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番陽縣饑荒
細碎的雪花紛紛灑灑了一整夜，抖擻的寒意沁人。
踏著路面微薄的雪花，一行人踏入了番陽縣境內(nèi)。
剛進入番陽縣不久，蘇染便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尋常。
一路走來，雖只走過了兩個縣，他們見過的百姓雖不富饒，但也跟清河縣相差不大，起碼衣食住行還是不成問題。
雖說今年的雪確比往年要大，可只要勤快些清掃，一般的房屋還是不至于坍塌，當然，年久失修的另說。
可他們才踏入番陽縣地域不久，所見到的房屋都看起來都已有些年頭了，墻體顏色都已發(fā)黑，可看起來卻還十分牢固。
“大力，先停一下”蘇染忽然出聲，輕輕將懷中熟睡的小桓州放在一旁每日睡覺的睡籃中，隨后將系在身上的披風解下。
隨著劉大力“吁”的一聲，馬車緩緩停下。
“唔......吃飯了？”正趁著下巴釣魚的茼妤聽到聲音，立馬一轱轆立起了身子，就看見蘇染的背影出了門簾。
茼妤也翻起身跳了下去。
冷風當頭灌，將她最后一絲瞌睡蟲也給趕出了天際。
“小染，你在干嘛呢？”茼妤跟在蘇染后面，只見她走向路邊的田地，拈起一把土壤細細查看，不由好奇問。
土壤在手中摩挲的顆粒感，質(zhì)地粘重的手感，讓蘇染蹙起了眉頭。
“咦，他們這邊好生奇怪”茼妤也發(fā)現(xiàn)了異常，“這一片的人可好生懶惰，這都已是年后，眼看著二月便要來了，他們?nèi)ツ甑牡咀舆€沒收？！”
這一片片的，不都得爛在田地里了么！
作為一個廚子，最看不得浪費食物的了，茼妤的語氣頗有些氣憤和鄙夷。
正月還有水稻，這可是活久見了！
的確。
這些水稻經(jīng)過了風雪，早已坍塌下來，低低地趴在田地上，可奇怪的是，上面卻并看不到幾粒谷子。
蘇染走上前幾步，撥下幾粒少得可憐的谷子在手中捏了捏，空癟的手感證實里面并無果實。
連續(xù)捏了好多，都是如此，恐怕不止是這幾顆，應(yīng)當是這一片的水稻都是如此。
“這些都沒有谷物”蘇染搖頭道。
“沒有？”茼妤本不愿下地，免得弄臟了自己的繡花鞋。
可聽聞蘇染的話，她提起湖藍的裙擺，小心地走到蘇染身邊，一番查看后，驚異道：“怎么、怎么會這樣？”
茼妤抬頭，望著一望無際低趴在田地中的水稻，不由怔楞道：“那這里的百姓豈不是......”
若真是如此，此地百姓恐怕家中米糧早就虧空，又該如何度過這一漫長的冬季呢？
就是冬季過了，糧食也不可能如此快便從地里長出來??！
蘇染倒是面色平靜，“先上車吧”
“那這......”
茼妤指著水稻，明顯是想管這檔事。
蘇染淡聲道：“我們得找縣令”
如今以她們幾人的微薄之力，還是勉強了些。
“你有辦法？”茼妤一聽便知蘇染定是成竹在胸，不由眼前一亮。
“上車再說”
才剛下來這么一會，蘇染便被寒風吹的唇瓣青紫，凈手后便裹上了披風，將凍僵的小手放在火爐上暖。
茼妤不由有些懊惱。
她剛剛還在外面耽擱，怎么就沒注意到小染的身子呢！
暖意漸回，蘇染這才開口道：“番陽縣內(nèi)土地多為粘土，這種土質(zhì)當是十分適宜種植水稻的”
“那怎么空殼了呢？”茼妤提出心中的疑問。
照蘇染這么說，那應(yīng)當是豐收的呀！
蘇染搖頭，“恐怕是施肥過量，導致水稻貪青晚熟，后又突降大雪，這才讓谷物都爛在了地里”
茼妤恍悟，“這樣說也有理，但都是侍弄莊稼的一把好手，按理來說不會犯如此錯誤?。俊?p> 蘇染目光轉(zhuǎn)向被風掀起的窗簾一角，重重山坡閃過，就是他們一路走來，便發(fā)現(xiàn)番陽縣內(nèi)山地居多，倒是田地比起其他地區(qū)面積要小上許多。
才到番陽縣城門，便見城門外許多百姓蜷縮在地，十數(shù)人圍著一個火堆，相互擠成一團取暖。
人數(shù)眾多，劉沙河駕駛的馬車速度緩了下來，生怕沖撞到了旁人。
“這飄雪寒冬，怎會有如此多百姓聚集于城外！？”宋書奕幾人的馬車打頭，率先發(fā)現(xiàn)這一場景，不由皺眉道。
“沙河，下去問問看”宋書奕挑開門簾，對劉沙河道。
片刻后，劉沙河便回來了，“我剛剛尋人問過，這城外百姓皆為番陽縣內(nèi)饑民，大多是縣城附近村子的，說是......說是已幾日未有米食下鍋，家中不少人都饑火燒腸，饑寒交迫下，這才聚集城外，想討一些吃食......”
劉沙河說著，眼底劃過一絲憐惜。
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和弟弟，也是這般凄苦。
那種寒冬臘月，饑餓不堪到只能吞冰食梗的日子，他歷歷在目，如今想起來腹中猶有刺骨穿腸的冰涼。
“饑民？！”宋書奕驚訝不已，瞪著大眼睛道：“這個年頭怎會有饑民！”
哪怕這個冬日下過暴雪，但要說到災(zāi)害到引起饑荒，當不至于?。?？
難道是有別的隱情？
想到剛才路過田地之間，所過之處，田野內(nèi)稻谷片片皆伏，他下車查看后，發(fā)現(xiàn)稻谷竟幾近顆粒無收，想必這其中與饑民有莫大關(guān)系！
宋書奕大步下車，沖人群而去。
再回來時，已是面色冰寒。
一言不發(fā)地與劉沙河兄弟二人將車上的存糧往下搬，一一分發(fā)給饑民。
雖不多，可這在饑民眼里卻貴如珍寶，紛紛朝宋書奕磕頭道謝。
“進城”宋書奕沉著臉色，劉沙河立即揮動馬鞭。
遞了身份文書后，馬車悠悠進城，才找到客棧安頓好，宋書奕便等不及地要去縣衙。
才出門，便被蘇染叫住，“爹，我跟你一起去”
“染兒？”宋書奕見是她，嚴肅的臉色緩了緩，語氣如同哄小孩般，“爹去縣衙有事，你在客棧好好休息會”
蘇染搖搖頭，“我知道爹爹要去干嘛，為這番陽縣饑民罷？女兒也有一些見解”
宋書奕眼前一亮，本想問問女兒有什么看法，但如今早點將這件事情了解清楚便能讓饑民早些吃上飯。
否則，眼看著這天便又要下雪了，饑寒交迫之下，不知有多少人得凍死餓死。
宋書奕不再多問，父女二人一同前往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