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級是一個分水嶺,大概陸遠的第一個難關(guān),出現(xiàn)了。英語進入了小學教學流程,由于自己的母親是英語老師,這個鎮(zhèn)子又不大,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都只有一所。英語老師就更是稀少,相互交流學術(shù)進步的事,那就是常態(tài)。當陸遠的英語老師看到自己班上有一個同樣是英語教師的孩子時,她不由得加倍關(guān)心,想通過這個孩子向陸遠的母親示意,自己的教學水平也不差,同時想著怎么也是英語老師的孩子,英語小灶開著怎么說也比班里那些剛接觸過英語的孩子的能力強吧。
于是陸遠人生中,第一次尷尬的事情出現(xiàn)了。
在家里,母親呆的時間少,不是在辦公室就是在教室,不是早自習就是晚自習。那里有時間去給小陸遠開小灶啊。也就是陸遠偶爾拿起在家中母親為教學制作的字母牌子,但是看著這些認不得的字母,把自己的母親搶走了,自己就恨不得將這字母扔的遠遠。哪里又會想去了解學習?
教室里,陸遠靜靜的站在座位前,看著老師殷切的目光和詢問的語句。陸遠一句也聽不懂,更何況回答。場面突然凝固住。老師想的是英語老師家的孩子英語怎么也有點基礎吧。而陸遠的心里,英語仿佛像一個洪水猛獸一般,奪走了他心目中所有珍貴的東西。母親的關(guān)愛,一二年級語文數(shù)學上在班里炫耀的資本。
任何人,任何事物,被打敗的有時候往往不是自己最擅長的東西,往往是新鮮的事物,但是新鮮事物帶來的往往是恐怖。為什么人說第一個吃狼桃的人是勇士,因為未知的事物,沒有人可以說自己能全身而退,但是拒絕了新鮮事物,等于慢性自殺。落后就要挨打,這句話為什么從名言變成了至理。因為在千百年的人類進化史上,拒絕學習新的知識,拒絕了解新的方面的人最后都被先進的文明消滅在歷史的長河中,又或是消失的無形無蹤。
陸遠則是被英語打敗了。這個困擾了他幾十年的學科,那根針扎了下去仿佛就在沒有拔出來。自從那次英語課之后,陸遠逐漸的自卑了起來,不再如之前那般自信。一個自卑的人,對于自我的認可是會出現(xiàn)偏差的。在那時候,陸遠并沒有意識到,如果在一方失利之后,往往隨之而來的是一連串的失利。
數(shù)學,以往最好的學科考了全班倒數(shù),語文作文以往老師頻頻朗讀,現(xiàn)在也悄無聲息。然而這一些事情并沒引起太多的關(guān)注。所有人都覺得陸遠可能是沒有好好學習,但是學習這個東西外在表現(xiàn)的多努力又有什么用,一個人的失敗不是從一次兩次的失利中表現(xiàn)出來的,而是他內(nèi)心敗了。此時的陸遠,仿佛一個失敗的將軍一般。
節(jié)節(jié)敗退的陸遠對待學習的態(tài)度也出現(xiàn)了一些變化。他開始不想寫作業(yè),開始想著如何吸引父母的注意。不做作業(yè)的后果顯而易見,成績的不斷下降。以往給父母匯報成績總是說我前面還有幾個,然而現(xiàn)在的他總是看著自己身后還有幾個人。沒有沖勁的他跌入了低谷。
這一系列的連鎖反應便是三年級之后的一段時間里。陸遠的心思根本不在學習上。學習對于他來說再也不是以往的歡喜、枯燥乏味的學習讓他覺得學習就就如此,學習的本質(zhì)是什么,自己又為何要學習。當時的他陷入了自我認知的困境。接下來便開始了他一生中的黑歷史。逃學曠課,不寫作業(yè)。成績一落千丈。從那個老師每次家長會表揚的孩子變成了問題少年。不知道怎么描述當時的他的心情。大概是破罐子破摔吧。
有一天,小陸遠突發(fā)奇想,當年自己藏到鄰居家里。母親找了半天慌得很,這一次我也藏在一個地方。讓她找不到,他會不會也很著急的找我。小陸遠說干就干。一如既往的早上裝做上課的樣子,早早地出了門,在推測母親去上早讀課的時候,小陸遠折返回家里。回到家里不去上課的感覺的確是很爽。但是一個人在家里也是很寂寞的。但是呢,陸遠不在乎,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他現(xiàn)在覺得什么事他都可以做。
看著電視,一點都不擔心父母會回家,因為根據(jù)前幾次的翹課經(jīng)驗,母親上班之后就不會往家里走,中午也是和自己的學生在食堂吃飯,不會回家的。陸遠無意識的調(diào)換臺,一個接著一個。時間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流失。隨著中學放學的鐘聲響起來,陸遠知道,母親快回來做晚飯了,這個時候母親也該接到學校打來的電話了吧。想到這些,陸遠在床下,將自己的身體藏好,靜靜的等待著母親的回來。
夜深了,母親回到家里,想著如何教育小陸遠,讓他知道不去上學的后果。但是打開房門,并沒有發(fā)現(xiàn)陸遠的身影,房間里轉(zhuǎn)了一圈,也沒有發(fā)現(xiàn)。小陸遠去哪了?母親茫然的坐在沙發(fā)上等待著,想著到了吃飯的時間也就回來了吧。但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空氣中彌漫著焦灼的氣息,母親有點慌了,打電話去學校確認自己的孩子沒去上學的事實,母親決定不能坐以待斃,這幾天在街頭的電線桿上有幾條孩子拐賣的消息,自己家的孩子不會也被拐賣走了吧。
母親焦慮的將電話打給了父親,父親騎上自己的摩托就趕回來了,通知了自家親戚,發(fā)動自己的同事,在大街上開始了尋找。此時小陸遠在床下面睡著了。隨著一聲開門聲,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陸遠分辨出這不是一兩個人,是很多人。在客廳,他們七嘴八舌的分析這小陸遠可能活動的位置,一個姨夫建議要不報警吧,但是有經(jīng)驗的說失蹤二十四小時內(nèi)不會受理的,我們在找找吧。
聽著這么多人都在為找自己而出謀劃策,陸遠突然覺得自己這次可能玩大了。內(nèi)心慌張的他不確定如果此時出去到底是會被當眾毒打一頓,還是平安無事。但當聽到母親略帶哭腔的聲音時,陸遠決定不能在這么下去了。既然感受到了母親任然在乎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就不在在乎自己是否會被毒打了,但是怎么出去才能即顯得他們是無意間發(fā)現(xiàn)我的,又能顯得我不是那么白癡呢?這個時候,陸遠的表哥來到了他的房間。陸遠覺得他的機會來了,裝做無意見的在床下面發(fā)出一些聲音,陸遠的堂哥立馬注意到了這一點聲響,立馬鉆到床下。
此時陸遠看著堂哥在黑暗中發(fā)著光的眼睛,不知為何,說不出話,而堂哥激動的給母親喊道:“找到陸遠!他在床下睡著了!”說罷,便拽著陸遠一起爬出床,走向客廳。從黑暗的床下,走向光明的客廳。陸遠感覺到仿佛自己的全身收到了洗禮了一般,看著圍繞在茶幾旁的一群人正在急切的看著自己的出場,陸遠有些慌了。親戚看到陸遠的出現(xiàn)也都松了一口氣。此時也不方便多說什么,感覺一場懸在心頭的大事得到了解決。
親戚們見人已經(jīng)找到便不多說什么,紛紛告辭。堂哥最后走,走之前笑著看著陸遠,仿佛今天他立下了最大的功勞。見人都走了,母親也沒多說什么,忙著收拾做飯去了,父親坐在沙發(fā)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整個房間安靜的仿佛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沉默,一直沉默。吃完晚飯,都收拾睡覺去了,誰也沒有討論今天發(fā)生的事情,也許所有人都需要一個緩沖的時間讓彼此消化一下今天發(fā)生的事情。
回想起當初做的這些蠢事,陸遠現(xiàn)在有時候還能笑出聲來。不得不說有時候,如果自己的童年都沒有幾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好讓自己回憶,豈不是大家的童年都是一樣的了。陸遠想著想著。覺得不能在想了,有這個時間不如好好找找畢業(yè)之后能找到工作的辦法。有時候不掙扎一下,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多咸魚。只有在一群人之間的比拼中,才知道自己要從那邊進步,能從那邊得到提高。再這樣的時間段里,陸遠拿起了書,仔細的看著書中的內(nèi)容,這是一本關(guān)于面試技巧的書,或許會是一把打開自己大門的金鑰匙?
都說上帝關(guān)上一扇門,就是打開一扇窗?,F(xiàn)在的陸遠覺得可能自己被上帝關(guān)在棺材里了,密不透風。胡思亂想的回憶,胡亂翻看的書,一切的心思都不在課堂之上。于是時間就過得飛快,一節(jié)課下課了。下課的老師在臨走前留下來作業(yè),那就是下一節(jié)課的時候,要每一個人上臺表述自己的能力,展示自己給臺下的同學,讓大家來點評一下做的哪方面不對,哪方面還需要改進的。擦完黑板,收起講義,老師一轉(zhuǎn)身離開了教室留下了一群苦思冥想的學生在教室揣摩著如何表現(xiàn)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