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驚天之變（六）
“所以，這幾個月來，那些所謂的中毒事件，其實都是你自導(dǎo)自演，目的就是為了博取我們的信任？”乘風(fēng)問道。
洛傾鴻未置可否，但那得意的邪笑已經(jīng)表明了一切。
乘風(fēng)接道：“你之所以重復(fù)如此簡單的下毒動作，是因為這樣反而能消除我們對你的懷疑。可我們都錯了，你利用的恰恰就是我們這種心理，將我們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間！”
“你要的是能百分百置君侯于死地，在我們所有人和司過盟的眼皮底下對君侯下毒這種沒把握的事，你自然不會做，但是刻意讓我們發(fā)現(xiàn)有人想要謀害君侯這種事，你倒是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反正你們和南齊早已暗中結(jié)盟，你也沒必要冒著被識破的風(fēng)險去做這種無意義的試探。”
“而這一次南境災(zāi)情如此嚴(yán)重，你們料定陛下無法輕易離京，必定就會派君侯前來巡視災(zāi)情、安撫百姓，更看透了陛下想借機讓君侯再立軍功，所以便提前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安超群不過是你們手中的一枚棋子，你們的目標(biāo)從一開始就是君侯，從你以洛少谷主的身份來到君侯身邊的那一刻起，你們的計劃就已經(jīng)開始了，對嗎？”
洛傾鴻輕輕拍了拍手，微微傾身口吻輕佻道：“不愧是長平侯的左右手，分析得夠透徹。但是很可惜，你們明白得太遲了?！?p> “不對！”歐陽烈忽然道。
眾人望去，卻見歐陽烈滿眼傷痛、自責(zé)、愧疚地望向慕榮道：“早在五年前他出現(xiàn)在燕州、出現(xiàn)在聚義鏢局時，他們的計劃就已經(jīng)開始了！”
眾人聽歐陽烈此言，或驚詫、或疑惑、或心痛又心疼地紛紛看向他，因為他此言無異于當(dāng)眾承認(rèn)了他背叛慕榮的事實。
也是這時眾人才明白，為何歐陽烈一直那樣不要命地保護慕榮，好似他一個松懈，就有人會要了慕榮的命。
歐陽烈送了洛傾鴻一個滿是嘲諷的冷笑：“我說過，倘若你們威脅到懷霜的性命，那我寧可玉石俱焚！既是你們毀諾在先，就休怪我不守約定！”
他望了望慕榮，那眼神分明寫著壯士赴死的覺悟，看得慕榮一陣心驚肉跳。
隨即，歐陽烈毫無預(yù)兆地猛然推開慕榮，同時飽提真元瞬間震散了眾人，轉(zhuǎn)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隨身攜帶的數(shù)根金針刺入肩部數(shù)個要穴！
被猛力推開的慕榮回過神來看到歐陽烈的動作時便驚恐大叫：“浩然不要！！”
“歐陽兄！”
“歐陽大哥！”
“歐陽將軍！”
……
其余眾人明白了歐陽烈的用意后也紛紛驚惶大叫。
然而當(dāng)他們要撲過去時，立刻被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真氣再度震開。
但聞歐陽烈仰天一嘯，眾人再回望去時，金針已悉數(shù)入體。
洛傾鴻卻是妖孽一笑：“金針刺穴~歐陽將軍是想以此激發(fā)體內(nèi)抗毒潛能嗎？但歐陽將軍可還記得‘七殤絕命蠱’？”
歐陽烈眼露驚詫看向洛傾鴻，立刻想起了歐陽葵，頓時心便狠狠地作痛。
洛傾鴻得意道：“沒錯，正是令妹當(dāng)日所中之毒。此毒每月一發(fā)作，劇毒會侵蝕中毒者的五臟六腑、奇經(jīng)八脈，若無解藥，中毒者一個時辰內(nèi)便會筋脈盡斷，五臟俱毀，七竅流血而亡！”
洛傾鴻刻意看向慕榮道：“遺憾的是，此毒產(chǎn)自西域，就算是我，至今也未能找出解毒之法?！?p> 隨即，他又將視線轉(zhuǎn)回到歐陽烈身上：“金針刺穴固然可以暫時壓制毒性，但這不過是在持續(xù)消耗你的生命力，且你越是頻繁地動武，毒性就會發(fā)散得越快，你的壽命也將越短，若無解藥，你終將因生命力耗盡而亡?！?p> 洛傾鴻伸長脖子傾身問：“為了長平侯，值得嗎？為了他，你當(dāng)真可以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嗎？”
“像你這種眼里只有權(quán)力和野心的人是永遠(yuǎn)不會懂的?！?p> 在洛傾鴻長篇大論期間，歐陽烈已然運功完畢，站了起來，看著洛傾鴻的眼中滿是輕蔑冷嘲。
“有朝一日，當(dāng)你不再視人命如草芥，也有了珍視之人，到那時，或許你就會明白我此刻的心情了?！?p> 他轉(zhuǎn)頭看向慕榮，坦坦蕩蕩地說出了自己的誓言和決心：“為了護他周全，我愿付出一切，哪怕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
慕榮眼中掀起驚濤駭浪，更為歐陽烈眼中的決絕而懼怕。
歐陽烈卻只對他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什么都不必說了，而后再度將視線轉(zhuǎn)向洛傾鴻。
洛傾鴻看著歐陽烈有那么一刻的失神，也許是想到了這二十多年來他孤身一人走過這條漫長而艱辛的復(fù)仇之路，別說有這樣肯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了，就是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也許他的心底對慕榮是有那么一絲羨慕的。
不過也就那么一刻，他便又立刻恢復(fù)到了那個冷酷、孤傲的洛傾鴻，對歐陽烈邪魅一笑，道：“歐陽將軍高義，傾鴻佩服，不過……你愿為長平侯犧牲一切，甚至連命都可以不要，那歐陽姑娘呢？難道你不想救她了嗎？”
歐陽烈剛才還大義凜然，洛傾鴻這一語便讓他立刻悲上眉頭，痛上心頭。
除了秦蒼和云清，眾人詐聞此言皆是一臉震驚，也才終于明白歐陽烈背叛慕榮的根由。
洛傾鴻向唐狄一示意，唐狄便對身后一招手：“把人帶上來！”
但見齊軍隊列空隙中，兩名士兵壓著一位姑娘走上前來，其人約摸二十歲的年紀(jì)，一身鵝黃襦裙，生得清秀水靈，只是面相有些病態(tài)的蒼白。
秦蒼見之，再一次在心底大笑。
楚天承啊楚天承，你的野心當(dāng)真夠大，拉攏了竘漠還不夠，現(xiàn)在竟然還跨越整個中原，大老遠(yuǎn)地跑到沭陽河之南與南齊勾結(jié)在一起了，真是可惱可恨！
云清見之方才醒悟，難怪之前他們怎么查都查不到歐陽葵的下落，原來她根本就不在中原，也不在九門手里，而是在南齊，在“蝶影”掌控之下！
其余眾人見到已經(jīng)“死了五年的人”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皆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尤其是慕榮，震驚得無以復(fù)加。
可是不過一瞬間，他便好似明白了什么，猛地轉(zhuǎn)頭看向歐陽烈，鋪天蓋地的心痛便席卷而來，眼中滿是深深的自責(zé)和愧疚。
“哥哥?！?p> 歐陽葵一聲帶哭腔的“哥哥”令歐陽烈心碎不已。
“小葵……”
只這兩個字，歐陽烈便哽咽不成聲。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他終于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妹妹，可一切早已脫離了正軌，背離了他的初衷！
歐陽葵見到歐陽烈便再也抑制不住悲傷，哭道：“哥哥，我都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你怎么這么傻！你不該為了我做對不起榮哥哥的事……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對不起……”
慕榮聞言看向歐陽烈，心痛、自責(zé)與愧疚更深了，眼中不自覺地充盈著淚光。
歐陽葵隨即看向慕榮，那深情的雙眼分明是因見著日思夜想的情郎而歡喜的，可卻又因兄長為了她背叛了情郎而心痛，更為兄長因她而背叛了十多年的生死至交而痛苦自責(zé)，還沒開口說話，淚便如斷線之珠嘩嘩地往下掉。
“榮哥哥，如果哥哥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你千萬不要生他的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是我害了他，是我連累了他，一切都是因為我……對不起，榮哥哥，對不起……你要怪就怪我吧，千萬不要怪哥哥，更不要不理他……都是我的錯，一切都是因為我……”
歐陽葵哭得肝腸寸斷，直將歐陽烈的心都哭亂了。
“小葵……”
歐陽烈心痛如絞，淚如雨下，陪著歐陽葵一起哭。
他捧在心尖上從小到大疼到大的妹妹啊，自己卻因一念之差讓她憑白受了這五年的苦，更將自己陷于萬劫不復(fù)！此時此刻，他真的恨透了自己！
然而，更令他心痛的是，到了此時此刻，歐陽葵卻還在為他著想，替他向自己背叛了的兄弟解釋！
歐陽烈啊歐陽烈，你何其無能，又何其可悲，何其可恨！
歐陽烈心痛落淚，一切悲劇的源頭，是五年前那個萬惡的冬天，“歐陽葵之死”是一個陰謀，也是一場交易。
當(dāng)時的他被病危的歐陽葵弄得心慌意亂，全然沒了方寸，這才沒有發(fā)覺洛傾鴻明里少谷主與暗中掌門雙重身份的設(shè)局。
當(dāng)然，假使他沒有亂了分寸慌了神，也未必能堪破其中玄機，否則何以至今都沒人發(fā)現(xiàn)洛傾鴻的真實身份。
這意料之外的變數(shù)不但令在場眾人意外，就連慕籬也完全沒有料到，故而他尚不知慕榮此刻已陷入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