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梵在凡間住的可真不賴??!哇……真么大的房子,一個人住不害怕嗎?”
我站在都尉府門前,仰望著眼前這氣派的大宅子。
他出來了,出來了,我急忙躲起來。
他穿了一件墨青色的衣服,束著的發(fā)冠不留一絲碎發(fā),他,怎么還是那么好看,就算是到了凡間他依舊是如此的風(fēng)度翩翩,他有條不紊地踏上馬車,向城南駛?cè)ァ?p> 他這是要去哪里?
我跟隨著他的馬車來到一片樹林里,就在此刻,捉弄他的小想法就在我心里鋪展開來。
嘿嘿,凈梵,誰叫你那日兇我,今日,就算是給你一個小小的懲罰咯。
這時,電閃雷鳴,狂風(fēng)大作,隨從被刮得摔在地上,動彈不得,馬兒也受驚脫韁狂奔,颶風(fēng)刮飛了馬車,慢慢的,馬車被刮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遠(yuǎn)。我慢悠悠地飛向空中,看見那南宮贏驚慌失措的臉,我心里簡直樂開了花。
哈哈哈……想不到堂堂天神族太子下了凡居然慫成這樣。
他看著這十幾米的高空,嚇得臉色慘白,就在我笑得肚子疼的時候,突然,南宮贏腳底一滑,從馬車上掉下來。
“天哪!可別摔壞了。不然麻煩可大了。”
我急忙飛過來將他一把接住,我看著他,他看著我,就如初見時的那樣,我再一次淪陷了,我抱著他緩緩下降,緩緩下降,直到落腳在地,我才放開他。
他站在原地,傻傻地不說話,就這樣看著我,我猜他一定是被嚇到了,都怪我,剛才凈想著捉弄他,可他早就不是當(dāng)初那個傲嬌的凈梵了,現(xiàn)在的他是凡間的南宮贏,南宮贏啊。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來,禮貌地向我作揖,道:“多謝姑娘的救命之恩”
被他這樣一道謝,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急忙搖搖頭,笑道:“沒,沒事?!?p> 不過……我轉(zhuǎn)念一想,若是我以他的救命恩人的身份自居,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待在他身邊了。
我靠近南宮贏,故意學(xué)著當(dāng)初他那邪笑的樣兒,問:“可是……你要拿什么謝我???”
他盯著我,也笑了笑,問:“姑娘,可是那日在酒館醉酒的那位?”
唰,我的臉一下就紅了,又想起那日的尷尬,差一點,就差一點,我就暴露了。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后將頭埋得低低的。
不久,他又開口了,“姑娘你好,我叫南宮贏,敢問姑娘芳名,家住何處,我好將謝禮送上門?!?p> 什么,他居然主動問我的名字,他真的是天神族的凈梵嗎?
“我叫納蘭卿若,你叫我卿若就好,現(xiàn)在我與我的姐妹羽靈和我的伙伴梅七住在百草嶼。不過,我不想要公子你的謝禮,你應(yīng)允我一個條件可好?”
他笑笑,“哦?那卿若姑娘想要什么條件,只要是在下辦得到的,我一定盡力而為。”
“讓我當(dāng)你的小跟班怎樣?”
就這樣一句話噴口而出,我能看見他那張驚訝的臉。
他笑了笑,沒多問,點頭答應(yīng),“好?!?p> 回到鄴城,已經(jīng)臨近黃昏,夕陽的余暉拉長了我們的影子,我悄悄朝宮贏靠近,地上的影子顯得那樣親昵。
南宮贏,我不管你是不是來凡間尋找羽靈的凈梵,反正,這輩子,我是跟定你了。
聽說,凡間的燈節(jié)是最熱鬧的節(jié)日,家家戶戶燈火長明,老老少少歡聚一堂,可是,那晚的鄴城,我?guī)缀跬宋沂窃鯓訌娜顺敝凶叱鰜?,只感受到有一雙寬大溫暖的手帶著我逃離了那里。
我靜靜地站在原地,心中滿懷期盼,然而,那支步搖始終沒為我戴在發(fā)髻上,在熱鬧的人群堆里,他們好像一對金童玉女,令人羨慕,而我卻像個傻子一樣,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那樣看著,看著。
皎皎明月,將百草山山頂照得亮亮的,草地上,蟋蟀鳴叫著,顯得夜特別安靜,我坐在地上,梅七靜靜地站在我身后。
“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梅七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想哭,就哭出來吧?!?p> 我有些不服,可倔強(qiáng)的淚花已經(jīng)泛了出來。
“我為什么要哭?我憑什么哭???”
“我知道你難受,別撐著了,想哭就哭出來吧,這里只有我?!?p> 梅七這個沒頭沒腦的家伙,這樣一句話就被他說了出來,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把所有的委屈,難過,憤怒全都宣泄了出來,淚水再也不受拘束地釋放出來。
“梅七,你知道嗎?我好愛他,真的真的好愛他,為了他,我可以十五年如一日地尋找他,可以忍受他對羽靈所有的好,忍受他愛著羽靈,可是,他為什么那么殘忍,為什么非要在我存有一絲希望的時候一次又一次地將我所有的希望掐滅,梅七,你說我到底該怎么辦?我該怎么去面對他?”
我不知道梅七聽我說了多久,才低聲道:“我們……回冥界吧?!?p> 是啊,回冥界,是件多么輕松的事啊,可是我不想回去,一點都不想。
那時,我何曾想過,這樣一個從小陪我長大的伙伴,若是有一天離開我了,我該怎么辦。
然而,在我真正決定要離開百草嶼的那一天,是在三個月后的那天晚上。沒有原因,僅僅因為心口像決了堤的流水一般,血流不止,那樣疼痛。
那夜,庭院里,早春的氣息開始蔓延,就像是我內(nèi)心的悲傷那樣,一直蔓延。
我緊緊抱住宮贏,“宮贏,我愛你,好愛你?!?p> 藏了多年的告白終于在這一瞬說了出來,我愛他,愛到一刻都忍受不了他對羽靈的熱情,愛到每一刻都想待在他身邊。
可是,他卻如十五年前的凈梵一樣,狠狠地將我推開。
“卿若,我不愛你,不愛你,你聽不明白嗎?”
可我還是想要向他靠近,再靠近,我搖搖頭,像個乞丐一樣,道:“你不愛我,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的,我只要靜靜地待在你身邊就夠了。”
那一刻,我看見,他冰冷的眼神里再也沒有一絲溫暖。
“不要在我身上浪費(fèi)時間了,無論你等多久,我是不會愛上你的,永遠(yuǎn)不會!”
他的話,是如此的決絕,我笑著,因為難過,我哭著,也是因為難過。
“是因為羽靈嗎?從始至終,你愛的,都只是羽靈。”那句在我心頭想問卻不敢問的話終于問出了口。
他笑了,點著頭,“對,我愛的,從來都是羽靈,不是你?!?p> 我苦笑著,他,終于說出來了,我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離開,然而,他一把拉住我,看著我,冷冷的語言像把冰錐刺入我的心頭,“你……要做什么?你,不可以傷害她?!?p> 我要做什么?我又會去做什么?我仰頭想笑,可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真是好笑,他居然懷疑我會去傷害羽靈,這是多么好笑的一件事,羽靈是我最好的姐妹,要說傷害,這輩子,我最不可能傷害的就是她。
可此刻,我的嘴卻不自覺地回答道:“若是我傷害了呢?你會殺了我嗎?”
他瞪著我,我的手被他捏得生疼,“若是你敢傷害她分毫,我定會不放過你?!?p> 聽清楚了嗎?納蘭卿若,他說他會殺了你,會殺了你,你明知道自己不會傷害羽靈一分一毫,現(xiàn)在用你最好的姐妹和他打賭,你終是輸了罷,你滿意了嗎?
內(nèi)心的聲音不停地嘲笑著我,心,已經(jīng)疼得麻木了,我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他轉(zhuǎn)身離開,那樣決絕,那樣冷漠,留下的,只有冷冷的一句話:“卿若,你走吧?!?p> 他要我走,要我離開這里,他心里,還是怕我會傷害羽靈吧。
次日,我和梅七終是離開了百草嶼,那個裝滿我回憶的地方,梅七拉著我,把我看得比小孩兒還緊,我們沒有回冥界,在客棧住了下來。
就這樣,我渾渾噩噩地在客棧住了一個月,心中還是期盼著,他能來尋我??墒牵瑳]想到的是,我等來的確是他和羽靈的婚訊。
那晚,我本想來酒館喝酒解悶的卻碰到了羽靈,她哭著,問我為什么要當(dāng)逃兵,從她口中,我得知,原來,她不過是在利用宮贏,只為找到墨塵。
我恍然大悟,或許,這一切,都是他所為。
羽靈將如蘭香包遞給我,真好聞,我知道她的用意,她不想嫁給他,她想成全我。
那夜,我徹夜未眠,天,漸漸亮了,終于,我敗給了我自己。
四月盛宴,紅妝十里,羽靈為我穿上紅嫁衣,將如蘭為我戴在腰間。
“卿若,此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了,卿若,答應(yīng)我,別再當(dāng)逃兵了,好好的與他一起生活,終有一天,他一定會愛上你?!?p> 我拉著羽靈的手,淚珠滴落到她的手上。
“羽靈,要去哪里?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羽靈笑了笑,“我當(dāng)然是隨他一起,走遍天涯海角啊,卿若,今日我們在此約定可好,若是有一天遇到了困難,就帶上如蘭尋到彼此,共渡難關(guān)?!?p> 我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只得不停地點著頭。
蓋上紅蓋頭,羽靈送我上了花轎,鞭炮聲中,炮竹聲里,我終于嫁給了他,嫁給了我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在喜娘的攙扶下,我走下花轎,跨過南府的大門,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我想,終有一日,我也會像今日這樣一步一步地走近他的心,直到融化那顆冰冷的心。
南府很熱鬧,賓客歡聚一堂,在儐相的高呼聲里,我與他拜了堂,成了親,我獨坐在婚房內(nèi),既焦急,又驚喜,我不敢想象接下來的一切,可直到剛才墨塵竟真的如羽靈猜想那般走進(jìn)了南府的大門,我才相信原來凡間真的有心有靈犀一說,他們,是相愛的,現(xiàn)在,他們應(yīng)該在一起了吧。
門,被輕輕推開,那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緊張到不能呼吸,慢慢地,他坐在我的身旁,喜帕被一點一點,一點一點掀開。
我看著他,不敢說話,空氣冷到了極點,我將羽靈的信遞給他。
他的手有些顫抖,接下了那封信。
我不知道羽靈在信中寫了什么,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我看見,他攥緊了手中的信。
“啊……”
終于,心中的壓抑、憤怒和難過從他的吼叫聲中釋放出來,宮贏雙膝跪倒在地上,淚水打濕了手里的信。
此刻,我的心像是被撕碎了一般,我慢慢走過去,蹲在宮贏身旁,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淚水不停在我眼眶里打著轉(zhuǎn)兒,還沒伸出手的我被他再一次推開,他看著我身上的紅嫁衣,眼里充滿了怨恨。
“滾!為什么是你!為什么!”
瞬間,我感到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樣,說不出話來。
“嘭!”
一聲巨響傳來,門被踹開,我看見梅七大步地走了進(jìn)來,停在宮贏面前,一手掐住宮贏的脖子,兩眼直直地瞪著南宮贏。
我急忙推開梅七,大吼:“你干什么!”
宮贏倒在地上,一邊大口喘氣一邊癲狂地笑著跑出了婚房,我本也準(zhǔn)備跟著跑出去,然而,梅七卻死死地將我拉住。
“放開!”我瞪著梅七。
梅七不說話,就這樣看著我,我似乎看見,他紅了的眼就快流出淚來。
可此刻,我沒時間像以前那樣安慰他,心中只想著宮贏,害怕著,擔(dān)憂著他會出事。
“你放開!”我再次怒吼。
可梅七還是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嘴唇像是被凍住了一般,緩緩開口道:“卿若,我們……不是說好了,今天回冥界嗎?”
的確,幾天前我決定今日回冥界,可是,我再一次食言了,如今,我沒法就這樣離開,因為我已經(jīng)嫁給了他,因為心中對他的牽掛再次被勾了出來。
我別過頭去,紅燭光照亮了我的臉。
“對不起,梅七,我食言了,我想留在他身邊,你回去吧,記得向父王說,我在凡界……過得挺好。”
屋內(nèi),寂靜了好久,隱隱約約,我好像聽見一陣默默的抽泣聲,梅七笑了,笑得是那樣讓人心疼,我看見,無聲的淚水劃過他的臉龐。
梅七一個勁兒地點著頭,低聲回答道:“好?!?p> 就這樣,梅七消失在我的面前,曾幾何時,我從未想過他會離開我,然而這一次,他卻主動離開了,以前,不管我是開心還是難過,他都會陪在我的身邊,就算是我任性的時候,他也會陪著我胡鬧,可是,此刻他的消失,就像是后來某一天里會發(fā)生的一個預(yù)言一樣,他終將離我而去,永遠(yuǎn)永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