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過隱實的各院后宮被一一清理，半數(shù)妃子被過繼給海平津，她們大部分人這輩子都沒見過海過隱實大帝的面；另一半受端木近緣皇后命責(zé)令一個月內(nèi)改嫁。
到了晚上，小石子坐在他房間的書桌邊，打理著自己明天的工作，錢夫人坐在他的床邊默默地看著月光透過窗子灑在的空地上，她一直想找話吸引她這石郎的注意力，想了好幾個，卻不知道該說那個。
她清清嗓子，先從錢府最近的變故講起，尤其是原來壟斷了幾家米行米價跟織布團(tuán)體布價的商聯(lián)最近跟錢府劃清了界限，因為沒人知道老皇帝臨死前給新皇帝說了什么錢家人的壞話，便只能跟錢府脫離原來的合作關(guān)系。
“原先錢府跟那些蠅營狗茍的家伙有什么合作關(guān)系？”小石子回頭問，看見錢夫人低下頭羞答答地回他。
“就是他們負(fù)責(zé)定一個糧價跟布價的范圍，然后跟官府商量，官府同意了就從中抽一點利潤，咱們錢家人因為勢力不小，在各州都有糧倉跟囤積布匹的倉庫，他們跟我們一商量錢家也能得點好處?！?p> 接著錢夫人緋紅著小臉問他什么時候睡覺，小石子卻在打量她，一邊思索著些什么。
她見小石子不過去只能自己過去，一邊又兩只手?jǐn)n住他的一只，“石郎，我真高興，你竟能考成這樣，我實在沒有料到?！?p> “這不都是錢家暗中安排的么，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高雅怡搖了搖腦袋，做出一副他傻瓜的樣，“錢府目前的影響力只能影響面試，筆試是不行的，而筆試水平全看的個人，所以你真是個小精豆！”
小石子看著她洋溢感情的兩只大眼，開始緩緩的講起來。
“雅怡，你看，我認(rèn)識的人都像你這么充滿了情感，這樣很容易被牽住鼻子變成聽話的小狗?！?p> 這時高雅怡拉起他的一只手輕輕咬了一口。
他笑笑，接著有些嚴(yán)肅地說：“我們有個特點，對好的東西過分贊揚，對壞的予以抹殺。如果是這樣，那么你走上大街，街上走著的人一定是殘缺不全的，這個人缺了一只胳膊，那個人沒有眼睛，另一個人胸膛中央缺了一塊···之所以會成為這樣是因為缺少對知識的利用，盡管士階層分子擁有知識，他們也會因為不利用知識判斷而流于感情。”
“你說這么多，就是為了說我不讀書么？”
“才不是，我只是擔(dān)心錢家會因為這樣而臨了危險?！?p> “只要有你在就行了，石郎，”錢夫人湊上去親親他的臉，“我要是出了事···你一定能救我的，你不危險就行了，我有種幻覺，覺得錢家日后可能要靠你，小狀元！”
小石子一只胳膊摟著她的腦袋，“雅怡，我挺危險的，只是你看不出來而已；而且，也許，僅僅是我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你的事罷了?！?p> 他的殿試被安排在海平津太子的登基儀式之后，在此前小石子就被錢鏡揪了出來，升為了錢府負(fù)責(zé)賬目的管家的副手。
錢鏡對母親身邊的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侍從開始改觀，以為他母親真的撈到了個寶，他心里想的是小石子跟自己一般大，但自己若去赴考，一定考不成第一名。
更況且，那些本次錢府要求暗中扶植的赴考的生源只有幾個人位居前一百名，其余的都在百名開外日后很難靠著關(guān)系之外的途徑坐到高位。
這家伙是個人才，但又不能立即給予重任，這是他爺爺錢萬返傳授給他的。
海平津?qū)τ谒屎竽赣H怎么著那些妃子的沒有任何說辭，這幾天朝廷的工作都分給了吏部跟文淵閣，他只是在自己的房間里無聊地等著祭典跟自己的登基典禮。
他聽著蟲子鳴叫，去打開窗子，忽而看到父親的花瓶，里面的花因為沒有澆水全部枯萎了，海平津忽而大慟，拿腦袋使勁地撞了一下窗欞。
驀地他看見窗子外有個女人的剪影，他開門一看，是個陌生的姑娘，她穿著粉白相間挺貼合自己身段的羅裙，面容白皙充滿惶恐地低下臉不知道怎么辦。
海平津問她是不是他母親叫他來找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他隱隱約約地發(fā)覺了，他母親已經(jīng)控制了整個后宮庭院。
女子抬起臉，手仍然痙攣，海平津看見她兩眼的眼圈發(fā)黑，想必許久未曾休息，便給她說知道了叫她走便是。
結(jié)果她嘟起鮮艷的嘴唇，勇敢地說了一句：“不是！”
“什么不是？”海平津心煩意亂，正巧又看到了那只凋謝的花瓶。
“臣妾想向皇帝求取一事?！?p> “我還不是皇帝，你不該這么講?！?p> “您就是?！?p> “你想講什么？”海平津請她到屋外的石凳上坐下，她從腰間拿出一塊手絹幫海平津擦了擦他那個石凳上的露水。
“臣妾不想改嫁，想在后宮服侍皇家···”她低下頭，意思明顯，即她想繼續(xù)服侍海平津。
海平津憂郁地講：“這不是我能決定的···我母親負(fù)責(zé)此事，你應(yīng)該去找她的···”
“您是皇帝！有此權(quán)力！”她緊迫地講，海平津不知道為何這人的雙眉這般黑，打量著她顯著無辜的臉。
“好，你既然這么說，我同意便是，我母親若找你，你便說是我的安排。”海平津道。
“臣妾謝過陛下！”她低下身子，接著起身感激地看了他許久許久，“臣妾在宮中時從未見過文帝陛下，今日能見到您，也是三生有幸了···”她扭過臉便告退。
“慢著，你叫什么名字，來著？”海平津起身問。
“臣妾姓戴，叫曼殊，陛下叫我曼殊就好了。”她羞紅了臉跑出院子。
海平津失神地望了望周遭的大樹，忽而發(fā)現(xiàn)她那手絹忘在自己的石凳上了。
登基儀式前，就在祭典的當(dāng)晚，一眾和尚在海過隱實大帝的靈堂前晝夜誦經(jīng)。
入夜，海平津、海河、朝沐公主以及端木近緣皇后在老皇帝的靈堂守靈，這是端木皇后要求的，她同時安排了所有妃子不得接近靈堂。
海河看見他媽媽一個人瘦弱的模樣，身著縞素歪著腦袋端詳他死去的父親，不知道該怎么安慰。
朝沐公主已經(jīng)在一邊打著瞌睡了；海平津一直背對著他們看著月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現(xiàn)在孤零零的只有他跟他媽媽了。
海河叫他母親到一邊休息一下，端木皇后看了看他，沒說話也沒挪動位置。
到了第三次時，端木近緣才到一旁，留最近的位置給了海河。
這時，海河突然從懷里拿出一把剪刀，剪掉了父親的一縷頭發(fā)。
他母親雖然對此感到驚訝，但想了想，也沒問什么，她自己有更多的心事要想，滿臉憂慮地看著皇帝安詳?shù)拿嫒荨?p> 后來，海平津回憶過去，回想起了自己即位時第一次承受了百官的朝拜：他看到跪著的眾人，不是滋味，叫他們起身。
他看到了群龍，看到了陽關(guān)、雪里關(guān)當(dāng)中的大河山川迸發(fā)的金光射向安汀城子母宮，頓時，山脈轟然崩摧，長江幻化成金龍，舞出了天漢，舞出了天漢左邊的大平原跟小諾斯卡丹，他在想自己看到的龍整個世界會不會看到。
想必西諾斯卡丹人看到天漢的龍，必然也會傾倒跪拜臣服吧。
恍惚間那條龍再次飛回天漢，一躍涌進(jìn)海平津的口中。
手握天龍者，方可擎天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