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說話,從頭到尾都是疑問句式。是戾氣太重還是腦子根本不會轉(zhuǎn)?或許是這兩種情況惡性循環(huán),這種可能性顯然更大一點。
鐘同一冷眼看著叔松的表演,同時仔細(xì)觀察著在場的人,包括他自己。他時常會進入到這種抽離的狀態(tài),用他的話說就是人生如戲,不過是RPG游戲的戲,比如打晉級賽很想贏的時候,期末考試化身作弊佬的時候,還有此刻被敲打一番覺得可笑的時候。
沒提被自己踹倒的事,肯定是有理由的,也不用著急去猜測,相信人多口雜,遲早會透露出一些線索的,況且村里人之間不知進退的相互打聽有時候甚至能達到類似審問的地步。
他們說他們的,鐘同一感覺傻站著掛機實屬消極游戲,于是擼起袖子,走上前去查看死者的傷口,已經(jīng)被毛巾裹住了,呃…看來是一波無效操作。此時倒是沒有了先前對人類尸體的過激生理反應(yīng)。
“你還看什么?”叔松又陰陽怪氣地問道,轉(zhuǎn)向兩個女人,應(yīng)該是他的母親和弟媳,“還不快把這死人蓋???”
鐘同一沒搭話,扭頭就走。此行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其二,只是對鐵銹味的來源仍毫無頭緒。雙手插衣兜,面無表情,思緒又飄到朱芃那里,希望這家伙能趕緊搞定。
“你是啞巴???”居然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這小子太囂張了,說著就想去拽住鐘同一。
“你和小后生急什么,現(xiàn)在年輕人都這樣?!贝笸鯏r住叔松,掏出煙遞過去,“昨晚風(fēng)大雨大,唉!樹頭也意外走了,不知道其他家怎么樣,天災(zāi)人禍啊!”
“我以后可怎么辦啊!啊~”屋子里的人無不心情沉重,當(dāng)又聽到一個噩耗,松子的老娘控制不住悲痛,撲倒在堂前。
“還不把老娘扶起來?”叔松指使著弟媳,自己沒事人似的繼續(xù)抽著煙,45度望天。
“她也是你老娘?!彼勺酉眿D吃力地扛起家娘,大王也上前幫忙,把她扶到椅子上坐好。
“現(xiàn)在人多,說話硬了是吧?”
“你走,這里不需要你?!彼勺酉眿D沖著叔松吼道。
“呵呵!”叔松彈掉煙屁股往外走,一把撥開站在院口的貓胡,“你個酒鬼昨晚怎么不干脆和樹頭喝死?”說著轉(zhuǎn)身閃進巷子,離開了。
“命苦啊,萬幸的是前兩個月,村里讓大家都買了保險。”大王安慰著老人。
“我只要我的兒啊~”老太太沉浸在傷心中,根本聽不進話。
“媽,這就是命,咱們要好好活,為了孫子也要好好活。”兩個女人依偎著,抽泣著。
鐘同一看不了這樣的場面,也憋不出什么安慰的話,看向同樣沉默的林小蘭,問道:“林嫂,你們家也買保險了嗎?”
“?。俊绷中√m似乎走了神,“買了…買了?!?p> “大家本來都不愿買,還是三川,哦,是他要做業(yè)績,村里就當(dāng)幫襯他了?!贝笸醪遄斓溃艾F(xiàn)在看,是應(yīng)該買?!?p> 什么?鐘同一心里咯噔一下,他是為了保險金?不可能,受益人又不是他,他有什么好處?兩個現(xiàn)場都有他,絕不會是巧合,難道他是和林嫂合謀?停?。e亂猜。
至于保險應(yīng)該是那種一年期消費型的,村里大多是老人,不太可能會買那種幾十年返還型的。發(fā)生意外賠付的保險金雖然不少,但一個成年男人的正常收入也不低,犯不著用命換錢。
鐘同一現(xiàn)在更想知道朱芃那邊到底怎么樣了,皺起眉頭準(zhǔn)備找個理由回去。
不料這邊林小蘭搶先說道:“反正情況也看到了,我要回去照看我公公?!?p> “喔喔喔~”不知誰家的公雞,嘹亮地唱曉聲拉回各有所思的眾人。
“那我們先走了,一夜沒睡了我回家瞇一會兒,有事兒隨時喊我啊?!贝笸跗鹕碚f道。
松子媳婦送眾人出了院子。
各回各家。
貓胡還發(fā)著呆,被大王推了一下,回過神來,喃喃道:“是他…是他…”
鐘同一在前面快步走著,耳朵尖聽到了,決定打聽一番,隨即又返回來,“誰?”
貓胡不回答,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往家走,“一定是他。”
“誰?”鐘同一扶額,我怕是個復(fù)讀機,不過他們是不是也發(fā)現(xiàn)鐘三川有問題,于是又追上大王,又問貓胡說的是誰。
“鬼知道,別管他了,酒就沒醒過?!贝笸鯎u搖頭,“還是趕緊回去瞇會,噢~熬不住了。”
鐘同一跟著打了個哈欠,算了,先回去找朱芃。
…
朱芃已經(jīng)等在院里,不安地來回踱步。
剛才在房間里,樹頭爹背對著自己坐在床邊,他偷偷摸摸地拿著望遠鏡調(diào)試著,誰知老頭像背后長眼般,突然問他在干什么。
這老頭不是一直在發(fā)呆嗎?怎么還注意到我了。他居然緊張到結(jié)巴,“望…望…望遠鏡。”答非所問好么…
“哦。”樹頭爹點點頭。
這也行?
朱芃呼了口氣,繼續(xù)對著望遠鏡調(diào),不對,拿反了,這邊是物鏡。
他繼續(xù)調(diào),出現(xiàn)了…昨晚的影像。
鐘樹似乎喝多了,直愣愣地踩上桌子,晃了晃,抓住房梁,爬上屋頂。
林小蘭去搬了一摞瓦上來,站上桌,幾片幾片往上拋,鐘樹在上頭接住。
最后幾片,鐘樹似乎反應(yīng)不及,上拋的時候沒接住,下落的時候下意識地彎腰去撈,直接栽了下來,還鏟下來一串瓦,頭朝地狠狠地拍在地板上。
朱芃看的頭皮發(fā)麻,咽了口口水繼續(xù)。
屋頂上一塊用來壓重的石頭隨著瓦片的帶動,和著雨水,砸落下來…
“嘣咔!”撞擊碎裂的聲音透過畫面直接出現(xiàn)在朱芃腦子里。
鐘樹的半張臉被石塊砸爛,渾身抽搐著,傷口開始往外滲血。
林小蘭從桌上跳下,搬起石塊。
舉高…再次砸下…
“咚!”
朱芃從矮凳上仰倒,又立馬支起身,也不管樹頭爹聽到動靜后是什么反應(yīng),跑下了樓。
看著東方大白,太陽即將升起。
眼前又浮現(xiàn)林小蘭最后舉起石塊的身影,那一刻仿佛沒有任何感情,形如幽鬼。
濺起一片血紅。
朱芃努力不去再想,焦慮地等著鐘同一。
直到林小蘭出現(xiàn)在視野中,他不敢看她,低頭走出院門。
“林嫂,衣服還你。”鐘同一隨后出現(xiàn),把衣服塞給林小蘭。
“不用,你先穿著吧?!?p> 洞妖!朱芃話不多說,給了一個眼神,此地不宜久留。
鐘同一會意,不停留地就往家里方向走。
朱芃此時的走路姿勢十分僵硬,幾乎絆倒自己的腳。
他用余光看到——林小蘭似乎一路冷厲地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