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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日請長纓

第八章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何日請長纓 齊橙 3169 2019-09-06 20:00:00

  關(guān)于部里要派新廠長下來的事情,在臨一機早已傳得沸沸揚揚了,韓偉昌也是知道的。

  他只是沒想到,眼前這位看上去挺低調(diào)的半大老頭,居然會是傳說中的新廠長。在一剎那間,他把自己此前與周衡、唐子風(fēng)說過的話全部回顧了一遍,不覺后背全濕了。

  喵呀,自己這張破嘴到底說了些什么呀,在新廠長面前說了這么多不該說的話,回廠之后,被槍斃20分鐘也不為過了吧?

  周衡看出了韓偉昌的窘迫,其實他早就知道一旦自己的身份曝光,韓偉昌是會被嚇出毛病來的。

  他伸手拍了拍韓偉昌的肩膀,笑著說道:“老韓,不好意思,這一路上也沒來得及跟你做個自我介紹。不過,你介紹的那些機床知識,真是讓我們大開眼界,回廠子以后,我要正式拜你為師呢。”

  “機床知識,我沒說呀……”韓偉昌一怔之下,看到張建陽已經(jīng)擠到了他們面前,便明白了周衡這番話的意思。

  周衡分明是在說,他不會把韓偉昌說的話在其他場合說出來,沒人會知道韓偉昌已經(jīng)稀里糊涂地把廠里的各種貓膩都在新廠長面前抖了個干凈。

  不過,韓偉昌也知道,讓周衡這樣替他保密,不是沒有代價的,那就是他韓偉昌日后就得綁在周衡的戰(zhàn)車上了。

  唉,我這張嘴!

  韓偉昌真想給自己一個耳光,可當(dāng)著張建陽的面,他還得強裝笑臉,對周衡尷尬地笑道:“周廠長,瞧您這說的,您是大領(lǐng)導(dǎo),我就是一個小小的工藝員而已,哪敢給您當(dāng)老師啊?!?p>  張建陽這時候也看見了韓偉昌,不過他也只是敷衍地向韓偉昌點了點頭,然后就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周衡身上了,他熱情說道:“周廠長,想不到你們來得這么快,車上很辛苦吧?怎么,局里沒安排人送你們一塊過來嗎?”

  周衡是二局分管機電企業(yè)的老處長,到臨一機檢查工作也有十幾次了,所以與張建陽早就認識。他伸出手,與張建陽握了一下,說:“謝局長本來說要親自陪我們一起過來的,被我攔住了。我說現(xiàn)在廠子的經(jīng)營狀況不理想,一地雞毛的,讓局領(lǐng)導(dǎo)下來檢查也不好意思。我還說,等咱們廠扭虧為盈,再請各位局領(lǐng)導(dǎo)過來,給有功之臣披紅掛彩,開慶功會。”

  “是的是的!”張建陽點頭不迭,又恭維說:“有您給我們掌舵,我想我們廠扭虧為盈是指日可待的。對了,這位就是唐廠助吧?聽說是人民大學(xué)的高材生,果然是年輕有為,還長得一表人才,嘖嘖嘖!”

  后面這番話,他是向唐子風(fēng)說的??墒牵憧淙思乙槐砣瞬乓簿土T了,這個“嘖嘖嘖”是什么意思呢?他在這樣說的時候,唐子風(fēng)分明看到他的嘴角還流出了一絲哈喇子,不禁覺得惡寒了一個。

  心里滿是排斥,唐子風(fēng)卻不便表現(xiàn)出來。鑒于對對方的某方面取向缺乏信心,他不敢和對方握手,只能假借從行李架上往下搬行李,把兩只手都占上了。

  張建陽看到唐子風(fēng)手上拿著行李,像是見到什么社會不良現(xiàn)象一般,連聲喊道:“哎呀呀,怎么能讓唐廠助親自拿行李呢?小王、小劉,你們快幫周廠長和唐廠助把行李拿上?!?p>  跟著張建陽一起上車來的那兩位小伙子,顯然就是負責(zé)拿行李的,張建陽甚至沒有把他們的姓名向周衡和唐子風(fēng)做個介紹。這就是傳說中的路人甲、NPC,以周衡和唐子風(fēng)的身份,是沒必要記住他們的。

  一行人開始下車,韓偉昌落在了最后。唐子風(fēng)扭頭一看,見韓偉昌手里拎了不少東西,而自己卻是空著手,便習(xí)慣性地伸手替他接過了一個包。

  這一動作,被正膩在周衡身邊問寒問暖的張建陽看見了,他略一遲疑,趕緊伸手過來搶唐子風(fēng)拿的那個包。唐子風(fēng)把包攥在手上,笑著說道:“沒事,張主任,我年輕,幫韓科長拿點東西,沒事的。”

  “呃呃,那怎么合適呢?!睆埥柛尚χ?,這才向韓偉昌打了個招呼:“老韓,這么巧啊,你怎么和周廠長他們碰上了?!?p>  “是啊,挺巧的。我們聊了一路,我還不知道他們兩位就是咱們廠新來的領(lǐng)導(dǎo)呢?!表n偉昌欲蓋彌彰地解釋道。

  “你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張建陽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便又忙著侍候周衡去了。

  眾人下了車,一位早已候在車廂門口的少婦迎了上來,與周衡熱情地握手問候,還連聲道歉,說自己原本也該上車去接新廠長的,無奈下車的人太多,自己擠不上去,實在是失禮云云。

  張建陽在旁邊給唐子風(fēng)介紹,說這位是廠辦的正主任,名叫樊彩虹,與周衡也是認識的。

  一通寒暄過后,只聽得耳畔傳來一聲輕微的剎車聲。唐子風(fēng)回頭一看,剛才幫他們拎行李的小王、小劉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各開著一輛小轎車過來了,堪堪停在他們身后幾步遠的地方。

  停在前面的,是一輛起碼有九成新的S級奔馳車,后面一輛稍差一些,是一輛藍鳥,但看起來也挺新的樣子。臨一機不愧是臨河市曾經(jīng)的巨無霸企業(yè),接人的小轎車居然可以直接開到月臺上來。

  “來來來,周廠長,您請上車?!狈屎缫笄诘卣泻糁芎?,張建陽則已經(jīng)替周衡把奔馳車后排的車門給拉開了。

  唐子風(fēng)看到,周衡的臉上掠過了一抹不悅的神情,但并沒有說什么,而是向樊、張二人點了點頭,便鉆進了車里。張建陽替他關(guān)上車門,這才回頭向唐子風(fēng)說道:“唐廠助,要不,咱們倆坐后面那輛?”

  “聽張主任的。”唐子風(fēng)爽快地應(yīng)道。他回過頭,正想招呼韓偉昌與他一道坐藍鳥車回廠,可舉目四望,哪里還有老韓的影子。

  張建陽看出了唐子風(fēng)的意思,笑著說道:“唐廠助是在找老韓吧?他剛才就走了。他就這個脾氣,唐廠助不用管他?!?p>  唐子風(fēng)說:“嗯嗯,我倒覺得他挺有趣的,在車上跟我們講了不少臨河的風(fēng)土人情,讓我大開眼界呢?!?p>  “是嗎?”張建陽不經(jīng)意地答道,“他這個人,腦子蠻得轉(zhuǎn)的……,嗯嗯,這是我們東葉的土話,就是說很懂人情世故的意思?!?p>  唐子風(fēng)笑著說:“我知道這個說法,其實,我也是東葉人,是屯嶺市的。”

  “哦,是嗎?那可太好了!”張建陽顯出大驚小怪的樣子,也不知道這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

  兩輛車一前一后開出了臨河火車站,駛向臨河第一機床廠。樊彩虹陪著周衡坐在前一輛車上,具體聊些什么,唐子風(fēng)也不得而知。張建陽陪唐子風(fēng)坐在后一輛車上,主要是聊關(guān)于氣候、學(xué)歷、婚姻之類的閑話,顯得其樂融融的樣子。

  不過,唐子風(fēng)能夠感覺得出,張建陽與他說話只是出于禮節(jié)的需要,內(nèi)心對于他這個年輕的廠長助理恐怕是頗為不屑的。

  汽車開了20來分鐘時間,駛進了臨一機的廠門。臨一機建廠的時候,位置是在臨河市的東郊。這幾十年,尤其是過去十年,臨河市的城區(qū)擴展速度極快,已經(jīng)把臨一機包含在建城區(qū)之中了。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臨一機已經(jīng)連續(xù)幾年嚴重虧損,連職工工資都無法全額發(fā)放,但臨一機的廠區(qū)看上去還是極為壯觀。圍墻是用厚實的紅磚砌成的,上面半截是鏤空的,頂上用瓦片做成了一個小屋頂,有些模仿江南園林的樣子。廠門足足有七八十米寬,裝著電動的柵欄門,材料應(yīng)當(dāng)是不銹鋼的,锃明瓦亮,很是氣派。

  進了門,眼前是一條寬闊的林蔭大道,兩邊立著十幾幢樓房,從樓門口的牌子上可以看出這些樓是分屬于不同部門的,其中又尤以廠部的大樓看上去最為豪華。

  唐子風(fēng)看到廠部辦公樓牌子的時候,前面的車已經(jīng)從樓門前開過去了,并沒有停留的意思。估計是樊彩虹征求過周衡的意見,并不在此停留。

  “我們先去招待所,安排周廠長和你住下?!睆埥栂蛱谱语L(fēng)解釋道:“廠里給你們已經(jīng)安排好了住房。周廠長住的是個大三居,給你安排的是一個大兩居,都是帶兩個衛(wèi)生間的,你沒意見吧?”

  “沒意見,沒意見?!碧谱语L(fēng)趕緊搖頭。

  “因為接到部里的通知比較晚,給你們的房子剛剛騰出來,還沒有粉刷完。家具已經(jīng)安排去買了,不過具體式樣還要等你們來了再定,所以要委屈你們在招待所暫時住幾天?!睆埥栍终f。

  唐子風(fēng)差點就要脫口而出,說用不著這樣安排,尤其是在臨一機已經(jīng)嚴重虧損的情況下,還要花錢去粉刷房子、購買新家具,簡直就是浪費了。

  但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人家這樣安排,是沖著周衡去的,他唐子風(fēng)不過是捎帶著沾點光而已,要拒絕也得是周衡開口,他是沒權(quán)力說這話的。

  汽車拐了兩個彎,停在了一處小樓前。小樓不高,只有三層,看上去似乎有點歐式風(fēng)格。小樓四周種著四季常綠的香樟樹,門口有兩個花壇,應(yīng)時的菊花開得絢爛無比。

  “這就是咱們廠的小招待所,是專門用來接待上級領(lǐng)導(dǎo)的?!?p>  張建陽給唐子風(fēng)介紹著,然后跳下車,拉開車門,恭敬地請?zhí)谱语L(fēng)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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