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27 章:有人設(shè)險臨危境,美婦相約舊時亭
1
報館的人來來往往,顯得匆匆忙碌,幾乎沒有任何人是置閑著。
我一眼看到了站在一旁觀望的英恨,走了上去。很有意思,他竟同我一樣,滿臉的茫然不解。
“主編,今天的報紙怎么賣的這么暢銷,我們趕制的都快賣光了?!币幻瓢婀と梭@奇地發(fā)出感慨。
英恨凝促著眉頭,疑惑道,“今天的內(nèi)容真那么暢銷?但是我審核過,無非都是硬橋硬馬,針砭時弊,客觀評擊整個安西的民生,往日比起這還要嚴(yán)厲,效果并不怎么好,莫非這才一晚上的時間,安西所有的民眾都覺悟了?”
我聽的真切,心中疑竇叢生,走了上來,笑著道,“你不覺得今天有些奇怪嗎?”
英恨并沒有記恨我,沉默地點了點頭,“確實有些奇怪,但對于我們來說,仍是可控的范圍?!?p> “是嗎?你知不知道,在外面,根本沒有人買你的報紙,而且,一張報紙開價一塊大洋,你難道也不奇怪嗎?還有,這些報紙都去了哪里?”
英恨瞪大了眼睛。那些忙碌的身影也停了下來,驚訝望著我,似乎并不相信我所說。
“這怎么可能?”英恨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自己去看看?!?p> 英恨挑釁地轉(zhuǎn)身向著外面走去。我也跟了上來。仿佛到了深冬,整個街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
我們穿過了幾條街,所見所聞,英恨臉色逐漸難看起來。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英恨急欲抓狂。
我想了想,“你們今天有什么特別的內(nèi)容嗎?”
“都是一些往日的同類題材。”他低著頭,沉思著,也想弄清楚其中的緣由。
我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渾身如遭到了雷擊,幾乎和英恨眸光交匯的瞬間,同時呼喊道,“東碩?!?p> 我們穿過了幾條街,可惜毫無頭緒。
英恨思維敏捷,突然道,“我有辦法了。”然后向著報館跑去。
我只能跟了上去。
回到報館后,只見所有人一改忙碌,面露喜色,各自相互歡慶著,為今天的驕人成績感到開心。
英恨急呼道,“報紙呢?”
“賣完了,不可置信吧?今天這么快賣光了所有的報紙?!迸虐婀づd奮地感嘆道,“如果每天都這樣,那該多好?!?p> 英恨卻一副失望神色道,“能不能再趕制一些?”
所有的同事面面相覷,搖頭道,“印油已經(jīng)沒了,照這樣的銷量,明天可能要翻倍了。”
英恨一跺腳,轉(zhuǎn)身又奔出了報館。
我不明所以,也只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留下那些一臉茫然的工人。
“找賣報童。”英恨提醒著我。
我大喜過望,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按照記憶,穿過了幾條街,可惜并沒有任何賣報童的蹤跡。
我失望之下,準(zhǔn)備轉(zhuǎn)身回去,就在這時,我又看到了開始遇到的那個賣報童,興奮地飛奔了過去。
“啊,你們要干什么?”賣報童全力捂著單肩包,顯得很警惕,可是能從他鼓起的挎包中看到報紙。
我松了口氣。
“又是你?”賣報童一臉無奈道,“我真的很忙,請你不要妨礙我討生計?!?p> 英恨看著我,疑心道,“你們認(rèn)識?”
“不認(rèn)識?!?p> 我和賣報童幾乎同時出口。
英恨顯得更為狐疑。
我大略說了下經(jīng)過。賣報童白了我一眼,撇過頭去,嘴里嘀咕著方言,但究竟說的是什么,一句也沒有聽懂。
“你放心,我不會為難你?!庇⒑逌惤皖亹偵?,“你看看我,你常去報館,應(yīng)該能認(rèn)識我?”
賣報童厭煩道,“你又是誰呀!莫非也要買我的報紙,但丑話說在前面,有錢賺我就賣,一塊大洋,絕不還口?!彼f的正起勁,隨著眼眸落在英恨身上,突然驚呼道,“您是主編大人,《安西日報》的老板。”
英恨松了口氣,苦笑著道,“你總算是認(rèn)出來了?!庇⒑尴肓讼耄塘康?,“你放心,以后你去《安西日報》,我讓人對你格外照顧,你看怎么樣?”
“真的?”
“當(dāng)然,你覺得我會騙你嗎?”英恨眨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
我心中好笑,在我看來,英恨就像一個古怪的鄰居大哥哥,此刻,正在絞盡腦汁欺騙著眼前的孩子。
但是,想到這賣報童的狡猾樣子,恐怕未必會上當(dāng)。
“不會,你當(dāng)然不會,所有買報紙的人,都說你是安西最有學(xué)問的人,有學(xué)問的人怎么會騙人呢?”賣報童眨了眨眼睛道,“我們所有的賣報童都艷羨你,都想要和你一樣有學(xué)問?!?p> 我險些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
英恨找到了突破口,忙道,“你要是想要認(rèn)字,其實我可以教你。當(dāng)然,也只是教你一個人。”他還不忘帶著甜甜的微笑
“真的?”報童整個人都變得愉悅起來。
英恨點了點頭,見時機(jī)成熟,話鋒一轉(zhuǎn),“但是我今天需要你幫個忙?!?p> “要我?guī)兔Γ俊辟u報童抓著腦袋道,“我能幫您什么忙?”
“當(dāng)然,要不然我怎么會問你呢?”英恨誠懇道,“我們都是朋友了,朋友之間,就應(yīng)該相互幫助,更何況我都答應(yīng)教你識字了?而且就你一個人?!?p> “這個?”賣報童猶豫起來,似乎在衡量輕重。
英恨加了把勁道,“你放心,只要你幫了我,我會記住你,以后你隨時可以來找我。”
賣報童畢竟經(jīng)常在街上跑慣了,有些見識,嗯了聲,卻猶豫不決道,“幫你?我有什么能幫您這么有學(xué)問的人?”
英恨琢磨了片刻,“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們今天的報紙都賣給了誰?”
賣報童一怔,退了一步,面有難色,猶豫了許久,看著英恨,左右為難。
“我們既然是朋友了,就不應(yīng)該瞞著朋友,欺騙朋友?!庇⒑拚T導(dǎo)著。
“好吧,既然我們是朋友了,那我?guī)銈內(nèi)?。”賣報童艱難地下定了決心,心有余悸道,“不過這些人很兇,你們還是小心點為好。”
跟著賣報童穿過一條小街,來到了偏僻的巷子里,眼前出現(xiàn)了一棟別院,此刻院門敞開著,門口站著一個高大魁梧的漢子,四處張望著,似乎在等什么。
我們躲在拐角陰暗處,賣報童指著那漢子的身影,膽怯道,“我們的報紙都給了他,不過他給的錢確實很多?!?p> 我凝視著那彪形大漢,怎么看,都不像是文人,那為什么要買那么多報紙呢?
英恨才不管那么多,仿佛看到了仇人,說著便要直接沖出去。
我有些失望,原本以為會是東碩,可惜并不是。
英恨似乎想到了什么,頓住了身形,拿出幾塊大洋,遞給了賣報童道,“好了,謝謝你,有時間你來找我,我一定教你識字?!?p> 賣報童大喜,可是又猶豫起來,像個小大人一樣道,“大家既然都是朋友了,我怎么能收朋友的錢呢?”
“既然都是朋友了,那你更應(yīng)該知道,朋友的心意不應(yīng)該拒絕。”
賣報童覺得有道理,只能順從地接過大洋,叮囑道,“我看你們還是不要去的好,那院子里面還有幾個更兇的人呢,可兇了,今天還打了一個我們的兄弟,就因為那兄弟藏了一張報紙?!?p> 英恨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頭。賣報童抿了抿嘴,轉(zhuǎn)身離開,三步一回頭地消失在了拐角處。
“看來我又失算了?”我失落起來,一切又是徒勞無功,忍不住咒罵,這該死的東碩究竟去了哪里?甚至暗自決定,只能用最土的辦法,讓人四下打聽黃家的消息,然后再找突破口。
英恨卻搖頭道,“我看到未必,這些人居心叵測,應(yīng)該知道些什么?要不然為什么要費盡心機(jī)做這些事情?”
我立刻醒悟,可是英恨已經(jīng)向著那漢子走去。我想要阻攔住他,提醒他籌劃一番在做打算,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你們是東碩的人?”
那魁梧漢子一怔,竟被鎮(zhèn)住了!他驚異地望著我們,警惕道,“你們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英恨說著便要沖進(jìn)去。
那魁梧漢子阻攔住,“這里是私人地方,你不能隨便進(jìn)入?!彼煅杂^色,能看出英恨穿著得體貴氣,也不敢貿(mào)然得罪。
“私人地方?”英恨怒道,“你們買了我所有的報紙,我就不能看看,你們究竟在玩什么把戲嗎?”
“你是報館的人?”魁梧漢子瞬間警覺。
“不錯,鄙人英恨,正是《安西日報》的創(chuàng)辦人、主編?!庇⒑蘧o張,看了一眼我,隨手奪過我手中的牛皮傘,當(dāng)成自己的武器,警惕望著眼前的魁梧漢子,警告道,“如果你不讓我進(jìn)去,那我就不客氣了。”
“怎么著?我已經(jīng)很客氣了?莫非想要硬闖不成?”那壯漢可不是吃素的。
“今天這里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闖闖看?!庇⒑揠S手舉起牛皮傘,向大漢頭頂砸去。
我忙上前去阻攔,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
那魁梧漢子顯然是練家子,輕巧地側(cè)身躲過。
英恨借機(jī)迎頭沖了進(jìn)去。
壯漢一看,忙丟下我,呼喊著追趕道,“站住,你不能進(jìn)去?!?p> 牛皮傘是我的護(hù)身依仗,更何況黃裕在其中,我忙追趕英恨去搶奪,可是剛進(jìn)入院子,這才發(fā)現(xiàn)院子里堆滿了今天的報紙外,并無任何的奇特之處,然而,卻發(fā)現(xiàn)失去了英恨和那魁梧漢子的蹤跡。
我著急呼喊道,“英恨?”
聲音仿佛剛出口就被稀釋,沒有任何的回音。仔細(xì)聽去,四下無聲,靜的令人害怕。
我心中一緊,向著里面摸索尋覓。
走進(jìn)了臨近的屋子,剛開門,一股檀香撲鼻,正自奇怪,感覺到身后有動靜,警覺下,忙轉(zhuǎn)身看去。
可是就在此刻,眼前一黑,腦袋一陣劇痛,幾乎沒有看清楚是什么狀況,便昏倒在了地上,人事不??!
2
“你干什么呢?”李奎上前推搡了下發(fā)呆的東碩,埋怨道,“這是生意,不做嗎?”
東碩猶豫了下,卷起衣袖,向著黃裕詢問,“不知黃……”
“我現(xiàn)在是張門黃氏?!秉S裕故意搶先提醒著。
東碩一顫,酸楚道,“張少奶奶,不知您想要做什么衣服?”
“旗袍?!?p> “用什么料子?”
“你干什么呢?”小桃不憤,插嘴道,“我家小姐當(dāng)然用最好的料子嘍?!?p> 黃裕瞪了一眼小桃。小桃撅起嘴,瑟縮躲在一旁,仍不服氣地瞅了一眼東碩,翻了個白眼。
“你隨意,只要好看,適合我,就可以?!?p> 東碩一愣,點了點頭。
“不用量尺寸嗎?”黃裕追問。
“不用,我量過。”
“我覺得應(yīng)該量?!秉S裕認(rèn)真地看著東碩。
“既然您要求,那就請高抬貴手?!睎|碩接過李奎手中的皮尺,伸手開始丈量起來,但是,當(dāng)他湊近黃裕的時候,心神凝蹙,竟遲緩了起來。
“明天,十里渡,我等你?!秉S裕趁著他湊近自己時,偷偷說了幾句。
東碩一顫,手中的皮尺掉落在地上。
“還裁縫呢,皮尺都拿不穩(wěn),怎么做衣服?”小桃看在眼中,嘲諷著。
黃裕彎身撿起皮尺,隨手遞給了東碩,笑著問道,“不知道我有沒有胖點?”
東碩一驚,恍惚道,“沒有?!痹拕偝隹冢阌X得不妥,可是覆水難收。
“你說什么?”小桃沖了上來,怒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敢調(diào)戲我家少奶奶?”
“誤會,誤會啊?!崩羁幌胗姓`解,忙上前來勸阻。
“小姐,我們走?!毙√依S裕,說著便要向外走。
黃裕隨手甩開,怒了她一眼,看向東碩,認(rèn)真道,“衣服快些,我有重要的日子穿?!?p> 東碩心神搖曳,俯身道,“我盡量?!?p> 目送黃裕離去后,東碩一個人躲在了樣板間忙碌著,所有人都不敢打擾,畢竟他是鋪子里的活招牌。
東碩眼前浮現(xiàn)出黃裕的樣子,在布匹上勾勒著,他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心思,可是始終不知該從什么地方下手。
他躺在了地板上,抬頭望著房頂,腦海中閃現(xiàn)出各種畫面,突然,他想起了黃裕的話,眼前浮現(xiàn)出他們在十里渡時的場景。
畫面如走馬觀花,如銀蛇亂舞。他坐了起來,雙眼中射出欣喜目光,飛快拿起一批淡綠色布匹,迅速剪開。
穿針引線,銀針如流行劃過天際。他太幸福了,保持著亢奮,不想就此失去了靈感。
突然,他手指一痛,慌急中,銀針刺破了手指,鮮血滴落在了布匹上。
他頓住了手,懊惱該怎么辦?腦海中閃過一幅畫面,當(dāng)下毫不猶豫,更加忙碌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當(dāng)天亮的時候,第一道陽光照進(jìn)來的光景,他終于完工了。
他舉起自己的杰作,這是一條鑲著白邊的淡綠色旗袍,略顯得素雅,可是在旗袍上繡著一樹盛開的梅花,那胸前的一束,開的正妖艷的梅花心,栩栩如生,仿佛活了一般。
旗袍顯得靈動跳脫,思念的人,與眼前的旗袍相互重合,他仿佛看到了她翩躚的舞姿。
他不敢在想下去,怕因此沉迷不能自拔。他整理好旗袍,找了盒子,小心翼翼放了進(jìn)去,然后包好,轉(zhuǎn)身出了樣板間。
他需要洗漱一番,見自己最思念的人,一定要以最好的狀態(tài)去,就算自己一夜未睡,仍要好好的收拾一番。
他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青春的肌膚煥發(fā)出飽滿的神光,他深吸了口氣,滿意地點了點頭,整理了下精心準(zhǔn)備的衣服,穿戴整齊后,拍了拍胸口,撫平褶皺,提起自己精心準(zhǔn)備的禮物,向著十里渡而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人群中后,一輛車從拐角駛出來,緩緩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