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第二節(jié)課是自習,你下課再交吧。”
那星闌收回手,并沒有在意。
秋白松了一口氣,卻又有些窘迫地攥緊了手中的筆。
第一節(jié)課后,趁同學們?nèi)齼蓛傻某鋈チ?,那星闌也不在,她抽出那張紙就是一頓奮筆疾書。
才剛寫完最后一個字,那星闌就回來了。
她咬了咬下唇,忽然就抬手將那摞表格掀起一半,把自己的那張放在了中間。
然后,就迅速地縮回來翻開書開始做題。
那星闌略微驚訝地望著她的動作,卻沒說什么。
大概是覺得她這樣有些幼稚,看她坐回去了就在一旁偷偷笑了好久。
秋白知道自己現(xiàn)在也算是學校的名人,但最近這個氛圍怎么看都不對。
從前,也不過是遠遠地打量一下罷了。
現(xiàn)在怎么在打量的基礎(chǔ)上又加上了竊竊私語?
特殊的家庭環(huán)境早早地培養(yǎng)了她在某一方面的敏銳洞察力,她從這些窺視的眼神中覓出了不友好的味道。
這天,她前腳邁進教室,就見講臺上圍了一堆人。
“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一班的大偉親眼看見的,說是父母雙亡?!?p> “那人說話和刮大風似的,也能信?”
“別的事,他可能胡謅,這種事總不會瞎說的……”
看見她進來,討論的聲音戛然而止,一群人默不作聲地就散了。
也就是從這天起,秋白發(fā)現(xiàn)連同班同學也和從前不一樣了。
他們看自己的眼神,總是有些意味不明和——疏遠。
別說那些曾經(jīng)有事沒事找她說話的同學了,現(xiàn)在就連體育課的分組,自己都能被尷尬的剩下。
起初她也沒怎么在意,被人歧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那顆玻璃心早就碎成了渣渣又重新熔煉成了金剛石,教會了她如何面對別人的冷言冷語和異樣看待。
直到班上丟了東西,開始抓賊。
雖說這幾年國家政策有所變化,各家各戶的生活條件是比從前好上了許多。
但對于中學生來說,大部分人還是靠著糧票和幾塊錢撐過一個星期。
所以,在連續(xù)第三次有同學丟了飯票之后,班主任白夢辰不得不召開了班會。
石泉中學實行的是半封閉式管理,上課期間,除了走讀生,陌生人一律不得隨意出入學校。
而這段時間,也確實沒有發(fā)現(xiàn)陌生人來過教室。
大家嘰嘰喳喳地一通討論,最終確定是“內(nèi)部作案”。
白夢辰有些頭痛眼前的局面。
偷東西當然是不對的,十幾歲的孩子,不及時糾正,難免小錯變成大錯;但是處理手段太嚴厲了又會影響身心健康。
她斟酌一番說道:“我衷心地希望這件事不是我們班上的同學做的。但是,如果很不幸就出在我們班上,希望你就此剎車,我也就不再追究。
但是,如果你還執(zhí)迷不悟,到時候我一定會嚴肅處理,絕不姑息。”
秋白一面驚訝于眼前發(fā)生的事情,一面捂緊了自己的口袋,她的糧票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的,絕對一個角都不能丟。
失竊小風波起起伏伏,才過去了沒幾天,就又有人丟了東西。
秋白回教室的時候,白夢辰一臉嚴肅的站在講臺上,而下面被幾個同學圍坐著的一個女生正在抽泣。
她小心翼翼地放下垃圾桶坐回自己的位置,猶豫著要不要問問旁邊的那星闌到底出了什么事。
就聽白老師音色嚴厲地說道:“這種惡劣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發(fā)生,上次我已經(jīng)給出過警告了,這次只要讓我查出來,決不輕饒!”
哦,原來是丟東西了,她趕緊抓住自己的小布包數(shù)了數(shù)僅有的幾張糧票。
還好,都還在。
“早操到中飯這段時間,有沒有看到校外人員或者別的班級的同學來過?”
“沒有?!?p> “沒看到過。”
同學們七嘴八舌。
“老師,第一節(jié)課后,學生會的王雪松來過。但是他給我送了資料就走了,那時候班里也很多人在,不可能是他?!蹦切顷@舉手說了一句。
“那校外人員基本可以排除了?!卑讐舫絿@了口氣,又問道:“這段時間,有誰單獨留在教室過?”
“沒有?!?p> “我也沒有?!?p> 又是嗚嗚泱泱的一片聲。
“哎,不是有值日生么?”冷不丁地在喧鬧聲中冒出來這么一句。
班里一下安靜下來,白夢辰的目光飄向了值日表。
“周四的值日生先站起來——黃亞芳、崔偉偉、李承懷、杜兵、明秋白?!?p> 幾名值日生都老老實實地站了起來。
“女生宿舍是誰打掃的?”
“是我,老師?!鼻锇着e了舉手。
白夢辰點了點頭,又問:“早操時候的教室值日,你們都在么?”
黃亞芳和崔偉偉搖了搖頭。
“值日的時候,你們不在,去哪里了?”
兩個女生低下頭沒說話。
“行,這個事我回頭再找你們。”白夢辰敲了敲桌子:“那你們?nèi)齻€呢,一直都在么?”
李承懷和杜兵面面相覷。
“怎么了?說話!”
“我們以為女生都在,所以我們兩個就去打掃咱班負責的路面和花畦子了……”
白夢辰一時陷入了沉默,連那星闌也扭頭看了一眼秋白。
顯然秋白在獨自一人打掃了宿舍衛(wèi)生之后,又獨自打掃了原本一個組要一起負擔的教室衛(wèi)生。
換而言之,整個早操時間,留在教室里的人都只有明秋白一個人。
先不說是不是別人故意欺負她,首先被大家想到的就是失竊的事情。
秋白就算再遲鈍,也從這詭異的靜默聲中解讀出了點什么。
但是白老師并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因為上課鈴已經(jīng)響了,而數(shù)學老師就站在門外……
“這件事先到這里?!卑桌蠋熣f完這句就匆匆地走了。
她沒有說過任何質(zhì)疑秋白的話,同學們也沒有。
然而所有人的態(tài)度都已經(jīng)明確地表達了——明秋白就是那個偷同學東西的小偷。
事情在大家“心照不宣”的情況下就這么“蓋棺定論”了。于是再沒有一個人愿意和她說話,甚至在路上遇到都要避開,似乎她身上沾染了什么可怕的瘟疫,多看一眼就會跟著倒了大霉。
她一直珍惜的上學時間,開始變成了分分秒秒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