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安排
第二天一早,林修照例是一大早就不見人影。
葉清淺睡了一夜,早把昨晚的那一出給忘得一干二凈了。該吃飯吃飯,該鍛煉鍛煉,趁著天氣好,抽空還幫著長歌和聽松,把所有里里外外鋪的蓋得都給曬了一遍。
誰知上午剛過半,就有管事的劉媽媽來鳴泉院。
葉清淺心里都想罵人了,這個林修,居然來真的,非要把自己趕走了不可啊。
劉媽媽倒不覺得是個什么大事,只是照例聽吩咐來領(lǐng)人。
這幾年,少爺陸陸續(xù)續(xù)快把院子里伺候的人給打發(fā)完了,再打發(fā)一個也不出奇。
不過看到葉清淺本人后,劉媽媽在心里就開始掂量評估了??催@丫頭的長相,就不像是個安分的,準是她狐媚勾引,惹到了少爺,所以才被趕出來的。
這么一分析,劉媽媽在心里就把葉清淺看輕了幾分,對她說話也帶上了幾分傲慢。
“我說葉姑娘,你就快點收拾收拾跟我走吧,我還有一攤子事等著忙呢,沒工夫在這耗著?!?p> 長歌趕緊攔著:“劉媽媽,清淺是鳴泉院的人,要去要留也得少爺發(fā)話,何況主仆一場,就算是走,總要等少爺回來,跟少爺辭個行吧,”
“長歌姑娘,我可就是奉了少爺?shù)姆愿纴淼?,你們可別叫我為難啊?!?p> “長歌,不必再多費口舌了,我走就是了,也不必再見他,何苦再當面自取其辱?!?p> 葉清淺這人不記隔夜仇,看到林修一大早就出門,本以為昨晚的事就算了呢,沒想到他居然百忙中都不忘趕自己走,看來是煩透了她,一眼都不愿多見了。
葉清淺倒是不知道自己居然這么招人煩,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惹得他如此。
走就走,葉清淺一語不發(fā),回到房間就開始收拾她的行李。
比著初來時,葉清淺也算有點家底可收拾的了。新作的衣裳,發(fā)的月例和一些日用品,加上她之前的東西,也有些可觀了。
一件一件往里裝東西的時候,葉清淺的回憶也被打開。從草原穿來的那身皮袍,回夏州的路上林修給買的那身絳藍色布衣,還有那個輕紗飄飄的帷帽,包袱里裝不下,葉清淺拿起看了看,曬傷的皮膚早就好了,不再需要這個了。
她有點懷念草原,懷念那一路的點點滴滴,雖然那時生活艱苦,行路艱難,衛(wèi)生不好,皮膚不好,但依然讓人懷念。
她記得路上感受的每一點溫暖,不管是那個深夜寒風中遞來的披風,還是這只曾經(jīng)為自己遮掩窘迫的帷帽,她都記得,她都感動并且感謝。
可如今,記得這些的恐怕只有她自己了,只有卑微平凡的自己,生活單調(diào)的只擁有這么一點點溫暖的回憶。
但別人不同,侯門貴公子,御前得力人,眾星拱月,花團錦簇。他的生活該是豐富的讓人眼花繚亂,怎么還記得那一段流離顛沛的旅途。所以他早該是忘卻了。
是啊,但凡還容留一點點情面,又豈會趕自己走,給她這么大一個難堪。
只有自己妄想高攀,誤以為大家已經(jīng)是患難朋友。
可誰知道,從頭到尾,患難的只有自己,當朋友只是幻覺。
自己一無所有,不過是寄人籬下,哪有資格來的這許多妄想。
葉清淺還記得當時他說,“無論如何,林某絕不會撇下葉姑娘不管的?!毖元q在耳。
自嘲的笑笑,是啊,并沒有撇下不管呢,還是留了情面的,不是嗎,至少沒有把自己趕到大街上去。
從回憶中抽出,葉清淺果斷地放下帷帽,她不準備帶走它。
東西裝好了兩個小包,她一左一右挎起來就走,長歌和聽松見攔不住,只好拉著她,拿些體己的好東西送她。
葉清淺全推辭了,最后只是好意留下她倆各自送的一個針線繡品,算是紀念。
心里一片清冷,葉清淺面上卻還是要笑著安慰長歌她們:“別難過,我又不是離開,還在這侯府里,總能相見的?!?p> “嗯,嗯。”長歌哽咽點頭,心說,這一去不知被分在哪里,侯府規(guī)矩大,若是分在外院做了下等丫頭,想見面可一點不容易。但怕說出來惹清淺傷心,便不說透。
在劉媽媽的催促下,葉清淺終是出了鳴泉院,回頭看看那牌匾,還是那古樸雅致的“鳴泉”兩個字。
再見了,鳴泉院。再見了,長歌。再見了,聽松。再也不見了,林修。
帶走了葉清淺,在安置她的時候,劉媽媽卻犯了難。
起先只覺的是個小事,還和以前鳴泉院打發(fā)出來的丫鬟一樣,隨便分到別的院子伺候,或者分到外院,或針線、或灑掃、或浣洗、或烹飪,根據(jù)每個人的特長,不拘做個什么都行。
但深入了解后,劉媽媽卻十分頭疼,葉清淺還真不好打發(fā)。
首先她沒有任何工作技能。侯府里的丫頭要么是家生子,從小在府里長大,端茶倒水、梳頭針線都是要培訓的,也懂得些眉高眼低,可以放在屋里伺候。粗苯一些的就在院子里做些澆花養(yǎng)鳥、打理庭戶的活。
可問了一圈,葉清淺什么都不會,哪里像是個丫頭,簡直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看她嬌小纖弱的樣子,粗苯的體力活恐怕也做不好。
好在最后終于發(fā)現(xiàn)葉清淺有一項十分有用的技能,就是識字。
在這個義務教育沒有普及的時代里,能夠識文斷字算是十分奢侈的貴族技能了。
劉媽媽考慮了下,決定安排她到老夫人房里,也就是林修的母親大人那里。老夫人年齡大了,眼有些花,平時看看賬本或者佛經(jīng)什么的,身邊需要人給念著。
再不然大少爺院里也可以,老夫人現(xiàn)在不怎么管家,很多事都交給大夫人了。葉清淺識字,正好給大夫人做個幫手。
這些可都是最好的活兒了,又輕巧,又在主人面前得臉,劉媽媽覺得有些便宜葉清淺了,無奈人家識字,這是突出優(yōu)勢,何況別的她也不會做,便宜就便宜吧。
沒想到問著問著,問題又來了。
本來劉媽媽也就是順嘴一問,葉清淺是少爺帶回來的,就想了解下她的身契在哪。
結(jié)果一問之下才發(fā)現(xiàn),她居然沒有身契。
沒有賣身,這算哪門子下人,這可怎么安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