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洶涌1
他尤其看不上宋連筠那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明明擁有的比一般庶出子弟多，卻又表現(xiàn)的什么都不在乎，每天只想著他那些絲竹管樂，像一個凡塵的隱士，卻頻頻可以得到父親的關(guān)愛。
明明是……胸?zé)o大志。
宋連笙收回思緒，也轉(zhuǎn)身離開了。
迎芳殿側(cè)殿，衛(wèi)瑩正在整理衣衫，有腳步聲自殿外傳來，她不禁欣喜一笑。
那是連笙哥哥的腳步聲，她認(rèn)得。
“連笙哥哥回來了?可曾用飯?”
“母親留我用了飯，勞煩瑩瑩擔(dān)心了?！?p> 宋連笙走進來，就著椅子坐下，卻見衛(wèi)瑩正在收拾他們來時的衣物，便道：“怎么還親自整理，交給下人就好?！?p> “連笙哥哥的衣服，我想親自整理。”衛(wèi)茵眉眼彎彎，面上似乎是染了一朵紅霞，手下的動作不慢，將亂糟糟的衣服收拾得井井有條。
宋連笙回來時恰好趕上宮門下鑰，劉氏念他念得緊，便多留了一會兒。如今月升中天，他起身關(guān)了房門，在大柜里抱出了一席被褥，嫻熟地在地上鋪好，然后躺了上去。
衛(wèi)瑩見他背對著自己躺下，心里鈍痛，她隨即搖了搖頭，加快手里的動作——得趕緊熄燈才是，連笙哥哥不喜亮著燈入睡。
“時間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彼芜B笙沒有轉(zhuǎn)過身，聲音悶悶的，衛(wèi)瑩抬頭，原來他把自己的頭悶在了被子里。
“連笙哥哥……”衛(wèi)瑩將疊好的衣衫放好，“入秋了，帝都不比楚地，地龍燒的晚，地上涼，不如……上榻來睡吧？”
她說的好似漫不經(jīng)心，看起來只是在提出一個普普通通的建議，可她忍不住把期盼的目光投在宋連笙身上，希望他能答應(yīng)。
自從兩人結(jié)親以來，每個夜晚都是如此。她總是一個人孤單單地躺在榻上，看著自己的心上人躺在榻下，她覺得他們離得很近，卻又離得很遠(yuǎn)，遠(yuǎn)到她伸出手，都無法觸碰到他。
他說：“瑩瑩，我不該讓你卷入這場政治戰(zhàn)爭，我已經(jīng)犯了錯，但我不能一錯再錯，我會保護你，直到你覓到良人?！?p> 她想說，你就是我的良人。
可他與她的情分，中間永遠(yuǎn)隔著一個衛(wèi)茵。只要那月亮掛在天上，人們總也不能第一時間看見星星——哪怕是最亮的那顆。
“無妨，早些休息，明日還要去拜見皇后殿下?！?p> 衛(wèi)瑩垂下眸子，吹了燈，緩緩躺了下去。
兩個人相距不過數(shù)尺，卻仿佛隔了整條銀河。
次日，鳳鸞殿。
當(dāng)朝皇后宋婉清的居所。
宋連笙和衛(wèi)瑩去得晚了些，鸞鳳殿的宮女告知他們皇后淺眠，早早起來去御花園了。
宋連笙與衛(wèi)瑩面面相覷，最后一致決定去了御花園。
我也沒想到會在御花園見到他們，手里的菊花剛剛摘下，就見了不想見的人，我頓時失去了興致，一朵艷麗的花便入了塵。
“真巧?！蔽倚Φ?。
“見過長公主?！蹦莾蓚€人倒是沒有忘了禮儀尊卑。
只不過，縱使挑不出錯兒，看著兩個人站在一起，我的心里總是有些難受，卻說不出為什么。
“長公主!”突然傳來一聲厲呵，我回頭，便看見宋婉清疾步走來，仿佛有什么洪水猛獸會吃了衛(wèi)瑩夫婦，她得趕緊上來保護。
“臣妾拜見長公主殿下?！彼掖倚辛硕Y，便站在衛(wèi)瑩身前，一副警惕的樣子。
我微微一笑，人畜無害。
“御花園可真是好景致啊，竟引得皇后如此著急欣賞，連帶著皇后的風(fēng)度都拋之腦后了?！?p> 我轉(zhuǎn)過身，一邊走一邊道。
宋婉清欲言又止，最后到了嘴邊，只道：“長公主殿下所言極是，是臣妾莽撞?！?p> 我輕笑了聲，不再多言，他們也不敢擅自離開，只得在我身后跟著。
我原本想采些菊花晾干了泡茶，秋日天干浮躁，需要敗火。
更何況，帝都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群令人討厭的人。
好巧不巧，竟還撞上了。
我朝著蘭月使了個眼色，她領(lǐng)命，轉(zhuǎn)身往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殿下怎的讓蘭月姑娘一人離開了？”宋婉清道，“臣妾擔(dān)心沒有她您會不習(xí)慣呢?！?p> “少了誰本宮都能習(xí)慣，多謝皇后關(guān)懷?！蔽业?。
宋連笙微微一僵，我卻沒有看見。
“前邊兒便是花匠們培養(yǎng)多年才成的綠菊，花與葉相輔相成，恰似一體卻又不是一體，好看的緊。原本要等到中秋才能與人欣賞，如今你們既然在，那本宮便做主帶你們?nèi)タ纯?。”我笑道?p> 綠色的菊花，乃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品種，皇宮里這么多巧匠，耗時數(shù)年，也才得了幾盆而已。
莫說那些見識短淺的宮女，就連皇后宋婉清也顯然來了興致，更別提久居荒涼楚地的衛(wèi)瑩了。
只是宋連笙，我的連笙哥哥，眉頭微皺。我啞然失笑，果然他現(xiàn)在……隨時不忘提防我。
我收起笑容，端正身姿，朝著花房走去。
名貴的花自然受著優(yōu)厚的待遇，幾盆綠菊擺在雕刻著復(fù)雜花紋的架子上，極為顯眼，剎那便吸引了眾人視線。
我微微一笑，蘭月正好趕回了我身邊，扶著我的手。
衛(wèi)瑩顯然甚是喜愛這些綠菊，也新奇，這綠色的菊花不僅稀有，竟還有一股特別的香氣，只是微微淡了些，有些聞不到。
她彎下腰，湊近了些，香氣變得濃郁，令人心情舒暢。
“連笙哥哥?！蔽逸p輕喚到，他抬頭看向我，眼里情緒意味不明。
突然，一條蛇突然從花盆后竄出，衛(wèi)瑩被嚇得猝不及防，一時站立不穩(wěn)，身子直直地倒了下去。
“嘭”地一聲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見衛(wèi)瑩狼狽地趴在地上，打碎了架子上擺放的綠菊，滿臉的惶恐與慌張。
連笙哥哥疾步走上前，將她擁在懷里。
“都給本宮背過身去!”皇后厲聲道。
那些宮女自然遵從，我身邊的蘭月也低下了眉眼。
皇后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瑩瑩，無事吧？”宋連笙問到，聲音里的關(guān)切可以輕易察覺。
“連笙哥哥，有蛇……”她說話上聲音細(xì)細(xì)喏喏，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
“怎么會有蛇?花房的人怎么干差事的!”宋婉清在后宮待的久了，比衛(wèi)瑩要強上一些，畢竟她知道如何撇清自己，嫁禍他人。
“花房的人是有疏忽，可這幾盆可憐的綠菊，竟無一生還，唉，可惜如此奇珍了?！蔽彝锵У健?p> 他們終于認(rèn)識到了問題所在，齊齊看向我。我卻慢慢悠悠地故作惶恐：“陛下可是答應(yīng)了大臣們要在中秋宴上欣賞綠菊，如今可如何是好?”
衛(wèi)瑩的手緊緊攥著衣角，都快將那塊布料扯斷了。
“本宮那里倒是還有僅存的兩盆，可本宮向來小氣，有些不舍呢?！蔽铱粗瓮袂澹挠牡?。
“臣妾近日疲乏，斗膽請長公主殿下準(zhǔn)備中秋事宜?！被屎蟮拖骂^，朝著我行禮，語氣上的不甘和話里的內(nèi)容完全不一致。
“好啊，那本宮便將那兩盆綠菊贈與皇后，祝皇后早日康復(fù)?！蔽倚Φ?，用余光瞥了一眼宋連笙，可惜他背對著光，我看不甚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