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徒生糾葛
許是少女對上他的眼神太過冷漠,面容上還帶上了幾分罕見的嫌棄。慕連城腦中空白了幾秒,不由得怔住了。
待他回過神來,少女早已繞開他,氣定神閑的坐了下來。
慕連城一時有些氣惱。他裝作不經(jīng)意的理了理衣襟,轉(zhuǎn)身在顧云清的對面坐下,黑著一張俊臉,灌下一大口茶。
旁邊的人見狀,恭恭敬敬的添茶。
慕連城的心口的火氣更甚,令他十分不痛快,厲聲道:“本王等在這不知道喝了多少茶。只知道添茶,不知道去請人?”
添茶的人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對上齊王突然的詰問和怒氣,嚇了一大跳,呆在原地。片刻后反應(yīng)過來,連忙跪拜下去,頭埋得極低,只看得見一個后腦勺。
“齊王殿下恕罪?!迸⒌穆曇魩项澙鹾涂耷弧}R王殿下不喜歡護(hù)國郡主,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ぶ鞯÷她R王殿下,她害怕殿下將不滿發(fā)泄在自己身上。
慕連城想干什么?難道想收拾她府上的人來警告她?
顧云清眼中閃過一絲為不可查的冷色。
慕連城看一眼地上跪著的那道抖如篩糠的身影,又是一陣煩躁。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緒為何如此失控,竟然將火氣撒在了一個無關(guān)之人的身上。
今日太后身邊的趙卓高高興興地來傳話。將郡主為了博得他的好感,不惜拒絕太后提議的一腔綿綿情意描述得繪聲繪色。
如此來說他解了禁足,也是托了顧云清的福。
顧云清不能借他生辰之事親近他,況且還是她自己親口拒絕的,怎么說,慕連城也應(yīng)該高興??墒聦崊s并非如此,他在房中來來回回的踱步,心中是止不住的煩躁。仿佛一個一眼就能看到盡頭的東西一下子變得不可控了。
待他清醒過來,他已經(jīng)在去護(hù)國郡主府的路上了。聽著轉(zhuǎn)動的車轱轆聲,他心下了然。顧云清的此番做派,無非是想惹得眾人的同情和憐惜,然后再像現(xiàn)在這樣,引得他不得不心懷憐惜的去看他,說不定,那個該死的延后的婚約又能給她派上用場了。
慕連城冷笑一聲,他才不會憐惜她。
他原以為,顧云清算著他會來找他,應(yīng)是早早地在門口等著他??墒怯M(jìn)去的,是府上的總管沈福,似乎并不知道他要來。
顧云清并未在第一時間露面,而是將他晾在廳中,讓他等到太陽落山,等到天都快黑了,才慢悠悠的來見他。
慕連城的怒氣壓都壓不住,顧云清膽子大了,真是玩得好一手的欲擒故縱?。?p> 他單手扶額,捏了捏太陽穴,道:“算了,起來吧?!?p> 女孩子慢慢地起身,眼睛紅紅的,她不安的看一眼顧云清。得到顧云清的示意后,忙不迭的出去了。
慕連景一副煩惱的樣子,從剛才,他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顧云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多半是和今天的事有關(guān)。
“這么晚了,王爺什么事?”
顧云清看他的眼神平淡得看不出一絲情意。
還跟他演呢?慕連城又灌下一大口茶,只是這一次,再無人敢上前添茶。
他的目光落在那張不施粉黛的精致小臉上,心中疑惑,顧云清長這樣?
實際上因為不喜顧云清,他都是能離她多遠(yuǎn)就多遠(yuǎn),更別提仔細(xì)的觀察顧云清長什么樣。
他移開了目光,看向別處,嘲諷道:“郡主也知道晚?你可知本王等了你多久?”
顧云清聞言,不由得輕笑,冰美人像一下子有了更多生氣,容貌便愈發(fā)明艷動人。
“齊王殿下并未提前告知便來,導(dǎo)致我府上手忙腳亂的,這是不是齊王殿下自己的失誤?況且,齊王殿下若等不住了,自行離去了便是?!?p> 聽著那一句句的“齊王殿下”,慕連城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
他冷冷道:“若本王離開了,不是佛了郡主的一片‘好意’了?”
“你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ぶ髋c太后的那番話,不就是為了讓本王有愧于你,為了讓本王親自來見你嗎?”
這都是什么和什么?
饒是顧云清見慣了大風(fēng)大浪,也還是震驚于慕連城的思路。
以前的顧云清親近他,他煩惱厭惡;如今,她遠(yuǎn)離他,這慕連城卻還當(dāng)她是為了他而玩弄手段。就因為那延期尚存的婚約?只要一日她還在南周,她一日未擺脫護(hù)國郡主這個身份,那個婚約,就是捆綁他們兩人的枷鎖。
慕連城如此在意這事,她似乎也應(yīng)該上上心。
顧云清的眼光閃了閃。
見顧云清沉默不語,慕連城只當(dāng)自己方才的猜想是正確的。他心下一沉,便心安理得的將心中的那份煩躁異樣消除了個干凈。
他冷冷一笑:“顧云清,本王希望你清楚,無論你做什么,本王都不可能喜歡上你。收起你那一套花花心思,本王此生的王妃,只會是蘭兒?!?p> 因為顧云清愛慕過慕連城,無論這場生辰在哪里辦,由誰辦,只要經(jīng)由了她顧云清這里,都被理解為因為傾心于他的別有用心。
看來齊王從宮中一得了消息,便立刻跑來警告與她。
你想和我撇清關(guān)系,我又何嘗不想呢?
顧云清看著他,一字一句道:“齊王殿下,我今天也把話放在這里。無論我之前對你做過什么,這之后我都不會再糾纏你。你的王妃是誰,也和我沒有半點關(guān)系。”
少女的眼神堅定又無情。慕連城呼吸一窒,心中那份異樣不安的情緒又涌現(xiàn)了出來,比之剛才更強烈。
這不正是他想要的結(jié)果嗎?
他煩躁的別開臉,語氣冰冷:“你最好說到做到?!?p> 顧云清道:“自然?!?p> 話說清楚了,顧云清便起身準(zhǔn)備離開,見慕連城一張臉上相當(dāng)難看,便揶揄道:“王爺莫不是還想留下來用晚膳?”
這下慕連城的臉上黑了個徹底。
他猛然站起身,大步朝門外走去,帶起一陣凜冽的氣息。行至門口,他突然停下了,頭也不回的道:“你我的那個婚約,我后面會尋合適的機(jī)會處理的?!?p> “那就麻煩齊王殿下了?!?p> 慕連城走后。幾天過去,護(hù)國郡主府周圍的暗衛(wèi)撤了個七七八八,不排除一些在暗處暫時沒有暴露的。
這期間,楚無陵回來見過顧云清一次,回復(fù)了顧云清交代的事情。
那東西被慕連城收在書房,只是不清楚放在具體的位置。書房周圍的守衛(wèi)不是很嚴(yán)格,楚無陵想起顧云清的叮囑,并未探取。只將府中位置繪下,又記下府中侍衛(wèi)巡查換班的規(guī)律,便回來復(fù)命。
顧云清想起剛來那日的那場刺殺。如果不是她穿來了這個身體,說不定護(hù)國郡主早已經(jīng)殞命當(dāng)場了。
究竟是誰想要殺她?
如果刺客背后的人知道她還活得好好的,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還會有動作的。
“無陵,你去查查羅剎的情況。記住,如遇危難,及時抽身,切勿戀戰(zhàn)?!?p> 楚無陵沒有多問,便應(yīng)下了。
顧云清又找楚無陵要了一份燕云閣現(xiàn)下眾人的名單,細(xì)細(xì)的看了起來。
郡主府一片平靜。
與之強烈相對比的,是相隔較遠(yuǎn)的一處庭院。
夜風(fēng)瑟瑟,院中一片黑暗,依稀可辨一個朦朧的白色身影。
數(shù)十個黑衣人自墻上落下。
他們不斷逼近院中石凳上坐著的白衣男子。
白衣人的面容模糊不清,感覺不到絲毫慌亂,就像是并未察覺他們的到來一般,亦或者他自知已窮途末路,放棄了抵抗。領(lǐng)頭的人做了個手勢,其他人得了命令,便蜂擁而至,向著白衣人攻去。
漆黑一片,只看見一個白色的影子輕松自然的在黑暗中穿梭,腳尖飛躍,姿態(tài)優(yōu)美,可在那些黑衣人眼中,卻宛如奪命的幽靈。一時間,除了悶哼和痛呼,還有重物倒的聲音,刀具掉在地上也“呯呯”作響。
好不熱鬧。
景榮匆匆趕來萃竹苑時,院子又在黑暗中恢復(fù)了一片平靜,若不是空氣中那粘稠的血腥味,真像是什么事也未發(fā)生。
他點了燈盞,清點了院中的尸體,有二十五具。簡單的看了看,來人都是普通的刺客打扮,布料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其中沒有熟面孔,身上沒有其他能證明身份的東西。他們的口中,都藏有毒藥,一旦被擒,便會咬破毒藥外殼,中毒而亡。這般行為,便是誰豢養(yǎng)的死士了。
景榮正欲再仔細(xì)查看,里屋傳來開門的聲音,男子提著一盞搖搖晃晃的燈出來了。他似乎剛沐完浴,只披著一件松松垮垮的外衫。
景榮一個箭步上前,提著燈盞繞著男子著急地轉(zhuǎn)了幾圈,確認(rèn)對方未傷分毫后,放心的松了一大口氣。
男子的黑發(fā)還在濕漉漉的滴著水,他的鼻尖微微翕動,已接觸到空氣中的血腥,便厭惡的皺眉,他對景榮開口道:“你遣人將這收拾了,院子里的東西都重新?lián)Q一遍?!?p> 他神色凝重:“殿下,是大皇子的人?”
男子并未回答他,只是望進(jìn)那幽幽黑暗之中,神色不明。
景榮的心中被一股憤怒和憋悶充斥著,殿下已經(jīng)到了這般境地,那些人為什么還不放過。他有些口不擇言,“他們憑什么???這都是這個月的第幾回了?連親弟弟都不放過,真是狠毒?!?p> 男子眼中的寒冷似乎都凝結(jié)成了冰,他自嘲道:“無論本宮身在何方,只要本宮一日不死,他們便一日不放心。”
“殿下……”
“不必?fù)?dān)心,他們想要本宮的性命,也得看他們有沒有那個能耐了?!彼剖窍氲绞裁?,他話鋒陡然一轉(zhuǎn),“你派去盯著護(hù)國郡主府的人,放聰明點,那丫頭機(jī)靈著。”
景榮一愣,怎么又扯到護(hù)國郡主了?
“我?guī)С鰜淼娜擞惺裁茨苣湍阌植皇遣磺宄鹊龋钕拢阕屛叶⒅o(hù)國郡主,殿下……莫不是看上她了?”
景榮嚇得差點咬上自己的舌頭,這護(hù)國郡主什么脾性,殿下不會不知道吧?這可不行,殿下尊貴無比,怎么可以喜歡那種女人。
他正準(zhǔn)備好好嘮嘮護(hù)國郡主的那些“光彩事跡”,誰知男子嫌棄的睨他一眼:“你一天腦子里在想什么?對著一院子的尸體,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p> 景榮委屈極了,這不是殿下你把話頭挑起來的,怎么還嫌棄上他了。
憋屈歸憋屈,他還是把最近發(fā)生的事告訴了男子。
“最近幾日,不知為何,齊王去了一趟郡主府后,就將外面的暗衛(wèi)撤走了,太子的人也撤了?!?p> “而且,我還發(fā)現(xiàn)了一件怪事?!?p> 景榮神秘兮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