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何是第一次見到林雅的父親,他心里禁不住的感嘆:果真是父女。
身上那股狠的味道,和林雅的如出一轍。
姜還是老的辣,這句話莫何在他的身上更加透徹的學(xué)習(xí)到了,只是他過于精明了,所以只能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所以對于家人,這個男人理所應(yīng)當?shù)倪z忘了太多。
所以他一開口,便觸及他的痛處:“養(yǎng)了那么多年的女子不是自己親生的?!?p> “林老板的心態(tài)可真是足夠強大。”
“只是你太年輕了,莫老板,我們商人,本就對什么都不上心的,”
“當你到了我這個年紀,自然對什么都不會太在意?!?p> “命運個東西,你我都拿捏不住。我只想要告訴你,如果你還是要和林雅一起想法設(shè)法的搞垮我,那你們還是別白費力氣了?!?p> “當年那場事故,我清楚得很,只是因為雅雅,所以我視而不見。“
他臉上是隨處可見的皺紋,眼睛處下方都是厚厚的一大層眼袋,老鷹一般的鼻子貼在臉上面,薄薄的嘴唇微微張開著,凌厲的眼神看著莫何一字一句的說道。他看著對面這個意氣風發(fā)的人,放在桌子下面的一只手拿著手機,上面顯示著正在通話中,在最上面顯露著一個大大的林雅幾個字。
“但如果你們還是一意孤行,我是不會坐視不理的,我不在乎你手上捏有我多大的把柄,我林某生存至今,也不是沒有自己的手段。那怕那個人是我的女兒,我也不會心慈手軟的?!?p> 他說出的話一字不漏的傳入到了林雅的耳朵里面,就好像是從另一個空間里面?zhèn)鬟M來的一般,林雅就坐在離他們?nèi)齻€桌子遠的地方,在后面愣愣的看著坐在不遠處的兩人,她看不到父親的眼神,整個人是一陣恍惚。她說因為是自己,所以視而不見。
電話突然傳來一陣忙音,莫何掛斷了電話,可她明明看見兩人還在交談。
她坐在那里度日如年,第一次感覺到等待是這么一件煎熬的事情。
她修長的手指突然觸碰到自己的脖頸上面,來回撫摸著自己的下頜線,繼而來到自己的耳邊,將掉落下來的頭發(fā)輕輕的別在耳朵上面,她忽然不可抑制的想起了吳一唯,她記起以前他也這么喜歡弄自己的頭發(fā),那一雙漆黑的雙眸里面印出了她的倒影,明明是深不可測的,可她卻切切實實的看見了自己的模樣。
書上說,愛一個人,眼神是不會騙人的。
陽光明媚,可自己卻感覺掉進了冰窖里面一般。全身都散發(fā)著一種寒冷的氣息,她忽然環(huán)住自己的身體,整個人本來就小,蜷縮在一起就更加的小。她閉著眼睛,卻又在一片漆黑之中看見了莫何那一張極其冷漠的臉,看著他是怎么一點一點褪去冷酷變得炙熱瘋狂起來,她的耳背后似乎還可以感受到昨夜那熾熱的氣息,一點一點的鋪灑在她的臉上。
將她整個冰冷的身體都安撫得炙熱起來。
就好像是世界盡頭相互取暖的人一樣,聲嘶力竭的在不停的叫囂著碰撞著,好像這樣才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覺到自己還活著,感覺到血管里面好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跳躍一般,那溫熱的跳動著的,就是活著。
那種活著的感覺,從來沒有那么強烈過。
她入神了,連莫何什么時候站在她的身邊她都不知道。
“可以走了?!蹦屋p輕的敲了一下桌子,一雙深不見底的雙眼看著林雅看口說道,轉(zhuǎn)過頭不知道在尋找什么。
“剛剛電話突然掛斷了。”林雅站起身子,緩慢的整理衣服上面的褶皺,眼角微微上揚,看著莫何漫不經(jīng)心的詢問道,然后拿起桌子上面的咖啡輕輕的珉了一口,從包里面拿出一根頭繩,一把將大把的頭發(fā)扎了起來,整張臉都露在外面。
那是莫何第一次見到她將所有的頭發(fā)都扎了上去,她本來就很瘦,但是那種很有韻味的瘦,身上的肉大多分布均勻,幾乎找不到一絲贅肉,臉也是很小很小,可是組合在一起卻有一種別致的美,細長的眉毛,薄薄的嘴唇,涂上了猩紅的口紅,耳垂上面帶了小小的紅色耳釘,在陽光的照耀之下閃爍著淡淡的橘紅色光芒,臉上就像是蒙上了一層亮白色的薄紗一般,他看著看著突然就入了神。
他想死死的將她捆在自己的懷中,那是他第一次有如此強烈的沖動,那沖動牽動著他身上所有的感官,像一座快要噴火的火山。
他愛上了眼前這個女人,這個猶如野獸一般的女人。
“一起去走走嗎?”她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今天不行,我有事情要處理?!彼粠魏蔚那楦虚_口說道。轉(zhuǎn)過身準備獨自離去。
“莫何?!彼偷亟辛艘宦曀拿?,呆呆的看著準備離去的他。
“謝謝你?!彼”〉淖齑嚼锩婢徛耐鲁鰞蓚€字,好看的眉眼盯著他認真的說道。
最后再為你做一件事情吧,他內(nèi)心那種跳動的感受越來越明顯,好像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向來是不會服軟的,野獸就是,至死都不會認輸。
林雅是,他也是。
“我配一輛車給你,這是司機的電話?!蹦斡殖呓斐鍪诌f給她一張名片,再朝著門外走去,她的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變得不受控制起來,一種莫名的情感充斥在她的胸腔里面,心上籠罩一層恐懼感。
是有什么東西就快要失去了一般。
她看著逐漸遠去的莫何,心里喃喃自語,可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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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想,卻還是來到了吳一唯的醫(yī)院里面。剛一進門就和張品品撞了個正。
“他有沒有換辦公室。”她看著抱著一摞資料的張品品開口詢問道。眼睛不停的環(huán)視著四方。不知道在尋找什么。
醫(yī)院里面隨處可見的病人,臉上的表情都大同小異,不是悲就是喜。
“他出去了,”張品品半晌開口說道,雙腿想要繼續(xù)朝著前面走去,可還是沒有離開,又站回到林雅的對面認認真真的說道:“以前是我做錯了,可是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那樣做?!?p> “因為我有我的責任,哪怕要背負著自責和悔恨?!?p> “但很慶幸,至少聽到了他原諒的語氣,我內(nèi)心也好過了不少?!?p> “可他不一樣,你那一刀刺的太深了,直到現(xiàn)在你還在不停的朝他刺著,你沒有親眼見到過當年的他是怎么活下來?!?p> “可我親眼見到過,見到過他臉上那種表情是多麼的絕望,親眼見到他手上的刀子就差幾厘米就要刺進心臟里面?!?p> “他是被你狠狠的摔碎了一次的人,所以........請你不要再刺激他了。”
張品品胸腔里面有什么東西一直在不停的發(fā)酵著,直到見到林雅的那一刻,她才將心里面那壓抑許久的情緒一次性爆發(fā)了出來,怎么可以,不可以再來一次了,她不想讓自己成為一個罪人,她不想讓自己變得那么骯臟,她不能將自己好處的得到壓迫在他人的失去之下。
至少得留有自己的一份純白在這世界上面。
死亡的那一刻的罪惡感也會減半。
林雅沒有說話,沉默不語。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完全擺脫掉那個骯臟的你嗎?“她不屑的嗤之以鼻,語氣里面絲毫不掩飾的嘲諷感。
邁著輕快的步伐朝著醫(yī)院里面走去,絲毫沒有受到張品品那些話的影響,驕傲得像勝利歸來的將軍一般。她一路走一路駐足觀望那個,雖然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不斷涌起對香煙的渴望,可身上什么都沒有帶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喉嚨都在喧囂著想要嘗嘗煙的味道,那種欲望就是野獸對獵物的渴望一般,在心里面不斷的醞釀著,她快要忘記了,忘記自己身在何方。
不知道隔了多久,她死命的搖了搖自己的腦袋,朝著醫(yī)院外面走去,手機傳來一陣震動。
是莫何的短信:林采娜昏迷了。后面是一串醫(yī)院的名字。
她伸出手死死的扯了一把自己的干裂的嘴唇,嘴唇上面就好像是一抹散開的紅墨水一般,不停的擴大著面積,她伸出舌頭舔了舔,整個口腔里面都是血腥味。
她拿起莫何給的電話,撥了去。
不一會兒一輛黑色的奔馳就停在了她的面前,那人禮貌的給她打開了車門,動作嫻熟的轟動著油門,整個人看起來精力十足,充滿朝氣,林雅坐在后面,透過鏡片觀看那個沉默的男人。
“莫何為什么要把你派給我?!彼媾约旱闹讣?,漫不經(jīng)心的詢問道,眼神卻時不時的瞥向前方的男人,那個男人有著莫何一般的氣質(zhì),雖然次了許多,可那種感覺讓自己忍不住去逗一逗他。
“老板的心思林小姐都猜不透,我怎么會猜到?!比缓髮P闹轮镜拈_著車沒有再說一句話,眼睛直視著前方,嘴唇緊緊的閉著,她知道再多說只會自討無趣,這個男人,可真是得到了莫何的真?zhèn)?,她暗自想到,偏過頭看著窗外不停變換著的景色,飛快的在流逝著,一絲都難以抓住。像極了畫上面每一處遙遠的遠方一般,看不清摸不著。
走吧走吧,她看著那就好像是在放映加速版的影片一般。
她突然想去遠方看看了,她忽然感到一種強烈的空虛感,將她團團包住。
在這一刻,她完全的喪失掉對任何的存在感,她只覺得自己被所有人拋棄在外。
孤寂感來得那么迅速突然,讓她措手不及,臉上兩行淚水滑過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