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師妹
林海中學(xué)的操場現(xiàn)在是熱鬧非凡,每個班級的學(xué)生都在依次拍畢業(yè)照,他們都把自己班級的凳子搬到了操場上,以便能夠上下錯開的拍個全景集體合照。
已經(jīng)拍完照片的謝巧巧和張青,走在操場中間的荒草稀疏,瓦礫遍地的破舊足球場上,他們邊走,邊一起用腳踢著那些地上的小石子和小磚塊。
“巧巧,你應(yīng)該會被西南大學(xué)錄取了,那這樣我就不去BJ了,因為我也報了西南大學(xué),我已經(jīng)跟我爸說過了,雖然他反對我這么做,但是我的心意已決,誰都不能動搖我。”張青一臉誠懇的說道。
他高中三年都和謝巧巧同班,對謝巧巧也是心有所屬了三年,他曾試著通過各種渠道來讓她感受到來自他那濃濃的愛意,可是謝巧巧是一個性格溫順到猶如一頭剛出生的小綿羊一樣的女孩,再加上天生及其靦腆的性格,使得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份愛意,不知道該是置之不理,還是當(dāng)面婉拒。她時常感到舉足無措,她求助于他青梅竹馬的哥哥周小海,而周小海只是說找機會一定要去教訓(xùn)經(jīng)常騷擾她的張青,嚇得她再也不敢求助了,她不想周小海因為她去跟別人打架,而且張青也不算騷擾她,從他每次當(dāng)面告白的話語和情書的言辭里,她都能切身感受到他那發(fā)自肺腑的情意和尊重。
謝巧巧聽張青說完,臉上一臉震驚,并沒有說話,然后繼續(xù)低著頭踢著她腳下的石子。有幾根頭發(fā)散落在她鬢角上,她輕輕朝耳后捋了捋,這一舉動,張青看在眼里,他特別喜歡看她梳著馬尾辮,幾根頭發(fā)散落在兩邊白皙柔嫩的臉龐的樣子,他覺得這樣特別有東方女孩獨特的韻味。
“張青,我真的不值得你為我這么做,你還是去BJ念大學(xué)吧,你不要為我失去這次機會?!敝x巧巧說話的聲音小的跟蒼蠅一樣,可能是跟她的性格有關(guān),在學(xué)校里,她只有在周海涯面前才會肆無忌憚的說話,開玩笑,在其他人面前都是一副拘謹(jǐn)?shù)臉幼印?p> 張青似乎已經(jīng)對她說的話有了心理準(zhǔn)備,他并沒有去爭辯,一臉平靜的說到:“我已經(jīng)下好決心了,讓我離開你去其他地方上學(xué),比讓我死還難受,再說,西南大學(xué)的化學(xué)系是全國都有名氣的,不見得比BJ的學(xué)校差。”
謝巧巧不知道還要說什么,因為她心里想說的,剛才已經(jīng)說過了,她是真不希望張青考這么好的成績,反而不去BJ讀書。
這時,張青忽然快速轉(zhuǎn)身面向她,握住了她的雙手,一臉激動的說道:“巧巧,答應(yīng)做我女友吧,我會一生一世對你好,我們上同一所大學(xué),然后一起去報化學(xué)系,一起做實驗,研究課題。等我們畢業(yè)了就結(jié)婚,還可以繼續(xù)出國深造,我的父母能夠為我們提供所有的物質(zhì)條件?!?p> 謝巧巧被張青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有點驚慌,用力掙扎著試圖擺脫他的雙手,可是張青被激動的情緒所驅(qū)使,并沒有半點要松開的意思。
“嘭”的一聲,張青突然感覺后背被人重重?fù)袅艘蝗咱勚乖诹说厣?,同時也松開了拉著謝巧巧的雙手。
“小樣,跟我在這耍流氓呢,早就說要教訓(xùn)你的,一直沒抽出空,今天你爺爺我終于騰出手了,今天不打的你桃花滿天紅,都對不起今天這個陽光艷陽天,不打得你七竅流血,八面玲瓏,我就不姓周。”
周小海揮舞完拳頭,又要邁著他那“金剛腿”朝張青沖去,謝巧巧嚇得趕緊攔在周小海身前。謝巧巧從來沒見過這架勢,一邊攔著周小海,一邊嚇得眼淚直流。
張青起身之后,怒目圓睜,拳頭緊握,看著好像要反擊的樣子。
躺在旁邊草地上的李茂才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笑容滿面的看著熱鬧。對著張青說道:“我說哥們,你動手之前,我建議你打聽打聽我這兄弟從小怎么長大的,那是在沙袋,石鎖,刀槍弓箭堆里長大的,別說十三太保金鐘罩鐵布衫,就算你有孫悟空的金衣圣甲護身,也挨不了他兩拳三腳的,息怒,息怒,還是趕緊走吧?!?p> 謝巧巧也流著淚對著張青說:“你還是走吧!”
張青看著眼淚婆娑的謝巧巧和還在那躍躍欲試的周小海,無奈的轉(zhuǎn)身離開了足球場。
“你老是拉著我干嘛,今天不狠狠教訓(xùn)他一次,他下次還會變本加厲的騷擾你?!敝苄『R唤z責(zé)備的口氣說道。
“也不知道今天他怎么了,顯得很激動,平時他從來都沒有碰過我。”
周小海讓李茂才回教室把剩余的草藥拿著,再到其他地方試試,如果這幾天工商局還查的嚴(yán)的話,就打道回府了。李茂才一聲“得令,周老板”,就一溜煙往教室跑去。
周小海和謝巧巧坐在了足球場盡頭,靠近圍墻的一排石凳上。
“小海哥,我不希望你打架,就算為了我,也不能打架。對了,你剛才在外面賣草藥,這么快都賣光啦?”
謝巧巧此時已經(jīng)擦干了臉上的淚痕,但是眼眶里還是剩余少許的眼淚在里面旋轉(zhuǎn),眨著眼睛的時候顯得那雙明眸更加明亮,更加令人生憐。
“別提了,剛正賣著藥呢,來了兩個自稱是工商局的工作人員,問我們要賣草藥的執(zhí)照,說現(xiàn)在的藥材國家管控的嚴(yán)格,不是你擺個攤就能隨便賣的,說之前有人把有毒性的藥材賣給人,別人吃了之后,差點休克過去。我一聽,心想壞了,就假裝低頭從衣服口袋里找執(zhí)照,其中一個人壞笑著跟我說,哎,你別裝了,就你們這小地攤,還能有售藥執(zhí)照,還是跟我們走一趟吧,罰款還是拘留,到局里再說,說著就把我的布攤給卷了起來。我連忙客氣的給他們散了煙,說我這攤上都是賣的治風(fēng)寒,咳嗽和一些養(yǎng)生的普通藥材,怎么可能有毒呢,要不您自己親自看一下,他們兩個不為所動的看著我。然后我心生一計,看見他們其中一個有點黑眼圈,我趕緊說領(lǐng)導(dǎo)最近睡眠不好吧,你這下真是找對人了,我就從藥攤上拿了幾副藥材跟他說,燈芯草來泡一泡,愁云眼圈都散掉,半夏酸棗兌一兌,周公夢里來相會?!?p> 說到這里,巧巧被他的順口溜逗的捧腹大笑,然后又重新緊張了起來,擔(dān)心的問:“后來呢?他們要了嗎?“
“剛那個壞笑的人跟我說,別白活了,嘴皮還挺溜,練過快板是吧,趕緊走,別讓我給你銬起來啊。我一想這下是蒙混不過去了,對李茂才使了個眼色,李茂才走到他們兩人跟前,指著自己的臉說,警察叔叔,你看我這臉色,慘白慘白的,已經(jīng)有三天沒吃過東西了,我們這小本經(jīng)營,一上午都沒開張,買個燒餅的錢都沒賺到,說著說著他就朝地上一躺,渾身直抽搐,那口水使勁往外流,哈哈,跟電視上得羊癲瘋一個吊樣,你別說這小子的演技不去演戲真是屈才了。那兩人當(dāng)時嚇壞了,趕忙跑到校對門那個小診所去叫醫(yī)生。他們剛進診所,李茂才趕緊起身,然后我倆就是撒丫子逃啊,連藥攤都沒來得及拿。你沒看到,我們校門口也沒敢進,從操場上的圍墻翻進來的?!?p> 巧巧呵呵捂著嘴笑起來了,“你們兩鬼點子真是多?!?p> 然后問周小海:“你說這些中草藥真的會有毒嗎?“
周小海一臉得意的說:“被工商局來查之前,有一個美國華僑老板,大概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是個行家里手,掏出跟顯微鏡類似的東西一番研究,然后說我賣的那個紅花是假的,根本不是紅花,是一個能使人渾身麻痹的有毒植物。我當(dāng)時嚇了一跳,心想幸虧還沒有賣給過別人。但是這老頭給了我一百塊買了這幾株假紅花,他說他們公司可以把毒性提煉出來合成西藥,可以治一些很難治的病。還說如果我還有,給他電話,他出高價買?!?p> 說完,他掏出了那個老者的名片和一百元錢,給巧巧看了看。
謝巧巧看了一下這個名片和錢,一臉高興的對周小海說:“小海哥,你真厲害,你總是能找到賺錢的辦法。“
“我那都是小聰明,真正的大智慧的人在我旁邊坐著呢,我們天龍村唯一的一個大學(xué)生,謝巧巧謝大小姐?!敝苄『Pχ鴵Я藫汕傻募绨颉?p> 謝巧巧低著頭一臉?gòu)尚郀?,然后嬌嗔的輕輕的在周小海肩膀上打了一拳,“不準(zhǔn)笑話我,說真的,小海哥,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暫時還沒什么打算,藥材真賣不了了,再想其他的辦法,老話怎么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實在賺不了錢,大不了去要飯唄,正好可以體驗一下要飯的滋味。”
周小海坐在石凳上,一臉茫然的望著遠方的球場。
“看樣我要盡快從大學(xué)畢業(yè),到時就可以工作,賺錢養(yǎng)你啦,那樣你就不用去要飯了?!鼻汕晌⑿χ鴮χ苄『Uf到。
“傻丫頭,養(yǎng)我,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我現(xiàn)在好歹也算一個個體戶啊,雖然暫時歇了業(yè),但遲早我會東山再起的?!敝苄『U酒鹕砗肋~的說到。
“我相信你,小海哥,你是世界上最聰明,最厲害的人!”巧巧在一旁給他鼓勁。
周小海對她笑了笑,然后收起了笑容。
“巧巧,以后我們可能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你上了大學(xué),以后就是拿國家的工資,吃國家的飯了,認(rèn)識的人,接觸的世界,和我肯定是不一樣了,我生性就不愛受約束,自由自在慣了,總是喜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注定以后可能一輩子漂泊。但是不管怎么樣,你永遠都是我最疼愛的妹妹?!?p> 謝巧巧的眼里早已噙滿了淚水,就像快要決堤的河流一樣,隨時都能涌出來。他輕輕拉著周小海的衣角,聲音略帶哽咽:“我才不要和你兩個世界了,跟上大學(xué)比起來,我這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你永遠的在一起,無論上不上大學(xué),在我的世界里,你永遠是那個最最重要的人。”
周小海怔怔的看著她,他不確定對這個妹妹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樣的。特別最近的幾年,眼看著從小一起玩的妹妹如今出落成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他的心底會時不時泛起一絲微小的波瀾。但是他常告訴自己,他們兩個只是“大師哥”和“小師妹”的情誼,并不敢有其他非分之想。
自從周小海八歲那年被謝自華收為徒弟時起,當(dāng)時的巧巧漸漸的開始依賴上她的這位“小師哥”了,知道自己這位師哥家境貧困,善良的巧巧總是把自己的零花錢,還有一些好吃的,好玩的,都會留給這個“小師哥”,和他一起上學(xué),放學(xué),一起去釣魚,采草藥,打獵,每次纏著他,睡在一張床上,一起數(shù)著窗外的星星,然后讓他講故事聽。
周小海也是對巧巧疼愛有加,他在學(xué)校里一直充當(dāng)?shù)氖乔汕傻氖刈o神的角色,那些由于垂涎于巧巧的美色而騷擾過巧巧的學(xué)生,都嘗過周小海掃堂腿的滋味。自從上高中以來,由于周小海把大部分的時間放在他的偉大生意上,謝巧巧把更多的時間放在了功課上,他們并不像小時候那樣頻繁的黏在一起了,隨著周小海的腰包逐漸鼓起來,他并沒有忘記反向“接濟“巧巧,常常給她買生活學(xué)習(xí)用品,帶她一起下館子。
周小海托起巧巧的臉,輕輕的用手抹去她眼角溢出的淚水,溫柔的對巧巧說到:“傻丫頭,從小到大,就喜歡哭鼻子,一點都沒改變,比林黛玉的眼淚還多,我答應(yīng)你,我會永遠在你的身邊保護你的,我們永遠在一起都不分開?!?p> 巧巧點了點頭,淚水早已決堤。
不遠處,李茂才在教室旁邊的過道上,用力的朝他們揮著手。
周小海對著巧巧說到:“走吧,今天為了慶祝你考上大學(xué),我?guī)闳コ阅阕類鄢缘呐H饷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