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捉蟻郎”（下）
有道是：千里之堤潰于蟻穴！
所以，為了讓“千里之堤”不至于被螞蟻啃噬崩潰，就需要將螞蟻捉掉。
于是，這個世界便有了“捉蟻郎”。
小六子就是一名“捉蟻郎”，看起來莫得感情的“捉蟻郎”。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他不知道自己來自何方，沒有過去，或許也沒有將來。
而他只需要在眼前、在當(dāng)下做一件事，殺人！
男人，女兒，老人，甚至小孩……只要接收到指令，他就會殺了他們，不帶有一絲感情。
實際上，小六子是有感情的。
他扮作一個乞丐，在余杭城的街頭巷尾乞討。
那些對他不好的人他一個也記不住，但那些對他好的人，他一個也沒有忘記……
街角的劉阿婆，炒的糖炒栗子又香又甜，經(jīng)常會給幾個他嘗嘗。
劉記酒肆的劉老板偶爾會喊他到店門石階坐下，一塊兒喝兩杯，喝的都是客人剩下的酒。
福瑞祥成衣鋪子的蔡嬸嘴巴那叫一個毒，說他四肢俱全干什么不好非討飯，罵的很難聽，罵完之后就丟給他一件不新但也不舊的衣服。
還有宋老爺……
蔡半仙……
郭大傻子……
他喜歡這些人，所以他要保護(hù)他們，用他們不知道的方式保護(hù)他們。
所以，會摧毀“堤壩”的“蟻”，必須捉了，然后殺了！
當(dāng)眼前走過一男一女兩個人時，他突然接收到了指令——他們是蟻，捉了，然后殺了。
和其他乞丐一樣，下六子湊了上去，嘴里說著“哎，這位爺，賞口飯吃吧”，心里則說：“今天你賞我一口飯，明年今日我還你三炷香?！?p> 結(jié)果破碗里就多了一張百兩的“會票”，然后他就聽到那位爺問：“你是丐幫的嗎？”
小六子是丐幫的。
余杭城里的乞丐都是丐幫的，不是丐幫的乞丐在余杭不存在。
得到肯定的回復(fù)之后，“那位爺”又說：“周圍有沒有僻靜一點的地方？我有點事想問你。問完了，這一百兩就是你的?！?p> “好！”
小六子覺得，這真是天賜良機，就把他們帶到了自己過夜的破廟。
結(jié)果不等他出手，那兩個人就突然出手。
那個很高的女人將他摁在墻壁上。
那個比女人還矮一點點的男人掏出漆黑的冒著藍(lán)光的東西頂在他腦袋上。
“咱們來聊聊吧，‘捉蟻郎’……對吧？”
小六子不喜歡撒謊，所以他很奇怪的問：“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第一：街上比我們穿的華麗的人有，可你卻偏偏找我們乞討。”
“第二：一百兩的會票，在你眼里竟然好像是一張廢紙，你居然一點也不激動。”
“第三……你沒有否認(rèn)，我現(xiàn)在百分之百確認(rèn)你就是‘捉蟻郎’?！?p> 小六子頭微微一歪，苦笑：“原來我犯了這么致命的錯誤?！?p> 洪燁道：“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可以?！?p> “你們‘捉蟻郎’為什么要刺殺我們？另外，我們才剛剛到余杭，你們怎么就盯上了我們？”
“這是兩個問題?！?p> “那就兩個一起回答?！?p> 小六子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想笑，反正就是笑了。
“千里之堤潰于蟻穴。你們的存在已經(jīng)威脅到了這個世界。所以你們不能存在?！?p> “至于第二個問題……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知道應(yīng)該殺誰，要殺的人在哪?！?p> 洪燁皺起眉頭：“有沒有可能放棄追殺我們？”
小六子很誠實——他一向誠實，“有。只要你們放棄危險的想法，停止危險的行為?！?p> “一點商量都沒有？”
“我有商量。但你們似乎沒有?！?p> “你們有多少人？”
“不知道。但我知道，和我一樣的人有很多。他們和我一樣，為了保護(hù)這個世界，不管有多少‘蟻’都會殺?！?p> 實際上，小六子不知道，他是“捉蟻郎”中唯一一個有接近于人類的感情的……
熟知《黑客帝國》劇情的人一定會想到，“捉蟻郎”和“二十世紀(jì)末A國”的“秘密特工”其實是一樣的。
而其作用也一樣，都是為了消滅進(jìn)入“矩陣”的錫安反叛軍，以及在矩陣中覺醒的人。
洪燁他們很顯然被劃分到了“在矩陣中覺醒的人”這一列。
“最后一個問題：你知道如何離開這個虛幻世界，前往真實世界？”
小六子道：“這里就是真實世界。這里的每一個人都非常的真實?！?p> 洪燁點點頭，問唐橫刀：“你有什么問題要問的嗎？”
唐橫刀搖搖頭：“我不擅長問問題?！?p> 洪燁道：“那么，再見了?！?p> 小六子道：“等一下。我就要死了，但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做，你能不能幫我。”
“說說看?！?p> “土地公公后面有一把油紙傘。是余杭城西‘夏府’的阿冬姑娘借我的。她說等天晴了再還，可我一直沒等到天晴?！?p> “……好，我?guī)湍?。?p> 洪燁就要叩下扳機，突然他一把掀翻唐橫刀。
“噗”的一聲，一個石子釘在了墻壁上。
跟著一道黑影鬼魅一般沖入破廟，抓住小六子的肩頭，便又鬼魅般消失了。
洪燁倉促間連開數(shù)槍，結(jié)果好像都只擊中了空氣。
兩人趕緊爬了起來，追出破廟。
地上有一只斷手，鮮血流淌一地。
隨緣射擊的X-gun居然命中了一槍？
唐橫刀看了眼地上的血跡，道：“要不要追？”
洪燁道：“憑剛剛那人來無影去無蹤的身手，追上了我們也只有被虐的份兒。”
“可惜了，讓他跑了?！?p> “沒什么可惜的。殺了他，還會有其他‘捉蟻郎’。除非能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呵，這顯然不現(xiàn)實?！?p> 唐橫刀問道：“那接下來怎么辦？”
“這堂課‘園長’顯然給了我們更容易的路子——放棄其他題目，只做‘賺錢’和調(diào)查‘海鯊幫’，剛好拿到20個學(xué)分過關(guān)。如此就不會被‘捉蟻郎’追殺。你要不要選這條容易路線？”
“不選！”
“那就走吧?！?p> “去哪？”
“找街上的算命先生聊聊?？茨懿荒芤姷健嫒恕?。運氣好的話，也許他們可以給咱們指點迷津。”
算……算命先生？
唐橫刀搖頭。
煙雨中，洪燁撐起從破廟的土地公公后面拿出來的梅花油紙傘，剛好可以乘兩人。
“對了，我也有一個問題問你：為什么你獨獨選擇和我組隊？”
“那天我看到了你和一個女人在操場上戰(zhàn)斗?！?p> “原來如此……”
……
小六子看著眼前完全陌生的人，看了眼他失去的右胳膊，又看了眼他光禿禿的腦袋和戒疤……
他問道：“為什么要救我？”
眼前這人并不是“捉蟻郎”，這點他十分肯定。
“阿彌陀佛，”和尚獨臂禮佛，微微鞠躬，“施主，你有慧根，與我佛有緣，不如隨我跳出這滾滾紅塵，走出這夢幻泡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