冷峻、一言不發(fā)的慕榮,心下一嘆,拋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原因其實很簡單,沒有了慕公,陛下就失去了最大的保護屏障了嘛。”

  白崇先是一愣,轉(zhuǎn)瞬便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雙眼立時瞪得滾圓:“……你是說?!”

  秦蒼又不自覺地瞟了瞟慕榮,不料某人還是沉著一張臉,緊鎖的眉心和緊繃的臉叫秦蒼看著都覺得鬧心,遂無奈地看向白崇道:“大帥猜得不錯,厲王想篡位!”

  “……!”

  眾將聞言,發(fā)出一串震驚的哄聲。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一臉難以置信。

  秦蒼轉(zhuǎn)而問蘭寧:“蘭兄,那么依你看,昨夜的突圍,敵人為何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就獲知了我們的計劃,并且還將計就計反將了我們一軍?”

  “我只能想到一種可能,我們當中有奸細!”蘭寧沉聲道。

  “什么?!”眾人聞言又是一驚。

  蘭寧臉上隱隱現(xiàn)出一絲慍色:“在光線那樣昏暗的夜里,再加上騎兵的行進速度,敵人不可能分辨得出真?zhèn)?,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那不是元帥!”

  “究竟是誰!”白崇突然一掌重重拍到桌上,一臉兇神惡煞,好似要將那人活剮了一般咬牙切齒道:“要是讓老子逮著這孫子,非把他大卸八塊不可!”

  蘭寧忽然苦笑道:“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唯一的可能就是元帥從京城帶來的人里,且此人在軍中職位一定不低,否則他是不可能獲知唯有高層將領(lǐng)才知的計劃的?!?p>  也就是說,他也在嫌疑人之列,明白過來他這話的意思的人紛紛拿探究的眼光看他,他倒很是坦然地接受了這些人的目光。

  秦蒼環(huán)抱雙臂托著下巴若有所思道:“嗯~若真如蘭兄所說,禁軍中也有厲王安插的人,那厲王豈不是連他自己的人也舍得犧牲?嘖嘖嘖~夠狠毒!”

  顯然,眾人對這個點評都很贊同。

  白崇忽而想到什么,又道:“等等,照此說來,豈不是京城禁軍里也極有可能有他的人,那……那陛下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

  眾人又沉默。若果真如此,那事情就更加棘手了。

  此時,依靠在床頭始終沉默的慕謙終于發(fā)話了:“秀峰說得不錯,陛下處境十分危險,京中恐已生變,所以我們必須盡快趕回大梁勤王救駕,將厲王的陰謀昭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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