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妝
一月后,夜傾顏逮著空隙,悄咪咪的從后院出去。
酒玖瞇瞇眼道,“姑娘這是要去哪?”
“咳咳,沒事沒事,我就出去散散心”,說著,伸手按住酒玖的嘴巴,“好酒玖,你就乖乖在府里呆著,幫我應(yīng)付應(yīng)付,回來我給你帶桂花糕好不好?”
酒玖癟嘴,“不行姑娘,這是若是讓公主知道了,奴婢可怎么辦啊!”
“酒玖最好了,多謝多謝!”
不聽酒玖繼續(xù)掰扯,夜傾顏腳底抹油直接溜了。
如今的華京相較與十四年后的變化不大,夜傾顏按照記憶里的路線,跑去了千璽街。
雖是下午,但繁華的都城依舊是人來人往。
來來回回摸索了好幾次,朱顏終于找到了眾興酒樓。
眾興,中心。
忠。
朱家歷代將軍保疆衛(wèi)土,忠心耿耿,卻沒想到最后會(huì)落得那樣一個(gè)下場(chǎng)。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剛邁入酒樓,一個(gè)小二熱情好客的聲音率先響起,“客官年紀(jì)甚輕,可是來尋家中長(zhǎng)輩?”
“帶我去見你們老板?!?p> “這……敢問客官何事?我們老板一般不輕易見客。”
夜傾顏朝小二招了招手,遞給他一錠銀子淡道:“你幫我捎句話,雕欄玉徹今猶在,再看他見不見我。”
默默念叨了一句,好生奇怪的小娃娃,小二走入后臺(tái),將原話遞給了賀東。
賀東聞言,想了想。
雕欄玉徹今猶在,只是朱顏改。
扭頭對(duì)著一旁喝酒的陳西道:“咱將軍的后人叫什么來著?”
自從三月前,朱將軍已經(jīng)成了酒樓誰也不能提的話題,突然聞見,陳西喝了一口酒,再次紅了眼眶,睨了一眼賀東:“問這干甚?”
“說呀!”
“朱懷遠(yuǎn)?!?p> “不是少將軍,女娃娃!”
陳西淡道:“朱顏?!?p> 賀東:“是了!阿堯,快喚她進(jìn)來!”
阿堯便是那小二的名字。
片刻后,后堂來了一個(gè)精雕玉琢的奶娃娃。
賀東望著他,語(yǔ)氣緩慢,聲音哽咽道:“你,可是少姑娘?”
夜傾顏笑:“好久不見,賀叔叔?!?p> “哎!真是姑娘!姑娘竟還記得老夫!”
抬步上前,賀東直接抱起了夜傾顏,將她拋了一個(gè)老高!
若是以前,夜傾顏鐵定是嚇的著不住,可如今看到泣神軍的人,她只有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安心和喜悅。
還好,你們都還在。
陳西從二人的對(duì)話中漸漸明白過來,也是一臉震驚的看著夜傾顏,“姑娘最近過得可還好?若不然,可在這酒樓先住下,我們也好看著姑娘?!?p> 看著他們對(duì)之前將軍府的事只字不提,一心想著安撫她的舉止,夜傾顏朝二人善意的笑了笑,將最近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一道來。
聽罷,陳西說:“如此也好,反正姑娘與夜家本就有一層姻親關(guān)系。”
夜傾顏猛的提高了聲音:“你說什么?”
陳西:“姑娘不是與那夜家小兒自小指腹為婚,定的娃娃親嗎?”
什么?
還有這回事?
指腹為婚……
合著若不是朱家出事,她將來還得嫁給他夜殤凌?
夜傾顏岔開話題,“咳咳,此番我前來是有要事要說?!?p> 賀東:“姑娘且說?!?p> 夜傾顏:“你們未來有何打算?”
二人愣了愣,齊聲說:“我們不信將軍會(huì)做賣國(guó)求榮之事!”
“然后?”
“我們……我們想去尋找證據(jù),為將軍平反!”
不愧是泣神軍的人!
夜傾顏:“我們現(xiàn)在處境艱難,可知?”父親從未想過背叛祁帝,年年都是靠著朝廷分發(fā)下來的糧餉還有俸祿過日子,不曾存過一兩白銀,按照前世所知,三十萬泣神軍,在幽州一戰(zhàn)后,中埋伏死傷十萬,后祁帝解散泣神軍,如今零散分布各地。
她知道,泣神軍在大昱百姓心中不亞于一枚定海神針,若是提及,定會(huì)有許多壯士前來參軍,可這朝廷不再供銀,分明是保家衛(wèi)國(guó)的戰(zhàn)士,卻淪落到回鄉(xiāng)農(nóng)耕。
夜傾顏縱使心有余,卻力不足,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家走的走,去的去。
她掐住自己的掌心,這可如何是好。
“賀叔叔,你們先在這里安頓,剩下的,我來想辦法?!?p> 說罷,不顧二人挽留,夜傾顏一個(gè)人上了街。
她去了一趟匯豐鋪?zhàn)樱孟虏弊由系囊淮€匙,交給了掌柜的。
掌柜的按照鑰匙上的串碼,開了一個(gè)抽屜,將其中的物品取了出來,放在一個(gè)小盒子里,交給了夜傾顏。
夜傾顏握著輕便的盒子,只覺這東西沉甸甸的,淚水涌上心頭,一時(shí)竟不知作何言語(yǔ)。
鑰匙是母親臨死前掛她脖子上的,前世她不小心遺失,重來一世,沒想到還有使用它的時(shí)候。
日落之前回到了王府,夜傾顏入睡前,乘著四下無人,將盒子打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堆紙房契地契,數(shù)張銀票,夜傾顏盡數(shù)過目,千璽街,苜蓿街,西安街,洛陂街,四大街都有,還有幾處郊外的莊子。
最下面的,是一封信。
夜傾顏取出,只見上面寫著“吾女親啟”。
顏顏,娘的小乖乖。你打開這封信時(shí),想必已經(jīng)長(zhǎng)大了。
原諒你爹和兄長(zhǎng)常年在外打仗,我們心中都把你當(dāng)做掌上明珠,這不是,你哥他說連媳婦本都不要,非要給你當(dāng)嫁妝。
是的,沒錯(cuò),從你出生起我們就開始給你攢嫁妝了,一定要給咱家小乖乖撐足了面子。
每年娘都會(huì)往里邊存一些銀兩,有我打理的鋪?zhàn)?,朝廷給你爹的賞賜等等。
眼瞅著養(yǎng)大的閨女要嫁人,娘咋這么不舍呢?
唉,糊涂了,你這滿月禮還沒辦呢,我怎么就開始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了?
都怪你爹和夜淵,我還沒生下你,就把你指給夜家小子,搞得娘都忍不住胡思亂想了。
哎,早著呢早著呢!
既然寫了那也留著吧,畢竟這還是娘頭一次給你寫信,到時(shí)候可別笑話娘。
看著小小的一個(gè)你,娘真的好開心好開心,你是含著眾人的期待生下的,是這天地間最好的笑顏。
唔,天也晚了,娘先去睡覺了,下次再給你寫信吧。
夜傾顏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紙上,小聲抽咽乞求道:“別睡呀,娘,顏顏好想你??!顏顏不要嫁妝不嫁人了好不好,你再和顏顏聊聊啊。”
將盒子抱在懷里,夜傾顏含著淚輕輕睡去。
從前只聞樹欲靜,風(fēng)不止,如今才曉何謂子欲養(yǎng),親不待。
可嘆來年春日樹開花,花下熙攘不見我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