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坐在飯桌上面,看著一臉嚴(yán)肅的的吳一唯,她噗嗤一下笑出了聲,然后將旁邊的板凳輕輕一拉。
“坐呀?!彼炀毜木秃孟袷亲约喝艘话?,那種感覺讓他感到萬分的不適,這變成了他們的第一次會面,林雅的動作似乎演練了上百遍,她熟練的抽開椅子,不經(jīng)意的將手從他的肩膀劃過。
唐翰在一旁,看著吳一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以卑劣的手段讓他留在自己的身邊工作,如果是自己,也會極度排斥的,可是,如果不用哪種方法,他實在是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將他拉回到自己的身邊,可是....即使是自己哪一個....這么多年未曾謀面的孩子,內(nèi)心卻沒有半點的過分的喜悅感,這種平淡。讓他害怕。
“以后林小姐會幫助你盡快了解公司的業(yè)務(wù)。你不需要做太多,先熟悉熟悉一段時間?!碧坪采斐鍪謱且晃媲暗目账?jié)M了酒水。
“我不喝酒。”他言簡意賅,伸出手將慢慢一杯酒推了出去。
“我知道你一時間很難接受....可是...一唯,我就是你的父親?!?p> “之前不知道有你的存在......我很抱歉?!?p> “我是一個不合格的父親,所以....現(xiàn)在我想把這些年虧欠給你的還給你?!?p> “你口中的對我好就是讓我放棄我熱愛的職業(yè),然后成為和你們一般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出賣的尚人?”他說出的話句句帶刺。
“你應(yīng)該就當(dāng)我從未存在的。”他抬起頭,黑得發(fā)亮的雙眸直視著眼前自己的父親,打扮的一絲不茍的父親,眼神里面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林雅看著開口便不饒人的吳一唯,腦海里面突然冒出了莫何的話。
我的搭檔都被你送走了,以后誰和我配合。那時她正在陽臺上面吸著從他的衣兜里面掏出的香煙,他坐在椅子上面,笑得如沐春風(fēng)。
吳一唯不是一個很好的搭檔嗎?
他從來都是這樣,提前幫她準(zhǔn)備好她所需要的。
陸陸續(xù)續(xù)的上了菜,山珍海味,可他沒有半點想要吃的欲望,他的腦海里面全是林采娜,是她那一張蒼白的臉龐,哪一幅畫面總是不可抑制的在他的腦海里面反反復(fù)復(fù)的出現(xiàn),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祝杏X全是自己。
“我年紀(jì)大了,不知道那一天就撒手離去。所以...一唯,我是迫不得已?!?p> “先吃飯吧,一唯。”林雅伸出手拐了一下一旁的吳一唯。脆生生的說道。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我就按著林小姐的意思點了一些。”唐翰夾了一筷魚肉輕輕的放在他的盤子里面。小心翼翼的說道。
他低下頭,沒有回話,只是拿起筷子撥動著那一塊魚肉輕輕的送進了嘴巴里面。
唐翰的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無聲的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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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記起很多年在一本書上面看到過的一段話:上世紀(jì),法國人為解鄉(xiāng)愁,將一種葉子形似梧桐的樹木引種在上海的法租界內(nèi)。既然葉子與梧桐酷似,又是法國人帶來的,上海人便將此樹命名為“法國梧桐”。
但其實“法國梧桐”真正的學(xué)名是懸鈴木。他喃喃自語。視力極好的他看見冬季的梧桐樹是一片嶙峋,沒有那溫婉婀娜之姿。
只是我該如何去回憶你。
我?guī)銇砹诉@世界上最浪漫的地方,想和你漫步街道手捧咖啡,就那么一搭沒一搭的聊到黑,《愛在日落黃昏時》這是他最喜歡的電影。初看時無意,再看驚人,反復(fù)不覺的吟唱,那人在不自覺之間變成了是一直躺在床上一直未睜開雙眼的林采娜。我看了好多年,你卻像不曾言語的石人一般。
林采娜,你真的好狠心。
他看著窗外那些洋溢著生的氣息的來來往往的人,屋子里面不一會就來了醫(yī)生,每天都有上門的醫(yī)生給她檢查身體,每天的檢查報告都顯示沒有異常,可她為什么就是不醒來。
一絲絲的斜陽照在林采娜的身上面,臉色好像變得紅潤了起來,整個人看起來氣色十足,陳默背對著她站在窗子的另一旁看著街道上面的風(fēng)景,她彎著的手指輕輕的觸動了一下,好像是感覺到了暖陽一般,在極力的回應(yīng)著這一方暖陽。
在那么久遠漫長的睡夢中,他希望自己時刻伴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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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照鏡子時,看見了自己頭上冒出的幾根白發(fā),鏡子里面的人已然在老去。桌子上面擺著一大摞從法國寄回來的照片和信封,他喜歡坐在那里,一遍又一遍的觀看。
張品品說,采娜已經(jīng)醒過來,可她忘記了一些事情,就像他當(dāng)初忘記的所有一般,她甚至連...連站在她面前的張品品都不認(rèn)識。附著的照片是她一臉笑意的走在街道的另一旁,手里面捧著一束玫瑰花,笑靨如花。這句話就像沒有形狀對刀刃扎在他的心上,這是上天對他的報復(fù),將自己曾所受之苦以同樣對方式在她的身上出現(xiàn)。
在那張照片上他看見了初見時的林采娜,她橫沖直闖找到自己的辦公室,毫不掩飾的錯愕和眼里放出來的光芒,看見那時在酒吧里面的她,一臉無邪的對他說喜歡自己,不依不饒的纏著自己送她回家。即使自己努力的將她往外面推去,可她卻好像是那六月炎熱的太陽一般,將他原本冰封萬丈的心再次暖和了起來。
胸口傳來陣陣的悶痛感,他拿起水杯一口灌了進去,舌尖里面?zhèn)鱽黻囮嚊鲆狻?p> 明明是四月天,可自己卻好像身處臘冬一般。
這是對他這種罪人的懲罰,他心甘情愿。
車子依舊在外面等著他,等他收拾妥當(dāng)載去公司,開始漫無邊際的一天。
拿過手術(shù)刀的手現(xiàn)在卻每日坐在辦公室里面開會簽文件。他低下頭看著自己一雙修長的手,腦袋里盛滿一潭死水,泛不起半點的漣漪。他坐上車,腦海里面回想起昨天和王沐子見面時的對話。
吳醫(yī)生,你終究還是妥協(xié)了,采娜其實最不想看見你這樣的。
她喜歡你穿白大褂的樣子。
吳醫(yī)生,你我都是愛而不得的人,我都快要忘記愛一個人是什么感受了。
那時親子鑒定是我拿給采娜的,其實當(dāng)時我是打算將它公告世人的。
像你們這種大企業(yè),競爭對手最喜歡撿空隙一招將你們弄下去的,可我記起采娜一提及你的模樣,她是我的朋友。這是我最后想到的??晌沂冀K還是不夠狠心,如果我當(dāng)時那么做了,你可能依舊穿著白大褂,做著你熱愛的工作,我知道你是不屑這些奢靡的生活的,如果你遇到了困難,記得告訴我。我會盡我的力量幫助你的。
他那時才知道她家境殷實,良好的教養(yǎng)和雄厚的家庭使她過早的成為了一個大人。
他看著王沐子一點一點從他的視線里面消失不見,杯中彌漫出的熱氣化作了海邊磅礴大霧,渺茫無際,一點一點吞噬著他本來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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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文看著坐在后面的林雅,多次將張開的雙唇又合上。
她雙手不住的摩挲著自己的脖頸,過于用力的她將鎖骨處磨起了一大片紅。臉上是一種極其恐懼的神情,那種神情,是方文第一次見到,她死命的咬著自己的嘴巴,雙眼空洞的看著前方。
“什么時候開始的?!彼_口詢問道,語氣里面帶著不相信的顫音開口詢問著正在開車的方文。那種下一秒就會撲上他的身上對他拳腳相加,恨不得殺人的克制感,她在拼命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嘴唇都用力的咬掉了皮,一片泛紅。
“很久很久了?!狈轿牡拖骂^壓著聲音說道,不敢去看她臉上的表情。
“這就是他為什么把你送到我身邊的緣故?”她將一雙手伸到方文的面前,眼角帶著光亮的淚花,神情卻又變得異常的鎮(zhèn)靜。
方文遞給了她煙和火機,嗓子里面一陣接著一陣的酸楚,卻怎么也濫不開一般。
車子在一片黑夜之中飛速的行駛著,恨不得快過時間。
明明快要到夏天了,但她全身冰冷,她懷念莫何的溫度,就在這么一瞬間所有的一切在她的腦海里面不斷的浮現(xiàn),他說荊棘是另一個她,但可能在某一刻事實并非如此。他從未表達過任何對她的感情,但她看見過,在第一次見面時,她清楚的看見了他雙眸中自己的倒影。
莫何,你再等等我。
我有許多事還未曾向你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