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師父
火紅的太陽從東邊的山頭露出了腦袋，不一會，就艷陽高掛，驕陽似火，整個地面上的溫度蹭的一下邁上了一個新的臺階，酷熱的天氣讓人覺得沉悶不堪，當然周小海除外，他的心情不但不受影響，反而更加興奮異常。他和李茂才兩人去借了一個平板車，把大野豬給拖了回去，用火烤成了熏肉，在地窖里堆起了高高一摞，像一座小山一樣。
周小海對于自己手上的這兩萬塊錢，打算拿五千給奶奶蓋個新房，還能余出一部分讓奶奶存著，再拿五千給巧巧留作上學之用，剩下的一萬元，他決心留作本錢，去市里重整河山，開創(chuàng)一番事業(yè)。將來如果賺到很多錢的話，他會城市里買一棟大房子，把奶奶，師父，師娘，巧巧都接過去住。想到這里萬般欣喜猶如浪潮般在內(nèi)心滾動。
謝巧巧的家也是安置在一個村尾的一個山腰上，和周小海家雖然只隔著村中央的那條石子道路，但是真要跨過這條路到達巧巧家，也要十幾分鐘的路程。
周小海提著一大包的熏肉，爬上了師父家所在的半山腰上，他看到師父戴著一副老花眼鏡正在仔細的看著一本書，封面上赫然寫著紅樓夢三個大字。
周小海跟他師父師娘問了好之后，來到謝自華的躺椅旁，說道：“我說師父，沒想到你現(xiàn)在這么內(nèi)秀啊，都看起紅樓夢來了，那個賈寶玉整天混在女人堆里生活，您是不是特向往?。课腋f啊，千萬不要有這種資產(chǎn)階級腐化思想，這種思想一旦侵入肌骨，就嚴重背離廣大勞動人民的質樸的本質嘍。”
謝自華抄起身邊的四個輪子的拐杖朝周小海打去，周小海一個靈巧側身。
“嘿！沒打著?！?p> “你個小兔崽子，竟然教育起你師父來了，天天跟我沒大沒小的，我天天讓你多看一些中國古典小說，傳承一點歷史文化，偏不聽，就喜歡看那些雜書。紅樓夢作為四大名著之一，里面的的十二金釵刻畫的有血有肉，性格鮮明，里面的府宅大院，穿戴配飾更是描寫的栩栩如生，前無古人。哪是你區(qū)區(qū)一句一個男人和一幫女人胡鬧就能說的完的。我們的這些傳統(tǒng)文化，你都要細心學，對你是有好處的，正所謂留意于孔孟之間，委身于經(jīng)濟之道......”
謝自華教訓起徒弟的同時，又開始賣弄起自己的學識了。
“好了，好了，師父，打住，我知道您文武雙全，別在這跟我咬文嚼字了”周小海連忙打斷謝自華的說教，接著便扔了一沓一百一張的鈔票放在謝自華面前的茶幾上。
接著說道：“天天留意孔子孟子，能賺到這些錢么？”
謝自華剛要吹鼻子瞪眼開罵，見到徒弟拿出來這么多錢，臉色稍顯緩和。
“哪來這么多錢跟我說清楚，來路到底正不正當，給我老老實實的交代！”
周小海就把那天怎么遇到林重生，怎么接受他的重金懸賞去翻山越嶺巧過地雷帶，怎么遇到追擊歹徒而負傷的李志強，遇到山狼突襲又如何脫險，都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謝自華聽完臉上露出極其震驚的表情，大聲說道：“你這個臭小子真是要錢不要命的主?。∧阌袥]有想過你要出現(xiàn)什么意外，你奶奶和我們心里會有多難過！”
周小海撓了撓頭，嘿嘿笑了笑：“當時真沒想這么多，我只想多賺點錢多孝敬你們一下?！?p> 謝自華道：“我們暫時不缺你這份錢！”
謝自華對他這個徒弟這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還是很欣賞的，但還是著重告誡了他一番：“男子漢做事情要慎重，不能光憑著一腔熱血，做事不考慮后果。”
畢竟自己是過來人，吃過沖動的虧。
周小海象征性的點了點頭，接著把他要去市里創(chuàng)業(yè)的想法說了一遍，謝自華表示贊同，并要他把桌子上的錢收回去。
周小海說道：“得了吧，師父，您還是留著吧，您那些補助正常生活都不夠，哪有錢給巧巧交學費。放心吧，我手里還有錢?！?p> 謝自華每個月能領到一百二十元作為退伍老兵補助津貼，還有家里種了一些水稻，平常也沒有了其他收入。謝自華的老婆是一個典型的農(nóng)村的婦女，她平時就沒有閑下來的時候，不是在做家務，就是在田里忙活。在她的心目中，只有不停的干活，日子才會過的越來越好。
巧巧一直在房間沒有出來，周小海很是奇怪。要擱以前，她早就笑著迎出來了，拉著他說東說西，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他走進巧巧的房間，見她安靜的坐在桌子前看書。臉上沒有什么表情，見他進來，也沒有抬頭。
周小海納悶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說道：“巧巧，你這是怎么了？怎么不搭理我?。俊?p> 巧巧抬起頭，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小海哥，我沒事?！?p> “不對，你肯定心里有事，跟我說說，到底怎么回事，我?guī)湍惴治龇治觥！?p> 巧巧想了一會說道：“那這樣吧，今天晚上六點的時候，你來山頭上的茅屋里，我有話和你說?！?p> 周小海一臉恍惚，不知道有什么話不能現(xiàn)在說，非要晚上去山上說。那個茅草屋是謝自華當年還有能力打獵的時候搭建的，當時主要是為了在夜里埋伏各種狩獵夾子而設的一個據(jù)點。這個草屋架在一棵一百多年的榕樹的枝丫上，茅屋的底部用的是堅固的槐樹木板用鐵條固定的，屋頂和四周都是用蘆葦鋪設而成，而且四周的木板墻上都開了窗戶。這間茅屋記載了太多周小海和巧巧的童年回憶，他們在這里數(shù)星星，唱歌，講故事。話說，周小海已經(jīng)好久沒去去過那個茅屋了，晚上去找一下以前的回憶也未嘗不可。
到了晚上六點，天色已黑，氣候微涼，圓月掛在天龍山頂，整個草屋都鋪滿了白色的月光。
巧巧把周小海拉進草屋，草屋里不用點燈，也感覺明亮如白日。
巧巧對周小海說道：“我們倆以后都不在一個地方了，見面次數(shù)就會越來越少了，不知道......”巧巧說完，表情很是凝重。
周小海看著巧巧欲言又止的樣子，完全猜不透她到底想說什么。
巧巧低著頭接著說道：“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別人，跟別人好?！?p> 周小海哈哈笑道：“我說什么事呢，就這個事啊，弄的神秘兮兮的。我的傻巧巧，你天天都琢磨什么呢？”
巧巧坐在鋪著蘆葦?shù)哪景宕采?，雙腿一前一后的搖擺著，抬頭看著周小海，眨巴著那雙大眼睛，嘟起了雙唇說道：“那天和你一起下山的那個女孩，我覺得她看你的眼神都不對，她很可能是喜歡你，你肯定也喜歡她吧？”
周小海楞了一愣，跟巧巧并肩坐在蘆葦床上，解釋道：“那個女孩名字叫藍曦，你還記得有一年我在后山的五道河里救了一個人，并得了一個錦旗嗎，我救得那個人就是她。她那天是到我家來給我提供一個工作機會，想感謝我呢。我跟她認識，前前后后，滿打滿算就二十四個小時，怎么就像你說的那樣互相喜歡的地步了?！?p> 巧巧繼續(xù)低著頭說道：“她長的那么漂亮，又有氣質，穿著打扮一看就是來自城市的……”
“她漂亮，她有氣質，那是她的事，就算我看上人家，人家哪能看上我這個窮小子呢？別瞎想了?！敝苄『Ｏ敕皆O法安慰她。
巧巧聽了之后，低頭不作聲。
這時，木門外面?zhèn)鱽硪宦曒p咳，接著木門“吱“的一聲被頂開了。二人見狀，立馬分開，轉身向外看去，只見謝自華手里拄著“四腳“拐杖站在門外，臉上怒氣沖天，下巴的胡子已經(jīng)揚了起來，不知是風吹的，還是氣的。
謝自華家的正屋里面，周小海和巧巧站在一旁開始準備接受訓斥，他們知道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此時謝自華反而余怒已消，表情異常平靜的說道：“你們倆從小就天天呆在一起，長大了難免會互生情愫，這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們，但是如果你們敢越雷池半步，我打斷你們的腿！“
周小海大呼冤枉：“師父，我跟巧巧互相喜歡這是真的，絕對沒有到那種程度，冤枉?。 ?p> 謝自華怒道：“冤枉！平時就數(shù)你這小子心眼最多，我有時都會被你繞進去，別說巧巧了，她那個傻不愣登的樣子，還不被你吃的死死的，盡朝你設的圈套里鉆?！?p> 巧巧站在一旁，聽見她爸說她傻不愣登的時候，立馬回道：“爸，說什么呢，你才傻呢?！?p> 謝自華坐在凳子上，手里舉起他的鐵拐，掂量了一下，說道：“魯迅說過，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你要是猛士的話，就要敢作敢當，否則我就讓你的人生變得很慘淡?！罢f罷，又掂了掂手中的拐杖。
“我說師父，都一大把年紀還向以前那么沖動，這樣可不好啊！武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你忘了你的那條右腿是怎么被人打傷的嗎？現(xiàn)在早就解甲歸田，棄武從文，每天都開始研究古典文學，如何寫詩了，怎么還改不了當年的脾氣，說動手就動手呢?！闭f罷，周小海悄悄從謝自華手里“奪過”拐杖放在了門外。
謝自華在椅子上正襟危坐，雙眼逐漸瞇成了一條線，眉毛皺成一個倒“八”字，嘴邊的胡子在那沒有規(guī)律的抖動，看樣是在醞釀心中的怒氣。突然雙目怒睜，雙手借力摁住椅子的兩個把手，慢慢的站了起來，轉身走向了里間的廚房通道。
周小海還在那滔滔不絕，手舞足蹈的數(shù)落著謝自華，他對著巧巧說道：“你不知道師父能跑能跳的時候，有一次他的一個戰(zhàn)友結婚擺酒席，師父帶我過去吃酒席，擺了慢慢一桌子的菜和酒，我當時饞的啊，拿起筷子準備大快朵頤。沒想到此時師父和他以前的一個戰(zhàn)友話不投機，吵了起來，我剛要準備夾菜，結果整個一個大圓桌被師父掀的一個底掉，真是可憐那桌子酒菜啊，你說師父的脾氣沖動不沖動？”
巧巧在一旁“咯咯”的笑個不停。
周小海這時已經(jīng)意識到師父已經(jīng)一瘸一拐的走進了廚房，他邊說邊注意著廚房的動靜。
“后來聽他們那幫戰(zhàn)友說，說我?guī)煾冈诓筷牄]少因為這個毛病被處分，被關禁閉是常有的事。他們說跟我?guī)煾冈谝蛔莱燥垼蛷臎]吃飽過，每次都和別人掐起來，讓桌子受罪。他們給我?guī)煾钙鹆艘粋€外號叫做“緊褲帶“?！?p> 巧巧捂嘴笑著問道：“為什么叫緊褲帶？”
周小海哈哈的說道：“跟他在一起吃飯，吃不飽，餓的前胸貼后背，褲子老是往下掉，不得緊褲帶嗎？”
巧巧笑的前仰后合，剛要接著問后來有沒有吃上飯，只見周小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撒腿跑向了門外，一根搟面杖從廚房門口緊跟著飛來，周小海早已跟兔子一樣不見了蹤影，搟面杖只打到了門檻上發(fā)出“哐哐”的響聲。謝自華站在廚房門口罵道：“小兔崽子，我叫你再給我亂扯，看我不把你的腿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