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萱跟著張無為去他的辦公室,看了桌上的銘牌才知道,原來張無為不是總經(jīng)理,而是大劇院工程項目的總監(jiān)理工程師。
這樣的身份,讓趙寶萱頓時感到很放松。
她就說嘛,能親自動手修水箱的總經(jīng)理怎么可能舍得穿辣么奢侈的衣服!
總經(jīng)理的奢侈是豪華耀眼的,只有搞設計的才會不顧一切的追求低調(diào)的完美。
嘿嘿,在古代,總監(jiān)理這個身份就是工部派下來駐點督查的官員,油水足得很的那種。
壓力一清,她的膽子就大了,開始打量四周。
靠墻的書柜里擺著幾座水晶獎座,還有金屬的授權(quán)書立在那里,大大的會議桌上擺著二十四寸的電腦顯示器,地上立著兩幀手繪彩稿,鑲了木框,一看就是還沒來得及掛起來。
在超現(xiàn)代設計的辦公室掛這種超寫實的手稿,這是哪個大家的名作?
帶著油畫風格的山水畫,點綴在其中的幾個人物沒畫五官,著裝是濃烈的紅黑色彩,舉手投足間帶著有板有眼的規(guī)矩禮儀,透出滿滿的魏晉風情。
“是我畫的,兩年前投標大劇院的工程,我來漁城考察,官方版本的資料說這里曾經(jīng)是古代的帝王行宮,趙國差一點就遷都至此?!睆垷o為見趙寶萱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畫作,就介紹道:“我在江邊散步,突發(fā)靈感,畫了這兩幅風景。”
趙寶萱呆頭呆腦的看傻了:“我感覺如果趙國真的遷都到漁城,百姓安居樂業(yè)的畫面一定就是這樣子的!”
這兩幅畫里的風景,她好像見過,好像還在里面呆過——她甚至能猜出畫中人在做什么!
不得不說,這幅畫的構(gòu)思很大膽,跟漁城標榜的唐宋遺風有著明顯區(qū)別。
張無為微微一笑:“你學考古的,對漁城的歷史一定很了解,我畫得不對你就說出來?!?p> 趙寶萱訕笑:“漁城在魏晉時期什么樣,誰也不知道,漁城沒有這方面的出土文物?!?p> 哪怕在漁城開發(fā)古城旅游時,對外宣傳的什么唐朝始設郡興于宋明之類的說辭,其實都是打擦邊球。
漁城就沒出過什么名人,更別提風景名勝了。
嚴格說來,魏晉時期的漁城,純屬荒野。
張無為夸她:“你對家鄉(xiāng)很了解?。 ?p> 趙寶萱最不禁夸,嘿嘿直樂,話也多起來:“沒有刨過,不是很了解。是張師叔你畫的太傳神了!要不是你說明畫的是彌江,我都以為是哪個大畫家在魏晉古城的寫生呢?!?p> 張無為淡淡的笑:“你不要叫我?guī)熓辶耍诠ぷ魇?,大家都是同事,你跟著他們的稱呼喊我就好?!?p> 辦公室的同事們大都稱呼他的英文名字叫他威爾伯,只有密斯吳叫他張總。
趙寶萱從善如流:“為伯!”
目光依舊盯著彩繪稿,神思飄遠。
張無為:“……”
聽起來有點奇怪是怎么回事?
“威爾伯?幾時出發(fā)去工地?”有人在敞開著的辦公室門上敲門。
張無為給他們介紹:“賽文,這是寶萱,我的助理。寶萱,這是賽文,他負責基礎(chǔ)部分的設計,我們馬上要去實地測評,你明天來上班的時候,帶兩套便裝放在辦公室,去工地的時候用得上。今天你就在公司跟密斯吳熟悉一下工作流程?!?p> 賽文是外籍人士,漢語很流利,熱情的伸手過來:“噢,動人的小妹妹你好!擇日不如撞日,你今天就跟我們一起去吧,沒帶工作服不要緊,我們下去的時候你就在車上等著,看完工地我們到那附近去嘗本地特色菜?!?p> 趙寶萱沉浸在腦海里記憶中搜索似曾相識的畫面,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對于突然轉(zhuǎn)變的話風反應慢了一拍,眼睜睜的看著賽文的手都快抓到她的手了。
她不習慣跟陌生人握手,下意識舉起手里的手提袋推辭:“為伯,我?guī)Я碎L褲和平底鞋?!?p> 張無為挑眉,眼神流露一絲贊賞:“你早就想到了?”
趙寶萱不敢說出真實的想法,囁喏道:“我以為你說讓我來工作就是客氣一下。”
看在她家長輩的面子上沒有當面拒絕就是了。
賽文見趙寶萱的手不得空,夸張的上前一步要來攬她的肩膀,眉眼亂擠:“小妹妹,我也需要助理,你可以考慮調(diào)整職位?!?p> 張無為不動聲色的格開賽文的胳膊,攔在兩個人之間:“寶萱,你去換衣服,我在這里等你?!?p> 在這樣的張師叔和一群陌生的新同事之間,趙寶萱選擇了當跟班:“好,我馬上就來,為伯,這是我……呃我家里的茶葉,要放冰箱?!?p> 外面那十幾個男同事,有一半以上是外籍人士,還都是賽文這種純凈的毫不掩飾的眼神。
她很喜歡跟心思單純的人打交道。
只是賽文一見面表現(xiàn)出來的熱情讓她有所顧忌。
還是躲在張師叔身后要安全些。
趙寶萱此刻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把張無為視作了擋箭牌。
她萬分慶幸的想著,或許,這次她的夢,真的是反的,夢里越怕,在生活中越信任。
周大師真是神人啊!
……
趙寶萱去洗手間換好衣服出來,直到坐上車,賽文都沒有再跟她開玩笑,而是全程跟張無為在討論工作。
大劇院的工地,在漁城規(guī)劃的新市區(qū)中心。
在整體建設的效果圖上,它緊鄰市政府和文化廣場,南望彌江,建成之后將成為代表漁城文化底蘊的標志性建筑。
許多人都期待著漁城大劇院建成之后真的可以上吉尼斯紀錄,給漁城注入新的活力。
講真,趙寶萱對這些宣傳并不相信。
連博物館圖書館都不肯規(guī)劃不肯重建擴建的領(lǐng)導,卻花大價錢請了國外設計師來打造大劇院,無非就是跟潮流的噱頭走。
但是,眼前這兩個人指著圖紙認真討論的樣子,隨著車身輕微的晃動,讓她生出一種大戰(zhàn)在即指揮官嚴陣以待討論作戰(zhàn)方案的錯覺來。
張無為的腕表反射了車窗外的陽光,在趙寶萱的臉上一閃而過。
她突然醒神,心想,我這不是又在做夢吧?
鑒于以往的經(jīng)驗,趙寶萱把手揣進褲兜,偷偷的掐了自己一下。
好痛!
這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