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城樓上,放眼望去只見沙雪成海。
李徒行滿臉的胡茬,卻不顯邋遢,反而讓人感覺干練精神。
他收回遠(yuǎn)眺的視線,看了看病怏怏的徒弟輕聲道:“天地之間莫貴于人,萬物生靈也只有人會笑,可人卻很少笑?!?p> 女子摘下面紗,整張臉蒼白頹敗,如同這關(guān)外的大漠,她緩緩說道:“想著與你相伴的時(shí)日不多了,絕望至此,再好的美景也笑不出來?!?p> “看過了沙雪,接下來我?guī)闳タ春榛暮0桑 ?p> 女子搖搖頭,摸了摸李徒行扎手的胡須,她道:“算了吧,別聽張昭然的胡話,洪荒海那么大,如何找得到海塵心?倒不如找個(gè)安靜的地方,讓我好好過完最后的日子!”
握住她冰涼的手,李徒行道:“我不喜歡儒家,但是前代儒祖有句話我卻深以為然,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雖千萬人吾往矣!”
女子咳嗽兩聲望著李徒行,虛弱的說道:“能遇見你,我這一生已經(jīng)足夠幸福了,就算有海塵心最后也逃不過一死?下輩子我們再做夫妻吧!”
略作停頓,李徒行緊接著繼續(xù)說道:“誰不知道人終將一死,然而,誰又肯輕易放棄?”
詩圣走后,沸騰的關(guān)城漸漸恢復(fù)了表面的寧靜。
范君怡邀請張東升二人拼了一桌,張東升也不客氣推辭,一來二去,對大家也有了些了解。
范君怡是巨富范新安的獨(dú)生女,而敖子臣是武昌知府敖正言小兒子。
帶刀的護(hù)衛(wèi)名叫郭飛南,汝南四杰之首,擅使環(huán)首刀。禿子叫鄭淵,汝南四杰第二位,擅暗器飛鏢。
吃過了飯,張東升與敖子臣往天虛門而去,而范君怡三人閑著無事,也跟著一起到了天虛門。
雪花飄飄。
西南道路的盡頭,是一座高十丈的城墻,有一大一小兩個(gè)門,大門直貫城墻頂端,旁邊是丈余高的小門,能透過小門看見塞外的沙漠。
這面城墻,與其他三面都不相同,它是昭德王朝萬里長城的一部分,所以又高又厚。
有一個(gè)邋遢至極的兵卒在小門中靠墻休息,小門透風(fēng)卷動沙子與雪花,凄涼至極。
兵卒頭盔放在左手邊,右邊是半壇黃酒和一柄陳舊的制式陌刀。
他沒有穿衣甲,檀色衣服都臟出了黑色的油膩,他領(lǐng)子是破損的,頭發(fā)亂七八糟,整張臉流露著一種懶散、刻薄同時(shí)又狂妄的表情。
這便是陽鴻關(guān)的看門狗。
沒有多作打探,張東升直直的走向小門,兵卒不耐煩的喝了口酒,然后將陌刀扔了出來,穿過飛雪,旋轉(zhuǎn)著劈向張東升脖頸。
猛地轉(zhuǎn)身,刀砍在重劍上激起一片火花后彈飛向天空。
張東升拔劍朝向小門,卻發(fā)現(xiàn)看他已經(jīng)不在視野中了,驚訝回身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看門狗一掌拍在張東升胸口,剛猛至極,聽得聲如郁雷,張東升倒飛出去撞在城墻上,喉嚨一股腥味外涌,他咬牙咽了下去。
在一旁觀戰(zhàn)的人漸漸多起來。
鄭淵給范君怡解釋道:“此乃佛門金剛掌,此掌號稱天下最剛猛的掌法,看門的家伙沒用全力,若是全力一掌,估計(jì)直接能拍碎這家伙的脊椎?!?p> 不給張東升換氣的時(shí)間,看門狗接住落下來的刀,縱身跳起一丈高,一刀照著張東升頭顱劈下去。
張東升面沉如水,橫劍擋住這一刀,雙腿被刀勢壓得向下彎曲,劍鋒劃出一個(gè)圓弧,把看門狗從空中按下地。
與此同時(shí),他連踏出三步,劈出極干脆利落的一劍,呼嘯成風(fēng),連飛雪都跟著打了個(gè)旋。
圍觀的家伙們“好”字此起彼伏。
只見看門狗眼神閃過一抹犀利,竟然順著張東升劈出的劍鋒揮刀而來。
兩刃相撞,張東升重劍的力道被抵銷了個(gè)干凈。
看門狗指點(diǎn)道:“力道輕了!”
張東升駭然,這可是他迸發(fā)所有力量的一劍。
張東升想回撤,為時(shí)已晚,看門狗身形隨之一轉(zhuǎn),便是第二刀已出。
以重劍作防御,張東升第二次倒飛出去,撞在城墻上,這次憋不住了,一口鮮血就吐了出來,在鵝毛大雪中格外清晰。
鄭淵扯了扯嘴角道:“可惜了?!?p> 看門狗向著圍觀的人看來,懶洋洋的問道:“還有人嗎?”
卻無人作答。
最終,他的目光停留在敖子臣身上,敖子臣連連搖頭,晃得跟撥浪鼓似的。
切了一聲,看門狗又回到自己的小門中靠墻而坐。
在他旁邊的范君怡看不慣了,罵道:“瞧你這慫樣,去試試唄!”
敖子臣去扶起張東升,反駁道:“我呸,我可不去挨揍,都挨了十多頓揍了?!?p> 接著補(bǔ)充道:“我要是像我?guī)熓迥菢?,一手能托起大河,我一定打得他滿地找牙!”
范君怡繼續(xù)譏諷道:“你們荊襄學(xué)府不是號稱‘吾心就是宇宙,吾心便是天理’?心外無物,心中不想,他不是就不存在唄,直接無視他,走過去呀!”
敖子臣幫著張東升彎腰撿劍道:“還別說,我?guī)熜志褪沁@樣昂首挺胸走了過去,看門狗就跟沒看見一樣,我看不見你,你亦看不見我?!?p> 握住劍使勁一提,敖子臣差點(diǎn)憋出內(nèi)傷:“這什么玩意兒這么重!”
郭飛南喃喃道:“吃飯的時(shí)候我就注意到了,這是把實(shí)心劍,這小子是個(gè)血修?!?p> 張東升這會兒只感覺兩耳轟鳴,晃了晃腦袋只覺得頭昏腦漲,向敖子臣問道:“若是參軍出關(guān),得多久?”
敖子臣見他沒事,松開他的手臂道:“這就不一定了,陽鴻關(guān)練新兵,可能三個(gè)月,可能半年,或者更久?!?p> 范君怡好奇問道:“你干嘛這么想出關(guān)?”
禿頭的鄭淵眼神深邃,接話道:“他在逃命,秉一觀正在抓他!”
此話猶如一盆冷水從張東升頭頂澆下。
他手放在劍柄上,惡狠狠的望著鄭淵,一副你死我活的模樣!
眾人都紛紛望向鄭淵,范君怡盤根問底道:“怎么回事?”
禿頭鄭淵哈哈大笑,樣貌丑陋,讓張東升感覺到異常陰森。
“小子,放輕松,我要抓你你跑不掉,要?dú)⒛隳悴豢赡芑畹浆F(xiàn)在。”
說著鄭淵望向范君怡回答道:“小姐,你還記得我們來的時(shí)候,在西河城看到的懸賞嗎?”
范君怡恍然大悟,再次盯著張東升打量了一番,眼神熠熠道:“好家伙,旭日東升,什么張旭日,你原來就是那個(gè)張東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