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大江東去（三）

　　“族長！”蘇荷始料未及地驚叫著，伸出去的手與單童擦身而過，接連后退，停在了兩方人馬中間的位置。

　　眼看慕榮、慕籬、洛傾鴻、長庚、連城雪先后落入敵方控制，這方剩下的符天驕、蘇荷與追風(fēng)被再次的突變弄了個措手不及，驚魂未定。

　　“單童，你瘋了！”蘇荷心慌意亂六神無主震驚無比，說著就要沖上前去。

　　“蘇護法，你若再上前一步，我便立刻了結(jié)了他！”單童挾持著長庚又后退了一步，喝住蘇荷的腳步。

　　蘇荷只得停住，急紅了雙眼道：“單童，你竟敢背叛族長，背叛巫族，就不怕遭天譴嗎！”

　　單童不屑一哼，滿臉冷笑。

　　此時長庚平靜道：“蓮心姐姐，你當(dāng)真以為楚天承會對巫族毫無防備嗎？”

　　蘇荷不解地看向他，眼中的淚光令長庚不忍地偏過了頭。

　　長庚心虛地避開了蘇荷的目光，轉(zhuǎn)而看向楚天承語帶諷刺道：“這些年我們所看到的單童根本就不是單童，真正的單童早就不在了！”

　　蘇荷愕然。

　　楚天承也頗為意外，瞇著眼睛看著長庚，“哦？”

　　單童便是他先前與影主談話時的自信之源頭，是他很久以前就埋在巫族的棋子。

　　他的本名叫擎天，是楚天承培養(yǎng)的心腹。

　　在此次計劃開始之前，他曾親赴巫族，探望柳眉的同時也確信了長庚的狀態(tài)，得知長庚將有很長一段時間處于閉關(guān)中。

　　之后，他又暗中從擎天那里得到了巫族內(nèi)部確切消息，族長的確一直處于閉關(guān)中，族中所有事務(wù)都暫時由各位長老代理。

　　因此，他才敢和呂玄放心大膽地執(zhí)行計劃。

　　長庚淡然一笑，“楚天承，你當(dāng)真以為我舞陽巫族是這么好糊弄的嗎？”

　　楚天承微微咬牙，克制著怒火問：“你們是如何發(fā)現(xiàn)的，既然發(fā)現(xiàn)了，又為何置之不理？”

　　長庚難得露出攻擊性的一面，冷笑道：“這關(guān)乎巫族機密，你認為我會告訴你嗎？”

　　楚天承的嘴角眉梢抽了抽。

　　其實這還是與舞陽血脈的天生靈血有關(guān)。

　　巫族每代護法在接掌之前，都要接受族長的靈血以締結(jié)血誓，從而防止背叛發(fā)生時有人會泄露巫族機密。

　　一旦發(fā)現(xiàn)有人背叛，巫族在任族長便可以舞陽靈血為媒介，向受血者施加巫族秘術(shù)，輕則抹消其作為巫族之人的一切資格，重則徹底抹消其在人世間的一切痕跡。

　　而在此血誓締結(jié)過后，長老們會依照族規(guī)徹底抹消他們關(guān)于血誓締結(jié)的記憶。

　　是故，巫族每代的護法對于他們身負舞陽靈血束縛這件事根本不知情，或者說，對他們來說，這是根本不曾存在過的事。

　　所以，當(dāng)年楚天承安排單童頂替擎天臥底巫族時，對此自然也是不知情的。舞陽靈曦發(fā)覺四大護法之一的單童與她之間的血誓聯(lián)結(jié)斷了，自然也就發(fā)覺了其中的不正常。

　　“至于為何不處置，想來你應(yīng)該能猜出原因吧？”長庚反問。

　　楚天承磨著后槽牙，看著長庚的目光里透出駭人的殺氣。

　　他當(dāng)然明白，這是為了不引起他的注意，不讓他對巫族起疑，同時還能通過擎天傳達出一些誤導(dǎo)信息。

　　就比如這次長庚閉關(guān)。原本他安排擎天是為監(jiān)視巫族的，不想?yún)s反而成了巫族掌握他之動向以及牽制、利用他的棋子！

　　此外，自從得知柳眉是巫族的人之后，他就一直沒想明白，為何臥底在巫族這么多年的擎天會對此事毫無反應(yīng)，照理說巫族不可能對柳眉這個人完全沒有記載的。

　　他哪里知道，這還是和巫族秘術(shù)有關(guān)。對族人來說，舞陽舒眉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

　　楚天承很清楚，就算他問，長庚也還是不會回答他的，是故鷹眼更加陰冷犀利地看著長庚，在場的人都感受到了他釋放出的殺氣。

　　蘇荷聽了長庚這番解釋之后卻是怔住了，不曾想事情原來竟是這樣，繼而又不禁更加悲傷。

　　如此說來，他原來早就知道這一切，卻從未對她透露過半個字，難道自己真的就這么靠不住，這么不值得信任嗎……

　　長庚很及時地看到、并看懂了蘇荷眼中的受傷，滿是歉意道：“蓮心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瞞你，而是……”

　　而是你對我來說如此重要，我不忍、亦不能讓你知道。萬一你在單童面前露出了什么破綻，只怕也會有性命之憂。

　　蘇荷含淚沖長庚搖搖頭，“什么都不用說了，我都明白，你是不想打草驚蛇，更是為了族人的安危，因為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險，我都明白。”

　　所以，她除了受傷以外，其實更多的是心疼，心疼長庚一個人背負了太多。

　　長庚憂傷淺笑，“謝謝你，蓮心姐姐?！?p>　　在此期間，楚天承不知何時已解開了對洛傾鴻的完全精神控制，自然連城雪的附帶控制也就跟著解除了。

　　當(dāng)兩人清醒過來，弄明白現(xiàn)場形勢變化后，登時怒火沖天，殺氣直撲楚天承。

　　楚天承卻很是悠閑地走到洛傾鴻面前，欣賞著他憤怒又不甘的樣子，得意道：“如何，現(xiàn)在的你還有自信說出剛才那些話嗎？”

　　洛傾鴻嘗試了一下，發(fā)現(xiàn)他的意識雖是清醒的，但卻仍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連城雪亦如是。

　　洛傾鴻瞪著楚天承道：“楚天承，你是不是以為，除了你自己之外，這世上便沒人知曉你當(dāng)年暗地里做的那些陰險骯臟之事了？”

　　楚天承眉頭一蹙，洛傾鴻的話說中了他心中的疑惑。

　　這么多年來，他一直都不知道，原來在司過盟的背后還有一個更加神秘、更加強大、更加難以對付的舞陽巫族。

　　而自從知道這一點后，他又怎么都想不明白，就算柳眉是巫族的人，那巫族又是如何知曉當(dāng)年他所做的一切的？

　　此時，長庚接過話頭道：“楚天承，你以為你做得天衣無縫，除了天地便只有你和楚天堯知曉，可你怎么也不會想到，那一夜太子府里發(fā)生的一切都被我母親看得一清二楚！”

　　“？！”楚天承難以置信地看向長庚。

　　長庚卻是將目光投向洛傾鴻，眼中滿是深深自責(zé)和愧疚，“唯一遺憾的是，母親當(dāng)時聽到你決定帶姨母去巫族時，便立刻回族中安排復(fù)仇之事了。

　　若她當(dāng)年能再多等片刻，便能看到昭弟沒死的真相了，那樣他也就不會被你欺瞞、利用這么多年了！”

　　洛傾鴻安慰他道：“一切都是天意罷了，如今都過去了，你也不要再介懷了，大哥?！?p>　　長庚輕笑不語，不置可否，洛傾鴻看到他的眼中分明布滿沉重和悲傷，顯然不是不再介懷的樣子。

　　長庚又將目光轉(zhuǎn)回到楚天承身上，“從那個時候起，母親就已預(yù)見了魏亡周興，也預(yù)見了未來帝星之所在，所以母親才會費心布下這長達二十年的復(fù)仇局！”

　　慕榮聞言驚駭不已，原來巫族竟然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預(yù)見了他們父子的命運。

　　思緒一轉(zhuǎn)，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嚴(yán)重的問題，擰眉問長庚：“等等，也就是說，你們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jīng)預(yù)見了癸酉之亂？那年我和小籬去往巫族求醫(yī)時，你們也知大梁禍?zhǔn)聦⑵?，但你們卻對此只字未提？！”

　　長庚毫不諱言，答：“是?！?p>　　慕榮怒了：“那可是十?dāng)?shù)萬人的性命！你們竟然選擇了袖手旁觀？！”

　　慕籬對慕榮的怒表示理解，但同時他也十分理解長庚的選擇，因為他已充分了解了長庚的難處，知道天意難違。

　　長庚滿臉苦澀道：“殿下，長庚知你心懷天下，悲憫蒼生，可有些事是人力無法改變的。

　　你可知癸酉之亂前夜，劉國舅府上的客卿余靖曾冒著生命危險夜訪馮相府邸，欲告知少帝陰謀，誰知卻被心高氣傲的馮相拒之門外。

　　倘若那一夜馮相見了余客卿，或許后來的一切就都會改寫了，可見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我身為巫族之人又豈能逆天而為？”

　　“……”慕榮無言以駁。

　　長庚又道：“當(dāng)年母親占卜雖預(yù)見了中原之變，卻并不知變故會在何時發(fā)生，又會是怎樣的變法。

　　五年前，殿下帶著玉兒到巫族求醫(yī)時，我們雖預(yù)見了大梁浩劫，卻無法違逆天意。欲戴其冠，必承其重，這大概就是上天對陛下的試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