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白夢辰輕聲說:“我提交了調(diào)動申請,至于會被分到哪里,看緣分吧?!?p> 她還是會繼續(xù)做老師,秋白松了口氣。
“做您的學生,很幸運?!鼻锇渍嫘恼f道。
白夢辰展顏一笑:“秋白,很高興你會這么想?!?p> 錄取通知書下來的時候,明輝看出了秋白眼中的遲疑。
她他粗聲粗氣地說:“秋白啊,好好上學,別的不要多想。你一定要出人頭地,才不會枉費了天白對你的期望?!?p> 她心頭苦澀地點了點頭。
萬幸,還有大伯一家這么好的人,愿意關(guān)心她陪伴她,才讓她不至于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開學了,秋白的心里多少是松了一口氣。
全新的環(huán)境,全新的老師和同學。
離開了桃核村那個賦予她眷戀和悲傷的地方,讓她在沉浸于學習的時候,竟也能暫時地忘記悲戚。
開學兩周后,連同學的名字都還沒有記全,學校就放了假,中秋節(jié)。
語文老師還特意安排了一篇假期作文,題目就叫《月圓人更圓》。
同學們都沉浸在假期到來的喜悅中時,明秋白的心已經(jīng)隨著歸家的腳步沉到了谷底。
嚇倒狼溝依舊水聲轟鳴,崖上那條曲折的小路無聲蜿蜒。
秋白望著腳下這個吞噬了自己三個至親的地方,內(nèi)心有恐懼也有不安。
難道未來的三年里,自己每個星期都要從這里走一個來回趟么?
然而桃核村通往外界的路只有兩條,一條往東南去比較平坦,可通自行車。
但是先不說秋白并沒有自行車這件事,要走這條路,通往鎮(zhèn)上的中學就要多走十幾公里……
背著自己一個星期的口糧,走上二十多公里,實在是吃不消,還費鞋。
帶著滿腹惆悵,她推開破舊的木門。
滿院寂寂,孤獨和悲傷無處躲藏,她甚至沒有勇氣打開堂屋的那把舊鐵鎖。
天白的衣服,還有一件搭在屋里的掛衣繩上。
秋白拿下來,將臉深深地埋了進去。
衣服似乎還殘留著哥哥的氣息,她無法相信他竟然已經(jīng)不在了。
多么渴望這只是一場噩夢,一覺醒來,天白還是會在她放學后不久就推開院門走進來,臉上帶著笑。
眼睛里也永遠閃著溫和的光。
……
“咚咚咚!”
大門口傳來敲門聲。
“秋白?”是王貴珍的聲音:“你在屋里么?”
秋白連忙收好那件衣服,擦了擦臉朝外走去。
“我聽旁人說看見你回來了,我這緊趕慢趕的還沒追上你。”
王貴珍黝黑的臉膛上一層薄汗,連呼吸也有些不平穩(wěn),估計是跑著來的。
秋白有些過意不去:“大伯母,我才剛進屋,上回有本書落下了,岔路回來取一下?!?p> “那正好,咱娘倆一塊回去吧?!蓖踬F珍說著就幫她把堂屋落了鎖。
秋白還想說什么的,王貴珍早一把拉住她:“明蘭再晚點也能到家,你倆倒還有個說話的。”
中秋節(jié)就這么過去了,舉家團圓的日子,誰也沒有忘記給逝去的親人上一炷香,呈上瓜果點心作為緬懷的方式。
明輝帶了明正明蘭和秋白一起,去拜祭親人。
明衡夫婦合葬的墳頭經(jīng)風歷雨,似乎早已和大地融為一體。
而天白墳頭那依舊泛著新茬的泥土,無時不刻地都在提醒,這是一條剛剛逝去沒多久的鮮活生命。
明月當空,圓圓白白的一張,如同放涼了的餅,叫人難以親近。
秋白伸出雙臂抱住自己,似乎這中秋的寒夜已經(jīng)順著身體的毛孔滲入了骨髓,讓她從心里發(fā)冷。
她多么想那幾乎沒有留下任何印象的媽媽,能夠抱抱自己,摸摸自己的臉,哪怕一次也好……
她蜷縮著,思索著,就這樣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桌子上鋪著一張作文紙。
題目《月圓人更圓》,正文部分卻一字未寫。
三天假期轉(zhuǎn)瞬即逝,秋白在最后一天的下午就趕了回去,要上晚自習。
剛坐下,就聽旁邊的同學熱情高漲的議論著“大事件”。
班級教師組有大改動,似乎語文老師和地理老師都要換人。
秋白摸了摸那張空白的作文紙,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第二天第一堂課就是語文課,都是十幾歲的孩子,換老師這樣的新鮮事已然讓大家有些小興奮。
預備鈴剛響,窗邊的同學就小聲而又急促地廣播道:“來了,來了!”
全班立馬安靜坐好,大部分人都瞄著門口。
輕快的腳步聲一路飄到講臺,班長一聲響亮的“起立”秋白也隨著大家站起來向老師行禮問好。
“同學們好,我叫白夢辰,從今天起就是大家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
白老師?
秋白猛地抬起了頭,正好望進一雙溫柔的眼睛里。
白夢辰唇邊的微笑,如同一道晨光照進她的心里,讓她有了一絲絲的溫暖。
“白老師,我還以為你會調(diào)到很遠的地方去了?!焙桶桌蠋煹闹胤甏蟾攀亲罱ㄒ灰患屗_心的事情了。
白夢辰笑了笑:“我也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在石泉鎮(zhèn)。”
從小學調(diào)到初中,白夢辰可以說是“升職”了。大概是換了新環(huán)境,加之她是成年人處理起心情和遭遇來要成熟的多。
如今看她的氣色,是比前一陣好多了。
秋白隱隱約約懂得哥哥天白和白老師之間看破不說破的情義。
她想了想還是從自己泛白的帆布書包里拿出一個小盒子。
“這個是我在我哥的抽屜里找到的,看信上的名字,應該是打算親自送給你的……”
時至今日,她還是沒有辦法坦然得開口提天白。
總是一張嘴,話沒出口,眼淚已經(jīng)流了下來。
白夢辰望著秋白跑遠的背影,緊緊地攥著手里的小木盒,和那封如同洛鐵一般的信箋貼在了自己的胸口。
一個生命的逝去,給活著的人留下多少傷痛。
但是生活總是要繼續(xù)的,飯也要吃,覺也要睡。
因為,誰也不知道,明天將要面對的是淚水還是微笑。
開學一個月了,秋白還是沒有認全班里的同學,她每天按部就班的上課下課,既不會交朋友,也不會閑聊。
可是第一次摸底考試后,大家都記住了明秋白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