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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無風(fēng)寂靜入秋

一百九十六章

南國無風(fēng)寂靜入秋 豌豆小爺 3053 2024-05-03 21:06:20

  天氣越來越清冷,入秋以來,本應(yīng)是豐收頗滿的季節(jié),卻不知何故,阿泱的漁獲生意越發(fā)難做了。

  連著好幾日歸來,離墨都能看到阿泱帶回了未賣完的河魚。

  她深知阿泱的強(qiáng)顏歡笑,完全只是不想讓她因?yàn)樯?jì)的尷尬而煩惱。

  以前阿泱去鎮(zhèn)上賣了魚,得換的銅錢都能多到掉出錢袋??啥?,只有紋絲不動的河魚,和干癟的錢袋子。

  她這幾個(gè)月靠著阿泱賣魚的錢買藥,才將身上的余毒清掉,雖說她是一天天好轉(zhuǎn),可阿泱本就拮據(jù)的生活,便更是雪上加霜了。

  那次被迫跳下湖水,也正是她身上毒性發(fā)作,渾身都恍若被萬只蟲蟻啃食。為了不被人撞破師妹的行蹤,她才情急之下想著入水。

  只是,當(dāng)她忍不住好奇,回眸那一瞥。

  即使看不清容顏,單是那抹修長的身形,她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師妹曾說過,師父向來就不是表面上看見的那般溫和,擅用別人的長處,同時(shí)也愛做‘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

  其實(shí)仔細(xì)回想一下,她就不難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身邊的許多故人,都似乎消失的悄無聲息。

  這肯定是背后有人掩蓋了真相,不然,她怎可能查不出一切隨她在汴州城那些人的蛛絲馬跡。

  翩翩死的那般委屈,她暗自發(fā)過誓,一定會幫翩翩討回公道。苦夙之前也曾央求她去找木悉君,可她幾乎翻遍了朱友珪的王府,簡直查無此人。還有就是后來苦夙的死,這些曾經(jīng)都是與她有過交集的人,無一不是成了暗門的棄子。

  事到如今,師妹就是成了被遺棄的那個(gè)。

  曾經(jīng)她還幻想,可能師父總有一天,也會將她棄如敝履,只是這樣的事實(shí),她還期待著會有所不同。

  就在那日回眸一瞥,所有的幻想都在那一刻轟塌。

  驚慌失措的她只想沉入湖底,希望眼前皆是遮眼的濃霧,醒來一切都不是真的。

  可現(xiàn)實(shí)不會輕易繞過誰,她還是沒能逃過內(nèi)心的掙扎。當(dāng)阿泱救起她的那一刻,問起她是誰,她腦海里瞬間對‘絮妍’‘花弄影’,都感到深惡痛絕。

  想也未多想,她張口就說,“離墨!”

  也不知道是因何,她竟?jié)撘庾R里將自己頂替了此生最羨慕的那個(gè)人。

  萬幸得遇阿泱,得遇村里的藥爺爺擅用民間土方解毒。她才以離墨的名字,再重新面對這個(gè)世間。

  阿泱給她熬好了魚湯,看著他著急忙慌的擱下湯碗,然后被熱湯燙到直吹手指,她甚至有些忍不住偷笑阿泱的窘樣。

  看到孱弱的她偷笑,阿泱有些面紅耳赤。

  村頭的寡婦總愛嘲笑他白長了這么大個(gè)身量,呆傻蠢笨不說,還總是怕羞不敢面對有些姿色的女人。

  人高馬大的,卻害怕嬌弱女子,當(dāng)真是村里相當(dāng)可笑的笑話。

  可離墨從來都不拿他當(dāng)笑話,還告訴他,‘大江大海,平野山川,村外的天地很大,世間也有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人們。你我皆屬這世間,也更是別人替代不了的你我。每個(gè)人性情有不同,我是,阿泱亦是。不擅與女子交際,并不是什么羞臊的事,阿泱也不需為了別人的口舌,而委屈了自己?!?p>  是離墨告訴他,他是阿泱,是這世上第一無二的阿泱。

  所以,他十八年來,頭一次感受到了人世的柔情。

  今日的魚獲又沒換到銅錢,計(jì)劃好要給離墨扯的布料,也沒有如期買到。

  他看著離墨身上不合身的粗麻布衣,心底甚是委屈。

  他想照顧離墨,只想把最好的都給離墨??墒?,他還是太沒用了,竟是連給她做一套新衣的本事都沒有。

  看得出阿泱的若有所思,離墨輕柔的問,“阿泱在想什么?有心事了?是不愿跟墨姐姐說說,還是想要墨姐姐猜一猜?”

  “不,不是的?!卑竽樢幌赂t了,埋著頭去幫離墨盛湯?!昂葴?,喝湯,藥爺爺交代的,要頓頓給你喝些葷湯?!?p>  離墨見狀,越發(fā)有逗趣阿泱的念頭,剛說到,“我看阿泱就是有事瞞著,會不會是看上了哪家姑娘?”

  屋外就有一個(gè)女人來喊阿泱,“……阿泱,你在家就出來一下,俺們這有話同你講。”

  阿泱一聽到這個(gè)聲音,瞬間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可離墨不明白,她畢竟也才來村里住下不到半年,根本不曉得村里那些讓阿泱羞于啟齒的傳聞。

  聽見外面的女人聲音,離墨甚至有些替阿泱高興,還興奮的跟他說,“……外面的姑娘是誰?怎么還從未聽阿泱提起過?快,快出去看看,別讓人家姑娘等的著急?!?p>  阿泱神情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就恢復(fù)了堅(jiān)定。

  他轉(zhuǎn)身就出去了,離墨因?yàn)樯眢w還比較虛弱,所以不便跟著出門去瞧瞧。

  但她坐在屋內(nèi),屋外說話的聲音,她卻是能聽的一清二楚。

  “俺就是再來問你最后一遍,你到底跟不跟俺走?”

  “高家嫂子,你的好意阿泱心領(lǐng)了,但強(qiáng)扭的瓜不甜。嫂子還年輕,又生的那么好看,就算高大哥不在了,也不會影響嫂子再嫁個(gè)好人家享福?!?p>  “呸,好你個(gè)阿泱,姑奶奶看得起你,既不嫌你窮又不嫌你卑,你還要這么不知好歹?!?p>  “嫂子不是要避難去嗎?還是快些趕上村長他們的結(jié)伴吧!”

  “哼,真是氣死我了!那個(gè)來歷不明的妖女,真是讓你鬼迷了心竅!”

  “離墨不是你們口中的妖女,我不許你這樣說她!”

  “好啊,那你們就留在這,最好哪兒也別去。等晉人的軍隊(duì)殺到這邊來,我看你還能護(hù)她到幾時(shí)?”

  坐在屋內(nèi),離墨盯著那碗魚湯,神情中止不住的驚愕。

  原來,阿泱并非像她想象中那般生性怯懦,只是不小心又成了她這張臉背后另一個(gè)‘奴俘’。

  待阿泱謝絕了外面的女人,興致勃勃的進(jìn)屋,正好撞見離墨面色上的凝重。

  “怎么了?湯不好喝嗎?”阿泱小心翼翼的問。

  離墨沒有回答,眼眶中頓時(shí)噙滿了淚花,“明早,我同你一道去賣魚吧!”

  “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阿泱,我知道你此時(shí)并沒有把我當(dāng)做姐姐的心思,可我不得不跟你說清楚。”

  “能不能,先不要說了?求你……”像是已經(jīng)猜到離墨將要脫口而出的真相,阿泱突然悲傷起來,與他高大外表迥異的脆弱,讓離墨感到有些為難。

  離墨還想說出口的話,頓時(shí)因?yàn)榘蟮膽┣?,被堵在喉間。

  同在屋檐下幾個(gè)月,她還是第一次見這個(gè)有些黝黑的少年展現(xiàn)出這樣一面。一時(shí)間,二人中透出絲絲沉寂。

  “明日,我會把魚背去更遠(yuǎn)的鎮(zhèn)子看看。你若還是想跟去,那便一道吧!”稍作情緒整理,阿泱還是率先開口,因?yàn)樗麑?shí)在不忍離墨因自己而感覺尷尬。

  離墨依舊不語,低頭喝湯,即便是眼里的淚花滴落碗中,她都不敢對視阿泱的赤誠。

  翌日,二人背上魚簍,一路朝村南邊的鎮(zhèn)子而去。

  路上途經(jīng)好幾個(gè)相鄰的村子,往昔本就人煙稀薄的村舍,如今更是荒蕪。向村里孤零的老人打聽才知,北邊的戰(zhàn)事已經(jīng)快要打過來了,村里的人還能跑的,都已經(jīng)隨著人潮往南走了。

  聽以往從邊北逃出來的人說,晉人個(gè)個(gè)生的兇神惡煞,入了城也是無惡不作。

  家常百姓哪里經(jīng)受的住那些惡魔,所以還有氣力遷徙的,都迫不得已離開故土。

  現(xiàn)如今,別說北邊的那些村子了,就連附近的幾個(gè)村里,早都看不見幾個(gè)活人在村頭上走動了。

  離墨見那些老人顫顫巍巍不能自足,心底的悲憫油然而生。

  動容之處,阿泱看出了她的難受。

  可如今就是兵荒馬亂,他們作為普通老百姓,便是再有仁心,也只能夾縫中乞食。

  阿泱明白離墨的心思,所以將魚簍里的河魚分給了老人家兩條。

  能幫的,也只有這細(xì)微末小的事情了。阿泱其實(shí)也只是希望離墨能開心些,不要因?yàn)檫@些天災(zāi)人禍而難受。

  只是他并不會懂,離墨當(dāng)初也是混跡在那些權(quán)力中心的人,從未體驗(yàn)權(quán)力之外的尋常人生,所以她的悲憫,并非是阿泱所想的那種純善。

  二人還要去到鎮(zhèn)上賣魚,并未做多停留,離墨雖走得慢,但卻一直未拖沓。

  阿泱途中多次欲背她,都被她婉拒了。

  生是走了幾十里的路,他們這才到了鎮(zhèn)上。

  鎮(zhèn)上的人還是比村里要多上好幾倍,只是可惜,整條街道上來往的人,都對阿泱的聲聲吆喝充耳不聞。

  叫賣了一個(gè)晌午,半簍河魚依舊無人問津。

  離墨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因?yàn)槭丘I著肚子來的,二人都是等著賣了魚,好換些干糧??裳巯卖~沒賣出去,換不成干糧,等冬天來了,他們還真不知該何去何從了。

  看出她的為難,阿泱牽強(qiáng)的笑著,說,“看來,今年冬日,我們只得吃魚干了……”

  “對不起,我……”

  “啊,日頭還算早,我們回去吧?”故意打斷離墨的話,阿泱站在魚攤前,用身體遮住秋日里的陽光,對她笑的明朗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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