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潑大雨說來就來,我站在雨里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終于再也沒有辦法支撐癱倒在地,心就像一張毫無抵抗力的白紙,被人狠狠揉搓在一起,疼得像是要阻斷了呼吸。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心甘情愿,所有的美好都是我用幻想編織的虛幻。所有人都活在現實,只有我活在了夢境。
他甚至連一句離別的話都沒有,就把我扔在這風雨當中,傾盆大雨打濕我的衣服,在我的臉頰上匯聚成一股股的水柱流淌下來,幾滴雨水還崩到了我的唇上,又咸又澀,甚至還有些許的溫熱。
一件披風披在了我的身上,一把簡樸的灰色油紙傘擋住我的我頭頂那方陰暗的天空,我后知后覺的順勢看去,只見顧惟白筆直得像一棵勁松,在風雨里衣衫單薄,卻毫不動搖。明明是冷如寒冰的人,他卻是我此時唯一的溫暖。
“大珩不可一世的長公主今日在臣面前丑態(tài)百出了?!彼馈?p> 我不語,眼睛里布滿血絲,靜靜的在雨中放大我的狼狽。他竟也就這樣站著,一言不發(fā)的為我撐著傘。
一輛馬車行駛而來,駕車的是一個小廝,雨幕里我視線模糊看不太清,那人卻撐了傘朝我們走來了,沖著我們行了禮??晌覅s沒有聽清他究竟說了什么,眼前一黑便昏迷了過去。
“公子?!眮碚卟皇莿e人,正是顧惟白的貼身侍從松風。
“撐著傘?!?p> “是?!彼娠L接過顧惟白手中的傘,撐在我們頭頂,擋住了傾盆大雨。顧惟白一把將我攔腰抱起,昂首闊步走向了馬車。
松風趕緊撐著傘跟上,顧惟白卻停了下來。
“給公主撐著?!彼?。
“是?!彼娠L從來就只是聽從命令,從不反駁。他將傘微微傾斜,把我牢牢的罩在傘下,顧惟白卻濕了肩膀。
還未到中午雨便停了,這次真的是陰雨初霽,天空如洗,連空氣都清新了幾分。
晨華宮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宋婉清坐著轎攆,恐怕地上的積水弄臟了自己繡著牡丹的鞋子,擺著她尊貴無比的皇后儀仗在晨華宮門口就那么待著,也不進去,也不離開。
她算準了時間,估摸著我早起應當是出了宮,宮外的準備也已經妥當,她自然要往這里再火上澆油,否則就不是她宋婉清了。
蘭月不得不出來行禮:“奴婢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萬福?!?p> 宋婉清居高臨下地瞥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自己尊貴的視線,淡淡道:“起來吧。”
蘭月起身,低著眉眼,恭恭敬敬叫人挑不出錯兒:“不知皇后娘娘堵在咱們晨華宮門口是何意,請恕奴婢多言,這似乎并不”。”
“本宮瞧著這晨華宮附近的風景倒是好的,不由自主就多待了一會兒,蘭月姑娘可莫要介懷?!?p> “奴婢不敢。還請皇后娘娘快些欣賞,堵在別的宮門口,畢竟不合禮數?!?p> 蘭月說完,行了個禮:“奴婢還有差事,先行告退。”
“站住?!彼瓮袂迓朴频負P了個高調,蘭月卻不得不停下腳步轉身:“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本宮想著許久未見公主殿下,既然來都來了,還是進去拜訪一下才好。”宋婉清勾起唇角,由著迎春扶著下了轎攆便要進去。
“皇后娘娘!”蘭月一急,擋在了宋婉清面前。
“蘭月姑娘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攔本宮的路!”宋婉清美目怒睜,頗有威勢。
“奴婢的膽子和尋常人一樣大,只不過奴婢是這晨華宮的奴婢,是我們長公主的奴婢,現在主子身子不適,奴婢自然是要守好大門,免得有閑人打擾。只是職責所在,皇后娘娘體恤后宮,想必自是能明白?!?p> “呵,”宋婉清冷笑了一下,靠近蘭月低聲道:“別以為本宮不知道,衛(wèi)茵根本就不在帝都,你們晨華宮如此囂張不就是仰仗長公主嗎?等她在宮外命喪黃泉,本宮倒要看看你那張利嘴還能說出什么來!”
話音剛落,便是硬要往里闖了,哪知晨華宮的侍衛(wèi)也沒有吃白飯的,直接抽刀把宋婉清嚇在了原地。
“大膽,竟敢對皇后娘娘拔刀相向!”迎春呵斥道。
“對不住了皇后娘娘,晨華宮的人只聽長公主的旨意,這天氣有些涼,您還是回您的鳳鸞殿的好,免得這刀劍無眼,誤傷了您。”蘭月語氣堅硬,絲毫不給她留情面,宋婉清臉色鐵青,卻也保持著她皇后的風度:“本宮想進,誰也攔不??!”竟是有恃無恐,料定無人敢真正傷她這個皇后,非要闖進來。
只是下一刻她便囂張不起來了,氣焰也漸漸收起,因為我只穿著一件潔白的里衣,臉色蒼白,披散著頭發(fā)便由桂月攙扶著出現在了宋婉清的視線。
饒是她再如何鎮(zhèn)定,此時也愣住了:怎么會,明明說好卯時便出宮的……
后知后覺趕緊給我行了個禮:“長公主萬安?!?p> “公主,您怎么這樣便出來了?”蘭月趕緊走到我身邊,“桂月,你也不知道給公主加一件披風。”
“還不是有人在此猖狂,擾了公主休息,嘰嘰喳喳像只麻雀一樣吵吵個沒完叫人不得安生!”桂月一臉憤憤不平的嫌棄之色。
宋婉清臉色發(fā)臭,但是我在這里她不好發(fā)作,本是尊貴的皇后卻被說成了麻雀,她簡直要氣得炸開了,恨不得親自上前撕爛桂月的嘴。
“想必皇后日日操勞后宮事宜連規(guī)矩都忘光了,竟堵在別人的宮門口如此不顧皇后儀態(tài)大聲喧嘩,看來還是要好好學學規(guī)矩。”我淡淡道,聲音顯而易見的沙啞,“蘭月,去把宮規(guī)找來讓皇后好好臨摹臨摹,記上一記,在本宮面前也就罷了,若是在他人面前怕是會丟了我皇室的顏面?!?p> “是?!碧m月去取了宮規(guī),厚厚的一本交給迎春,迎春只好接著。
宋婉清臉黑的像是被人潑了墨水,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堵在別人宮門口是她,在此喧嘩氣焰囂張的也是她,那還不是她以為晨華宮沒了主心骨!
“臣妾多謝長公主教誨?!彼m不甘,卻也只能應下,“臣妾想起宮中有事還未打理,就先行告退了?!?p> 我怎么能讓她就這么走了?敢在晨華宮撒潑,就得付出代價。于是便道:“皇后得好好熟悉規(guī)矩,想必沒有什么精力打理后宮,這主理后宮的擔子,便交給云淑妃吧?!?p> “公主!臣妾……”她急了,匆匆停下離開的步子急忙轉身,這是要奪了她的鳳印,挑戰(zhàn)皇后的威嚴!
“本宮乏了,蘭月,送客吧?!闭f完,便由桂月扶著,頭也不回地進了寢殿。
宋婉清還想說些什么,卻被蘭月攔住了:“皇后不必憂心,云淑妃娘娘有孕在身,等月份大了這主理后宮的權利就還是您的,您還是回去好好學規(guī)矩吧?!?p> 宋婉清只覺得今日自己的顏面算是丟到家了,不用等到明日,怕是午膳的時間后宮上下便都會知道皇后今日品行不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被奪了主理后宮之權,只是個皇后的空架子罷了。
為了掃我的顏面她今日特意擺了皇后的儀仗,一來人多勢眾行事方便,二來這么多人作證我不好推脫我出宮見宋連笙的丑事,哪知道如今都成了見證她丟人現眼的證人。她哪里還有目中無人的樣子,此時此刻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灰溜溜的回了自己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