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彌生打開房門,大門發(fā)出“吱呀”一聲,舅媽連忙拿著鍋鏟從廚房探出頭來,壓低聲音訓斥道:“小聲點,你哥在學習沒看到?”
方彌生抬頭望去,只見書房房門虛掩,里面?zhèn)鱽碜终粓A的英語朗誦。
這是舅媽刻意給表哥請來的家庭教師,是當?shù)厥钟忻慕鹋平處?,當然收費也相當昂貴。
然而在舅媽看來,這是為表哥的未來付費,是極有價值的投資,所以再高昂的補習費用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而表哥也很爭氣,幾乎次次在班級排名前五以內,如果保持成績,重點本科應當不成問題。
和表哥比起來,方彌生的成績則顯得難看許多,雖然談不上墊底,但也始終處于不上不下的水平。
除了英語成績略高表哥一籌,其它的課程都相差甚遠。
方彌生的英語水平極好,不僅看英文電影無需字幕,口語更是能達到與他人流利對話的程度,這源于他幼兒時期的教育。
方彌生本身對語言就有較高天賦,再加上小時經常和父母在國外旅游,所以不知不覺間就練就了接近母語水準的外語技能。不僅英文流利,甚至連日語、韓語也能聽懂個大概。
而和方彌生不同的是,英語一直是表哥的痛腳,舅媽一直為此心有不忿,拼命地想彌補表哥在這門課上的缺陷,好實現(xiàn)對方彌生的全面超越。
方彌生斜覷了書房一眼,坐在沙發(fā)上玩起手機來。舅媽看到后,冷笑一聲,轉身進了廚房。
表哥和他處于同一年級,方彌生也曾試圖在表哥上課的時候一同去聽,但是被舅媽以耽誤表哥進度為由趕了出來,從此方彌生就再也沒在表哥補習的時候進過書房。
而和表哥不一樣的是,方彌生在處置自己的時間方面有著充分的自由,無論是看電視還是去網(wǎng)吧打游戲舅媽都不理會。
而每當自己開始看書時,舅媽看到后都會緊張兮兮地去催促表哥也趕緊去復習功課。
年僅十六歲的方彌生感覺到,舅媽對自己似乎有種病態(tài)的執(zhí)念,而表哥變成了這種執(zhí)念的直接受害人。
外表人畜無害,實際一肚子壞水的方彌生開始利用這一點將舅媽的區(qū)別對待報復在表哥身上。
當表哥在學習時,他會翻翻小說,看看電視,而表哥一旦停筆休息的時候,他就立即捧起書本,裝出一副極其專注的樣子。舅媽這時就會將表哥重新趕回書桌前。
一段時間過去,表哥謝鑫身心俱疲,和舅媽之間的母子關系也遭受了極大的挑戰(zhàn)。
然而這件事導致的不良后果就是,舅舅一家看方彌生越發(fā)地不順眼起來。
吃晚飯的時候,舅媽不動聲色地將表哥愛吃的菜挪到他跟前,然后關切地問著他近來的學習情況。
“月考成績下來了,語文一百二十,我們班第一,作文有點跑題;理綜我們班第三,二百六十五;數(shù)學一百三十三……”表哥一邊往嘴里扒飯,一邊道。
“英語呢?英語多少?”舅媽連忙問道。
“九十六……”表哥的聲音低了下來。
“天天補課,家教費都快花了一輛車了,這英語成績怎么上不去呢……彌生,你們學校也考試了吧?這次考多少?”
“嗯,四百七十多……”
舅媽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這時舅舅又問道:“英語呢?”
“記不太得了,應該一百四十多?!?p> 舅媽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陰沉,然后冷冷地道:“光英語好有什么用,以后上個外語類大專?小的時候喝過點洋墨水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你也學學你表哥,讀書稍微用點心。成天就知道在外面混,你們吃住可都是一樣的,你平心而論,我和你舅舅有虧待過你沒有?”
“沒有……”
舅媽臉色緩和了一些,又往嘴里扒了兩口飯,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說道:“對了,一會兒你收拾下東西,去你姑媽家,下個月一號再回來?!?p> “嗯?!?p> 方彌生沒再多說什么,晚飯后跑到書房去收拾整理一些書本以及個人物品,
表哥身體靠在門框上,冷冷地看著方彌生。最近家里總是丟東西,而方彌生是家里唯一一個有盜竊嫌疑的人,舅媽也暗地里讓表哥多看著方彌生一點。然而幾個月下來,卻始終沒能發(fā)現(xiàn)他偷東西的證據(jù)。
方彌生剛想打開一個抽屜,身后忽然傳來表哥的聲音,“別翻那個抽屜,沒有你的東西?!?p> 方彌生把手縮回,試圖打開旁邊的抽屜,表哥又道:“那個抽屜里也沒有?!?p> 方彌生回頭看著表哥道:“我就打開看一眼,沒有我就關上了?!?p> 表哥冷笑道:“方彌生,你自覺點,這個家哪有屬于你的抽屜。你要是沒錢上網(wǎng)就跟我說,沒必要手腳不干凈。”
方彌生不再說話,而是抬頭看著天花板,輕聲道:“謝鑫,這里以前是我的家。”
謝鑫臉色忽然一變,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說出來。
方彌生的父母死后,留下的存款以及房產都被舅舅一家和姑姑一家“代管”,而舅舅雖是方彌生名義上的監(jiān)護人,而實際上卻是由姑姑和舅舅輪流撫養(yǎng)。
方彌生父母死后沒多久,舅舅一家便搬到了方彌生父母在桐城購置的這套房子,成為了這里新的主人。
方彌生拖著行李箱離開了,天空漸漸暗了下來,方彌生趁著夜色走到了小區(qū)門口,小區(qū)外密密麻麻地排列著七八十米長的小吃攤位,在一片煙火繚繞中,李琦正坐在一處麻辣燙攤位前大快朵頤。
“嗯?又要搬家啦?”李琦對方彌生的情況略有了解,拿他打趣道。
方彌生點了點頭,李琦這時擼起袖管,露出一塊手表,道:“這個你要拿走嗎?”
“你喜歡就先戴著好了?!狈綇浬戳艘谎鄣?。
這塊江詩丹頓是三天前方彌生從舅舅家中偷出來的,是方母送給方父的生日禮物,價值不菲。
自從一年前,方彌生發(fā)現(xiàn)自己父母的一些重要遺物開始被舅舅及姑姑一家變賣后,他就開始源源不斷地從家中偷出那些本屬于他父母的東西,值錢的,不值錢的,只要是自己印象中和父母有關的,他都會想辦法偷出來。
從日記本、畫冊到母親的首飾,父親的鋼筆手表,都一樣樣地從那棟已不屬于他的大房子里偷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