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詭局(中)
慕榮面上仍云淡風(fēng)輕,毫不回避洛傾鴻審視的目光,嘴角也揚(yáng)起王者從容的笑意,看似隨意卻充滿挑釁地一揖:“托少谷主的福,慕榮一切安好?!?p> 洛傾鴻將慕榮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很是滿意地笑了。
看來他回京的這幾個月成長不少,變得相當(dāng)有帝王的威嚴(yán)了。
“傾鴻該向晉王殿下表示祝賀才是,想不到你竟如此輕易地就躲過了死關(guān)?!?p> 他的目光瞟向慕榮身后仍舊被眾人圍著的、已然沒了氣息的秦蒼,眉頭一蹙,眸底露出了真切的悲憫之色。
“哎!只可惜了秦大將軍,原本是我的話,或許還能救他一命,但剛才那一刀太過致命,如今就算是我也無能為力了?!?p> 慕榮聞言眉心一擰,面上冷了幾分,帶上了隱隱的怒意。
洛傾鴻那雙醉人的桃花眼笑意更甚,不無挑釁道:“晉王殿下是不是覺得秦大將軍中毒的跡象十分熟悉?”
慕榮的濃眉更加用力地挑了挑,負(fù)在背后的手死命地掐在一起,極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怒火。
“百花映月”的威力他是親身體驗(yàn)過的,而這女子能安然無恙,那必然是提前服用了解藥,而洛傾鴻又在這關(guān)鍵時刻現(xiàn)身,那么他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他瞟了一眼那假扮新娘的刺客,而后冷眼瞥向洛傾鴻問:“那么少谷主是特地趕來救她的?”
洛傾鴻看著克制隱忍、頗有帝王威嚴(yán)的慕榮,內(nèi)心竟是如此的欣喜、平靜,平靜得令他自己都有些訝異。
周齊之間開戰(zhàn)是遲早的事,呂玄不會坐視大周繼續(xù)變強(qiáng)威脅到他。
同樣的,大周逐漸強(qiáng)盛,平定亂世亦是勢在必行,自然南齊這個盤踞南方富庶之地的最強(qiáng)國度遲早也是要收拾的,走到今天已經(jīng)沒人能阻止大周一統(tǒng)天下了。
所以,呂玄會跟楚天承聯(lián)手一點(diǎn)也不稀奇。
而要想實(shí)現(xiàn)他們的野心,那首先要除掉的必然就是慕謙和慕榮父子。
濮陽青如此重要的一枚棋子,他早就料到楚天承一定不會放棄。果不其然,他尚未抵達(dá)大梁便聽聞慕謙中毒,已無可救藥。
那么接下來他們的計(jì)劃必定就是針對慕榮的了。而要想除掉慕榮,那就不得不同時考慮他背后的司過盟和舞陽巫族,否則無論他們有多少計(jì)劃,只怕最后都會和之前一樣,以敗局收場。
目睹了剛才發(fā)生在這里的一切,洛傾鴻大約也猜到了楚天承和呂玄的連環(huán)局。
首先是利用蝶影安排的暗棋將符天驕綁走,然后替換他們的人伺機(jī)行動,下毒不成便改行刺,行刺不成再改威脅。
而無論下毒、行刺成功與否,他們后續(xù)的計(jì)劃必定還是會照樣進(jìn)行,因?yàn)樗麄兊哪繕?biāo)是要將隱藏在慕家背后的司過盟以及舞陽巫族一網(wǎng)打盡。
如果下毒、行刺計(jì)劃能成,那自然是最好不過,如此便能在消滅慕榮的同時一舉將符氏一門扳倒,除掉中原這一強(qiáng)大軍事后盾。
退一步講,即便下毒、行刺均失敗,他們還是能利用慕籬和符天驕來達(dá)到將敵人一網(wǎng)打盡的目的。
洛傾鴻心中暗忖,他們千算萬算,大約還是沒能算到秦蒼這個變數(shù)吧。
呵,楚天承,呂玄,只要我洛傾鴻還在一日,就一定不會讓你們的陰謀得逞!終結(jié)的齒輪終于開始咬合了,就讓這一切恩怨和罪孽都在今夜徹底煙消云散吧!
只見他對慕榮搖頭道:“不,傾鴻此來只為告訴殿下兩件事。”
慕榮:“慕榮洗耳恭聽。”
洛傾鴻:“第一件,想救你的新娘,便隨我走一趟!”
御座之上的慕謙聞言,幾乎是立刻便急道:“朕跟你去!”
滿殿的人皆吃驚地望向御階之上的人,洛傾鴻也看向他。
只見慕謙在常安的攙扶下腳步虛浮又走下御階,來到慕榮身邊。
雖體力不濟(jì),身體極虛,可慕謙仍不失帝王尊嚴(yán),對洛傾鴻道:“你要的無非是朕的命!放了平陽郡主,朕這條命隨你們處置!”
“父親!”
“陛下!”
慕榮及一眾周臣急了,尤其慕榮和符文彥。
洛傾鴻微微偏頭看著慕謙笑道:“陛下當(dāng)傾鴻傻嗎,你本就命不久矣,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如果說先前百官只是私下猜測慕謙命不久矣,無從證實(shí),而今卻是從洛傾鴻口中得到了確確實(shí)實(shí)的答案。
于是,大殿之內(nèi)再次嘩然,稍有心機(jī)者更是從洛傾鴻的話中品出了更深層次的含義。
洛傾鴻的話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今次他的目標(biāo)就是慕榮,那也就是說,慕榮若真跟他走了,只怕也是兇多吉少。如此一來,大周豈不危矣?!
想明白了這一層的周臣立刻紛紛哀求:“殿下,不能去,去不得??!”
符文彥也聽明白了洛傾鴻的話,自然也明白局勢,可他怎能忍心對最寶貝的女兒見死不救呢,遂指著洛傾鴻道:“大膽狂徒,快放了我女兒!她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她!”
洛傾鴻露出邪魅的笑容,目光仍鎖定慕榮,別有深意道:“她是與我無冤無仇,我也無意傷害她,要怪就怪她與晉王扯上了關(guān)系。哎,真是個可憐的女子,還沒過門呢,就要代夫受過?!?p> 慕榮始終沉默,眉間隱怒。雖明知洛傾鴻這是誅心之言,但他卻無可反駁。
洛傾鴻隨即又看向慕謙接道:“說起來,平陽郡主真不愧是陛下看中的媳婦呢,此女之膽識、性情之剛烈可是絲毫不輸男兒,著實(shí)讓傾鴻敬佩。”
說著,他的目光又不懷好意地瞟向慕榮:“郡主聽說我抓她是為了威脅晉王殿下,便幾次三番想逃,逃不掉便又想方設(shè)法尋死,寧可一死也不愿讓殿下因她而受制于人,對殿下當(dāng)真是用情至深啊?!?p> 慕榮聞言再次深深動容。盡管他此前,甚至到了此刻也仍對符天驕沒有男女之情,可符天驕卻一直以她的方式活在他的周圍。
這個他僅見過一面卻為他不懼生死的癡情女子啊,事到如今,他已無法再忽視她對他的情。
只聽洛傾鴻接道:“原本殿下若是肯乖乖地死在‘百花映月’之下或者她的刀下,那么郡主便自然能平安歸來?!?p> 慕榮嘴角冷冷一揚(yáng),目光鎖定洛傾鴻毫不退讓。
若真如他所說,自己當(dāng)真死在了劇毒或行刺之下,符天驕平安歸來了,只怕這非但不是福,反而會是符氏一門的滅頂之災(zāi)了!
大婚典禮上,兇手頂著符天驕的臉,當(dāng)著文武百官和八方來使的面先下毒,后行刺,即使計(jì)劃成功了,事后真正的符天驕平安歸來了,只怕也是有口說不清,就算是在場的符文彥只怕也說不清。
如此一來,慕謙想要倚仗的符氏一門基本也就廢了,這一石多鳥的毒計(jì)真正是連身為敵手的他都不得不佩服!
符文彥是誰,怎么會看不透這其中的利害,故五味雜陳地看向慕榮。
他是想救女兒,也還想維系與皇室的姻親關(guān)系,以此來穩(wěn)固他符氏一族的榮耀和地位,可他又怎能說出讓慕榮去冒險這種話,只怕在場的文武官員也都不會答應(yīng)。
慕榮卻只是始終冷峻地看著洛傾鴻,眼中情緒莫名。
此時洛傾鴻趨步上前,向慕榮靠近了一些,乘風(fēng)和楊慎便立刻緊張地同時出聲:“站住!”
乘風(fēng)警告:“再靠近一步,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洛傾鴻當(dāng)真停住了腳步,此時他距離慕榮大約只有五步之遙。
洛傾鴻含笑對慕榮說:“晉王殿下,其實(shí)你完全沒必要如此緊張,在這個大殿之內(nèi),我能對你怎樣呢,你說是吧?我只是有樣?xùn)|西想給你看看?!?p> 慕榮雙眸深邃盯了洛傾鴻半晌方道:“乘風(fēng),敬終,退下吧?!?p> 乘風(fēng)回頭,還是不放心:“可是……”
慕榮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極淺一笑:“放心,不會有事?!?p> 乘風(fēng)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洛傾鴻,這才收回了架勢退到一邊,但仍舊沒有遠(yuǎn)離慕榮,站在他伸手就能夠得著的位置,楊慎亦同。
洛傾鴻含笑再上前,直到與慕榮只有一步距離時,他才停下。
慕榮問:“少谷主想給我看什么東西,拿出來吧?!?p> 洛傾鴻從懷中取出一物握在手里,乘風(fēng)和楊慎緊盯他手上的動作,只要發(fā)現(xiàn)他會做出什么危險舉動,兩人會毫不猶豫地直取他的性命。
只見洛傾鴻將手中之物在慕榮眼前一晃而過便又迅速收起,并且迅速退回了原位,負(fù)手含笑看著慕榮。
“殿下若覺得一個平陽郡主的分量還不足以讓你跟我走,那么再加上這個如何?”
慕榮的表情是震驚的,更是難以置信的。
雖只一眼,可他的雙眼卻鼓得跟雞蛋似的。
雖然只是稍縱即逝的一瞥,但他卻看得清楚,那分明就是幼弟自小便戴在手上的五色長命縷!
當(dāng)初楚昱受托帶來了其中一根,他一直貼身帶著,如此便可以欺騙自己,幼弟一直還活著,就在他身邊,而另一根他一直以為早已隨幼弟一同消失在亂葬崗了,誰知今日竟在洛傾鴻手中再次見到!
過了好半天,他才終于反應(yīng)過來,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揪住洛傾鴻,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明顯的情緒波動,雙眼微紅怒視洛傾鴻逼問:“此物你是從何而得!”
殿內(nèi)眾人根本不知剛才那一瞬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就連近在咫尺的慕謙、乘風(fēng)和楊慎也沒看清楚洛傾鴻究竟給慕榮看了什么,以至于慕榮會突然這么激動,他們都驚異不解地看向慕榮。
洛傾鴻被慕榮揪得有些不舒服,卻仍舊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笑答:“無論是你的新娘還是他,殿下若想知道答案,便隨我走一趟,到時一切自見分曉。”
“……”慕榮凝視他半晌不語。
慕謙、乘風(fēng)、楊慎等無一例外地露出擔(dān)憂,因?yàn)楹苊黠@,慕榮動搖了。
慕謙:“榮兒,不能去……”
乘風(fēng)、楊慎:“殿下,不能去!”
符文彥猶豫著弱弱地喊了一聲:“殿下……”
良久,慕榮終于有了動作。
只見他轉(zhuǎn)頭對符文彥道:“岳父大人請放心,小婿定會將三娘平安帶回來?!?p> 符文彥眼睛一亮,頓時喜上眉梢。
慕謙卻急了:“榮兒不可!不能去!”
慕榮回頭看向慕謙,嚴(yán)肅懇切道:“父親,孩兒非去不可,不僅是為了三娘,更是為了大周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