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看著每位來店里的人面帶微笑的模樣,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屬于自己的青春色彩。
我也喜歡聽客人將自己的故事說給我聽,對于經(jīng)常來的人會偶爾贈送一份甜點,而那些年輕的學(xué)生,李玫會在結(jié)賬時候抹去一些零頭。
錢不多,但我覺得總該給這群孩子省著點。
或許她們不在乎這點錢,或許她們家庭比我想象的要富裕,可那又怎么樣?
夏天路過某個路口,五六十歲的老劉在太陽底下跟著工頭挖溝修路。
別人喝飲料時候,他喝著自己帶的白開水。別人三三兩兩合伙下館子時候,他自己坐在陰涼的地方就著一塊錢一包的咸菜吃著發(fā)硬的煎餅。
老劉舍不得買煙,抽的是旱煙,十塊錢煙絲加上五塊錢卷紙夠他抽一個月。
后來有一次路過趕上車拋錨,堵著路口影響交通,老劉頂著大太陽幫我把車推路邊通了道。
再后來我會在車里每天放瓶水,路過時候遞給他。
我說,“老劉你這年紀兒子應(yīng)該結(jié)婚了吧?怎么你還跑工地折騰?”
老劉卷著旱煙吧嗒吧嗒抽著,笑的時候露出滿口大黃牙,“兒子結(jié)婚不用管了,閨女剛上大學(xué),我尋思著丫頭在外面不容易,就出來多掙點讓她別在外面受了委屈?!?p> 那條路修完后再也沒見過老劉,我知道,老劉一定是去了下一個工地的某個地方,繼續(xù)為了他最珍貴的人去努力。
這不是溺愛,也不是中國式家長教育。
這是無聲的愛,因為他過夠了苦日子所以才會拼了命的給孩子好日子過。
我厭惡過于人心的攀比,更厭惡過于世道的丑陋模樣。
小時候一直是同輩里學(xué)習(xí)最差的一個,某親戚就會說,“你看誰誰誰學(xué)習(xí)多好多好,你這個最多也就小學(xué)畢業(yè)。”
上了初中,某親戚又會說,“你看那個誰誰誰全年級多少多少,你這個初中能上完就不錯了?!?p> 那些被她夸贊的人在半路競相夭折,而我這個被厭惡甚至是遺棄的廢物卻走到了最后。
那一刻沒有榮耀,因為她不值得我去浪費波動的情緒。
大學(xué)后回家,某親戚改了口,開始刻意的拉攏關(guān)系,“你看,我就說這孩子有出息吧!真給咱老李家長臉?!?p> 是嗎?可我知道那所謂的親情有多少人是抱著冷眼相待的態(tài)度,又有多少人在我曾經(jīng)的青春年少里充當著儈子手的角色。
她曾經(jīng)的所有的惡言惡語都是那么不留余地的全砸在我的身上。
即便后來關(guān)系緩和,我也一樣厭惡她,厭惡她讓人嘔吐的言語,厭惡她充滿世道的丑陋嘴臉。
攀比也好世道也罷,因為我厭惡,所以時刻告訴自己不能變成讓自己厭惡的人。
白鷺有一個弟弟,大學(xué)剛畢業(yè)那年看別人開寶馬奔馳,就訛著家里買寶馬,白鷺家庭比較富裕不在乎一輛寶馬錢也就買了。
這孩子也挺有出息,車開了倆月駕駛證還沒拿到,結(jié)果酒駕撞人逃逸被警察找到家里。
警察抓人時候那貨還在被窩睡覺,自大的壓根就沒當回事。
白鷺爸媽總覺得這是小事賠點錢私了就好了,結(jié)果受害人家里死活不同意一直鬧到法院。
最后白鷺家賠了受害人三十五萬另加三年有期徒刑。
白鷺自始至終沒管過那個弟弟,她說,‘一個攀比兩個溺愛,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既然這樣那就讓他們自己承擔吧?!?p> 聽著有些冷血,可是這個世界就是這么現(xiàn)實。
沒有理所應(yīng)當?shù)呢?zé)任,不是所有人都要因為跟你有親情跟你熟悉,所以就要為你背上所謂的‘責(zé)任感’。
海棠去了國外考察,小心因為學(xué)業(yè)原因去了BJ,晚上來的都是平常關(guān)系好的人,盞郁、寶兒、白鷺和李玫。
我夾著火鍋里的肉自顧自吃著,這仨姑娘居然沒放清湯料!害得我只能就著清水洗了吃。
“狗日的房東又漲價,我想最近重新找個地方開店?!?p> 盞郁翻了個白眼,一臉無所謂地樣子,“店里每天那么多人,房東不漲價才怪,上次跟你說整改你還不樂意,現(xiàn)在后悔了吧?”
白鷺夾了塊豆腐放盤里望著我,從地形到位置再到人流環(huán)境挨個替我分析了個遍,“總的來說,我們支持你換地方?!?p> “地方選好了嗎?”寶兒拿著我放電視劇上的木盒把玩著,“咦,這是什么?”
“某人的前女友送的唄,這某人一直念念不忘結(jié)果又舍不得打開,”盞郁似笑非笑地盯著我,“我說你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就每天看著它胡思亂想?”
我拿過桌上紙巾搓成一團砸她頭上,“吃你的火鍋,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p> 她們幾個一直笑,弄我的想好的話不知道怎么說。
喝了口酒清了清嗓子,我說,“你們想不想入伙?李玫就算了她還是學(xué)生?!?p> 李玫工作一直很認真,這也是為什么商議搬店時候帶著她,這年頭找個有責(zé)任心的學(xué)生不容易,要是可以的話我還挺希望她能繼續(xù)留下。
“缺錢?”白鷺低著頭扒拉著碗里的豆腐,“這幾年我還有些存款,不多二十來萬,明天轉(zhuǎn)給你?!?p> 我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眼睛不敢看她們,我想誰都不愿意做合伙的生意,有風(fēng)險而且容易把關(guān)系鬧僵。
我咬了口丸子,辣的嗓子疼,“上個月老爺子腦梗塞,我就把錢大多給了他們……”
“我也出二十萬吧,反正放銀行利息也就那么點,投給你比放銀行靠譜?!?p> 盞郁笑嘻嘻地望著我,“上次給你投資入伙你還不同意,現(xiàn)在后悔了吧!”
“我也出二十萬,”寶兒摸索著盒子開口說。
說實話,盞郁和白鷺能出資我一點兒都不意外,與她們相識時間畢竟久一些,可寶兒能拿出二十萬讓我有些錯愕,“你要不要好好考慮一下?”
“不用考慮,不過我有個條件……”寶兒神秘兮兮地盯著我,“你讓我看一眼盒子里的東西就行?!?p> “聽寶兒這么一說我們也挺好奇的,這樣吧,出資入伙條件就是把你這個寶貝盒子讓我們看看!怎么樣?夠意思吧!”
盞郁拉著白鷺和李玫跟寶兒一起擠在沙發(fā)上研究梁洛婚禮上留給我的木盒。
我倒是無所謂,這么長時間不打開不過是因為想給自己留個念想,直覺告訴我里面的東西應(yīng)該讓它沉睡在盒子里。
“得,你們看吧,我去趟洗手間,不過手輕點別給我弄壞了?!?p> “安啦安啦,我們一定小心翼翼地,你趕緊去吧可別憋壞了,”盞郁一臉迫不及待的樣子,或許盒子的秘密已經(jīng)吸引她很久了吧。
“你們說這里面會不會是頭發(fā)或者指甲蓋什么的?電視劇里可都是這么演的?!?p> “打開不就知道了,快打開看看……”
客廳里嘰嘰喳喳談?wù)撝?,沒幾分鐘變得安靜起來,我出了洗手間看著她們好奇問道:“怎么了?突然這么安靜我還以為你們跑了?!?p> 寶兒收好盒子放回電視柜上,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還以為有什么秘密呢,你要不要也看看?”
“算了吧,既然是秘密那就讓它永遠保存下去好了,有時候人總該留個念想?!?p> 我搖頭,曾經(jīng)很多個晚上我有想過打開盒子看一眼的想法。
可每當觸碰到它的時候我都會害怕,我怕它擊碎了我給自己編織的謊言。
矛盾吧,可就是這么矛盾,想著打開又害怕打開,就這樣反復(fù)猶豫著一直擱到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