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有些灰蒙蒙的,像是要刻意烘托離別時的氣氛一樣。
新野城西五里外的官道分叉口,這支從襄陽城一路北上的隊伍開始在這里分流,一支繼續(xù)向北,一支改道向西。
兩支隊伍后面,劉琦黃忠等人在這里與劉磐依依分別。
“兄長此去一路小心,改日我等相聚之時,再一同暢飲?!?p> “哈哈哈,好,再次相聚之時必然痛飲一番,阿琦,漢升兄,諸位先生,保重!”劉磐騎在馬上抱拳,說完之后一扯韁繩,呼喝幾聲與幾名騎士絕塵而去。
劉琦等人也回到隊伍中,開始繼續(xù)行進(jìn)。
從出發(fā)開始,天氣便陰沉沉的,不見一絲陽光。
這樣的天氣顯然是在醞釀著一場大雨,士卒們對此也非常清楚,不用催促便也加快腳步,爭取在大雨來臨之前,趕到前面的育陽城。
沒有太陽的參照,也不太好判斷時間,不知道行進(jìn)了多久,天色已然變暗,云層也開始凝聚起來,變得低沉濃厚,風(fēng)也漸漸大了起來。
眼看著這場大雨即將落下,這時隊伍中的向?qū)иs過來說,此地距離育陽城只有不到十里。
士卒們也只能咬咬牙加把勁,快點趕路,若是這場雨下的足夠大,他們便有可能趕不到育陽城,而被滯留在外面。
在這二月天里,被淋一夜的雨,可想而知是什么感覺!
然而天公不作美,才急行軍了一刻鐘左右,豆大的雨點已經(jīng)砸在了眾人的頭上。
到了現(xiàn)在這種情況,眾人只能暗罵一聲,頂著大雨快速往前走了。
然而越是急的時候,就越容易出亂子。
一場暴雨下來,道路上已經(jīng)變得濕滑泥濘,隊伍中不斷的有人摔倒,這也大大拖慢了行進(jìn)的速度。
又行進(jìn)了大概一刻鐘左右,道路上有些低洼的地段已經(jīng)續(xù)起了水,隊伍中的那六七輛馬車也開始時不時的就陷在泥坑中,需要士卒在后面推著走。
劉琦也沒辦法心安理得的坐在馬車上,早就跳下馬車與士卒們一起推車。
士卒和護衛(wèi)們剛開始看到這一幕都嚇了一跳,哪敢讓他推車,急忙來勸。
“長公子,這里不用您推車,您就坐在車?yán)锞托??!?p> “是啊,長公子,真不用您推啊,您要是有個閃失,我們這些人可都擔(dān)待不起!”
“是啊,不能推啊,長公子回去吧!”
連熊平王威也過來架著劉琦往馬車上拖,一邊拖一邊開始勸:“公子,這些事我們這些粗人來做就行了,您是千金之軀,萬不可行此之事??!”
“是啊,公子,俺老熊有的是力氣,俺替你推,你不能推?!?p> 劉琦心里那個氣啊,這兩個榆木疙瘩是怎么長這么大的?
要是在電視劇里絕對活不過第一集!
“你們倆給我放開,怎么滴,咱們都是一個肩膀扛著一個腦袋,憑啥你們能推我就不能推?讓我坐在車?yán)锩嫦砀?,看著袍澤弟兄們在下面弄的像泥猴子一樣受苦?這樣的事,我做不出來,今天我就把話撂在這,誰再敢攔著我不讓我推車,就別怪我翻臉!”劉琦一邊劇烈掙扎,一邊怒目圓瞪的沖著周圍大吼,聲音粗狂洪亮,在雨幕中傳出老遠(yuǎn)。
王威和熊平松手了,周圍推車的士卒停手了,附近聽到這段吼聲的人,愣住了!
劉琦憤憤然地走到馬車后面,開始推車,這下沒人勸他了,也沒人推車了,只有他一個人在推。
“看著我干什么?一起推呀!”
劉琦又色厲內(nèi)荏地大吼一聲,心里卻暗道:“哎呀媽呀,我這是不是表演的太過了點,具體像不像的我也不知道啊,咱以前是學(xué)歷史考古的,專業(yè)也不對口哇,早知道有這一出,該去考北影或者上戲的,唉。”劉琦與眾人一起將這輛馬車從泥坑里推了出來,又跑去推下一個馬車,不知不覺已經(jīng)漸漸的融入到了這種氣氛中,就這么前前后后來回跑著,劉琦整個人從頭到腳已經(jīng)遍布淤泥,比玩泥潭游戲的跑boy還跑boy!
這中間還有兩名士卒因為推車推的急,不小心崴傷了腳,被劉琦強按到了自己的馬車上。
至于原本在馬車上的阿久也被劉琦橫抱在懷里送到了蒯越女眷所在的馬車上,拜托照看!
劉琦與一眾士卒護衛(wèi)繼續(xù)跟在后面推車,看著彼此現(xiàn)在的狼狽模樣,一幫子糙老爺們兒哈哈大笑,有些人笑著笑著眼淚都出來了,混合著雨水流淌,也沒人看的出來。
蒯越所在的馬車上,蒯瑩兒這個小姑娘依偎在蒯越懷里,聲音嬌滴滴的:“阿父,琦哥哥為什么讓那兩個士卒坐自己的馬車,而他自己在下面推車呢?”
“他這是在收攏人心?!?p> “這就是收攏人心了?”
“你看馬車上的那兩個崴了腳的士卒剛才不是哭了么?”
“哦,那兩個士卒肯定是崴了腳痛的厲害才哭的,瑩兒也怕痛,要是瑩兒崴了腳估計也是要哭了的?!?p> 蒯越聞言,險些摔倒,一老一少的對話也暫時終止。
另一處馬車?yán)?,婁圭與趙儼、杜襲、繁欽三人也都靜靜的看著雨中的這一幕,良久無語。
他們自然能看出劉琦收買人心的手段,但他們此時也在想,如果自己與劉琦調(diào)換身份,自己能不顧身份,以十七歲的年紀(jì)做到眼前的這一步么?
答案卻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
劉琦的這番做派,真正能感同身受的其實還是這些底層的士卒們。
劉琦是貴族出身,與他們這些泥腿子不同,就算是故意裝的,他們這些人也甘之若飴,而且怎么不見其他人來裝呢?
要知道劉琦才十七歲啊,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年紀(jì),愿意與他們論袍澤情義,愿意與他們共患難,他們還能再要求什么?
這樣的心情,同樣充斥在黃忠心里。
別看黃忠是一員不可多得的勇將,但卻是寒門出身,而那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個個眼高于頂,在平時連正眼都不帶看他的,又有哪個能像長公子這般作為?
哼,那些人不對他們吆五喝六就不錯了。
看來,劉磐之前跟自己說的話,確實要考慮考慮了。
大雨依然滂沱,像陳浩南砍人那天一樣大,好在育陽城已經(jīng)遙遙在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