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縮了縮脖子,往上拽了拽領(lǐng)子。
魏子舟給蘇牧扔過去一把傘,說道:“走吧?!?p> 蘇牧撐開傘,與魏子舟一前一后地出了神拳堂的門,或許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蘇牧心意一動,朝后看去,只見一個有些佝僂的身影站在閣樓的窗子內(nèi),遙遙看著這邊。
魏子舟繼續(xù)朝前走著,蘇牧快步跟上,不解道:“不跟連前輩打個招呼嗎?”
魏子舟平淡說道:“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又不是生離死別,那么多事干什么?!?p> 蘇牧撇撇嘴,“我覺得都差不多,怎么想,咱們都是去赴鴻門宴了。”
魏子舟呵呵一笑:“為什么不會認(rèn)為是柳家愿意向漁夫閣服軟,想搭上我這條線呢?”
蘇牧想了想,老實答道:“感覺就不太對,柳家這些年勢力漸起,有厚積薄發(fā)的跡象,三十多年來入武榜一人,而且那人還穩(wěn)居第五的位子,到現(xiàn)在都活了九十多歲了,還那般穩(wěn)健,柳家家主這一代也算出了幾位出彩的人物,而且還在漁夫閣混居高位,有幾個比你的官都高,你就不怕?”
魏子舟聳了聳肩,將雨傘往前送了送,當(dāng)初迎面冷風(fēng)送來的雨,說道:
“自然是怕的,跟師叔久違的聊了這一下午,最多的還是聽了個惜緣惜福,我僥幸入了養(yǎng)意的八重樓境界,又在漁夫閣江北分部當(dāng)了個權(quán)力不小的官,自然希望能多活幾年風(fēng)光風(fēng)光?!?p> 蘇牧納悶道:“那你還幫那江專員對付臨唐嶺的這群世家?!?p> 他拍拍肚皮,打了個嗝,自顧自的說:“吃飽了撐的?!?p> 魏子舟好笑道:“你倒是教訓(xùn)起老子來了,膽肥了?”
蘇牧趕忙陪笑道:“哪能呢!這不是怕您老只身涉險嗎,我還希望能在您這顆大樹下好乘涼呢?!?p> 魏子舟撐著傘,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說道:“你倒是實誠。”
似乎是覺得冷了,蘇牧將另一只手插進(jìn)了褲兜里,抬眼看著陰沉不見星月的夜空。
一滴滴雨水順著傘面滑落,似水珠穿成的簾子,他開口說道:“我現(xiàn)在有些回過味來了,那桀驁不馴的江家家主是你落的一枚棋吧?”
魏子舟有些訝異地看著蘇牧,贊許道:“猜得不錯?!?p> 蘇牧繼續(xù)說道:“我原以為這盤亂局最為出彩的是那入渾水超然物外的柳家,既能在懲罰一環(huán)上緩幾口氣,還能正大光明的朝你拋出橄欖枝。”
“又跟馮遣唐聊了幾句,又覺得那些諂媚的陳家趙家之流行事更為干脆利落,不像柳家欲拒還迎,你要油鹽不進(jìn)咱就直接亮刀子,漁夫閣和臨唐嶺都能讓你吃不了兜著走,這種做派要比柳家出彩的多?!?p> 蘇牧咂咂嘴,呢喃道:“可我最后碰到了一個抱劍啃蘋果的人,一個蘋果核把我扔到春申江里,腦子被動的都僵了,蹭了一頓飯之后才回過味來,難不成那人就是你請來的江北第一刀?”
魏子舟笑著點了點頭。
這回輪到蘇牧納悶起來了:“不是說江北第一刀嗎,怎么抱了把劍?障眼法?”
魏子舟哈哈大笑:“接下來你會有機(jī)會見識到的?!?p> 蘇牧撇撇嘴,“玩戰(zhàn)術(shù)的心都臟!”
魏子舟抬眼看著他,示意他繼續(xù)往下說,蘇牧也就接著說了起來:“與那群或獻(xiàn)媚或拋橄欖枝不同,唯獨江家倒像個奇葩一樣,一副鐵憨憨的做派,當(dāng)著那幫家主的面刺你,和那群家主們格格不入,愣是把江家做成了孤家寡人?!?p> “但就是這里才不尋常,正常來講,那會有一個世家會推舉這種剛硬的家主,又不是實力傲視群雄,而且江家的人這些年來在漁夫閣里并不得勢,聽說還是因為同鄉(xiāng)的其他世家暗中打壓,所以我才覺得這江家就是你拋出的一枚棋子,他們拼的孤家寡人押寶在了你身上?!?p> 魏子舟給蘇牧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蘇牧嘿嘿笑了笑:“你這招可真高,但后邊我就猜不到了,你走這步棋是為了啥,江家是向你表了態(tài)度,你還惦念著他們能派人顧得你周全嗎?”
魏子舟也不說話,打啞謎一般的指了指上邊。
蘇牧愣了片刻,隨后了然。
魏子舟往前走著,回頭瞥了他一眼,有些玩味道:“你不去找那人報仇嗎?在我的印象里,你這小子可是記仇的很吶?!?p> 蘇牧悲憤欲絕:“行走江湖,道義二字肩上扛,我豈是那種沒有氣度的小人!莫要輕看了我?!?p> 魏子舟白眼一翻,不再去搭理他。
蘇牧嘿嘿一笑,落后魏子舟半個身位,亦步亦趨的跟著他朝著那柳家走去。
……
其實也不是說有多害怕,畢竟有漁夫閣這塊金字招牌擺著,現(xiàn)在通訊也這么發(fā)達(dá),想要使那請君入甕的陰招,實在有些落后時代,但就怕他使得是大軍壓境的陽謀。
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卻無從入手,回天乏力。
兩人走到了年邁師叔一拳撕開的裂痕面前,魏子舟腳步停了下來,默默看著那一道連貫近千米的痕跡,默不作聲,不知在想些什么,但約莫也是那傷心事。
這一拳下去聲勢無雙,有氣府境界的大氣象,但老者卻惦念神拳堂,并未耗去所剩不多的年歲去拼著踩進(jìn)那個境界,現(xiàn)在風(fēng)燭殘年,如一葉孤舟,不知哪一天再回來就見不到了,著實讓人傷感。
“依著師叔的心性,哪怕是直接命隕當(dāng)場,也要跨進(jìn)那道門檻去看一看氣府境界的氣象,但最終還是因為這一代還未成氣候的年輕人,沒終是沒有踩下去這一腳?!?p> 魏子舟跨步邁過這一道裂痕,喃喃自語道:“師叔肯為神拳堂做出這般事情,拼的最后一絲氣力也要撐起這個風(fēng)雨飄搖的空架子,我說什么也會在分部給他求來一個江北第八人的名頭,這也遂了老人的心愿,神拳堂多了一個抗打的招牌,等這事了,也不怕偏居臨唐嶺一隅的神拳堂樹大招風(fēng),本本分分的修煉遞境,中興可期?!?p> 蘇牧默然,江北武榜永遠(yuǎn)虛著三個席位,這當(dāng)然不是做那千金買馬骨的吆喝買賣,實在是江北武道氣象不足,還活著的氣府境界高手只有那七位,反觀燕關(guān)和南夢這種地方,宗師級高手多得一副武榜都盛不下,還得另推出各個副榜來給這些高手個名頭。
江北第八,這個名頭適得其所,那一拳珠玉在前估計也沒有哪個鐵憨憨反對。
魏子舟繼續(xù)往前走,蘇牧也跟著他走,這一路似乎談了很多,但實際上也沒多少。
……
遠(yuǎn)遠(yuǎn)的,一處燈火通明的院落在視線中漸漸清晰。
蘇牧由衷贊道:“有錢真好!”
之前在這里徘徊的時候便對這里很是喜歡,那種古典韻味的設(shè)計養(yǎng)眼又養(yǎng)心,如果不是要來將這個火藥桶點燃的話,自己還真想在這里多看看。
不過……
反觀自己,道義肩上扛,呸!貧窮二字肩上扛還差不多。
尤其是能氪金出入秘境之后,自己這花錢就跟流水一眼,根本剎不住。
這一個月來實力突飛猛進(jìn),有白可期的指導(dǎo),有漁夫閣提供的藥材和課程,但更多的,還是出入秘境。
為什么要瘋狂的接任務(wù),還不是為了錢,為了氪金換那秘境之匙。
自己神藏里這濃重的靈氣,多半都是從秘境中獲取的,當(dāng)然,一個月來出入的都是那些不起眼的小秘境,像長生秘境那種危機(jī)四伏的他是不敢去的。
而現(xiàn)在有了洞察之眼這個能力之后,這個游戲的吸金能力才展露出崢嶸來,當(dāng)初僅僅分析那個姓馮的練氣士便流水一般的花了三萬多財富值。
唉……
一位身影低著頭,走到二人身前行了一禮。
“魏專員請跟我來,家主恭候您多時了。”
魏子舟淡淡道:“帶路吧?!?p> 蘇牧看了眼那陰云籠罩下燈火通明的院落,呼了口熱氣搓搓手,縮了縮脖。
天涼好個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