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敬,你這是何意?”唐婉氣極,“你收買丫鬟在先,上門砸場子在后,如今又費盡心思帶我來見她,恕唐婉愚鈍,實在不明白你的意圖。還是你這人就好耍著人玩?你要是整日太清閑,自有大把小娘子樂意陪你逗趣,屢次插手我的家事,有意思嗎?”
吳敬卻沒回答,“雙兒,可否讓我等進去說話?”
原來,出來開門的正是日前被唐婉逐出天機閣的雙兒。
雙兒有些猶豫,不敢再抬頭直視唐婉,終于,還是點了點頭,“家中有些簡陋,幾位貴人不嫌棄,就請進來喝碗粗茶吧。”
唐婉卻盯著雙兒的臉頰,她左臉有些紅腫,上頭有五個鮮明的手指印,這是挨了打?
“丫頭,是誰叩門吶?”是個婦人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嘶啞。
“阿娘,沒事,是唐家娘子來了。”
“唐家娘子?在哪呢?小娘子可是來接我家丫頭回去的?”那婦人忙說著,十分激動,屋里傳來一陣聲響。
雙兒聞聲,忙跑進屋里,“阿娘,你莫要亂動,且好生歇著,我來招待娘子就是。”
唐婉也跟著進來,只見那婦人上半身倒在地上,兩腿卻是僵硬著,像個物件一般擱在床上,嘴里還在同雙兒念叨著。
見雙兒費力的將她扶起,吳敬也忙上前幫忙,兩人合力將婦人抬回床上,雙兒給她掖好被子,才帶他們?nèi)ヌ梦荨?p> 小院很小,只有三間屋子外加一個灶房,一間是雙兒的臥房,一間是他阿爺阿娘的。再有一間做了堂屋,平日里,雙兒父女倆做好了飯,給她娘送去一份,兩人就在這吃飯。
屋里一張桌子,三把椅子,還是她阿娘沒發(fā)病前,雙兒阿爺親手給做的。屬于她阿娘的那把,許是平日里不常得用,顯然要比另外兩把新上很多。
此時,唐婉坐的就是這把椅子,另兩把上,分別坐的是清樂和吳敬,其余人自然站著。
雙兒奉上茶,“不知道娘子要來,婢子也沒準備些好茶,這是我阿爺自己采的葉子茶,娘子就當(dāng)漱漱口吧?!彪p手遞過茶碗,放在唐婉面前。
唐婉注意到她這雙手,原先給她當(dāng)丫鬟,除了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其余的一概有人包辦,是以,雙兒和玥兒的雙手比之一般人家的姑娘都要嫩上幾分。
不過短短幾日,一對蔥蔥玉手已經(jīng)滿是傷疤,掌心起了層薄薄的繭子,明明尚在夏日,虎口處卻長了一排小水泡,看著十分醒目。
饒是再怎么說服自己要狠心,但一看見雙兒這幅模樣,唐婉還是免不了有些心疼,畢竟是跟了她好幾年的丫頭。
“你這是何苦?明明有一手好廚藝,若是肯出去謀生,怎么著也比窩在家里強吧?”
聽到唐婉這般問,雙兒更加難堪,“娘子,多虧了娘子請來的師傅,婢子才有機會學(xué)了下廚。如今,是婢子做出背信棄義的事,娘子肯留婢子一條賤命,婢子才得以茍活。能多陪陪阿爺阿娘,已是感激不盡。婢子只盼來世,還能進做牛做馬報答娘子,哪還有臉出去糟踐娘子的好意?!?p> 唐婉就不愛聽這話,“什么叫糟踐我的好意?叫你靠著自己的雙手掙口飯吃,這也叫糟踐,是覺得拋頭露面丟臉了是吧?我還真沒看出來啊,怪不得你要背叛我呢,原是叫你到我的酒館里當(dāng)大廚糟踐你了?!?p> 雙兒知道唐婉誤會了自己,卻百口莫辯,“不是的,娘子,婢子沒覺得那是糟踐,能為娘子賣力,婢子感恩戴德都來不及,怎么會...娘子,娘子!”
不愿再聽她辯解,唐婉扭頭就走了出去,雙兒焦急地在后頭邊走邊說。
跟到門口,見唐婉大步邁出,頭也沒回的樣子,張了張嘴,究是沒再說話,只是靠著門框慢慢滑坐在地上,頭越垂越低,若不是肩膀微微抖著,看不出是在哭泣。
她阿娘再次被吵醒來,聽到雙兒在那邊大喊,頓時火冒三丈,“死丫頭,你怎么對娘子說話的,???不是說了讓你好好求求她嗎,這么點小事你都干不好,大呼大叫,人都被你趕跑了吧?老娘就是命賤,生了你這么個賠錢貨,你要是真有心,就趁早給我嫁出去,也好讓你阿爺手頭富裕點?!?p> 叫嚷了半天,沒聽得雙兒回應(yīng),許是覺著口渴了,“人呢,還不給我滾進來,你老娘渴了,要喝水!”
沒想到唐婉會這么沖出來,吳敬再次失算,只好小跑到唐婉面前,將她攔下。
“我說,唐家娘子啊,你心里明明也不好受,又何苦那說些傷人的話呢?”
“滾開,”再顧不得給他顏面,此時的唐婉怒氣滿得快要溢出,“你是不是有病?我與你非親非故,在此之前,連你吳敬是個什么東西我都不知道。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干涉我的家事,我怎么對我的丫鬟,還需經(jīng)得你的允許了?”
“是。是。是?!币贿B說了三個是,“娘子有什么火,盡管沖吳某發(fā)泄,此事吳某的確做得不光彩,你說什么吳某都會受著。只是,雙兒那丫頭,實在太可憐了,你別看她阿娘那樣,其實...”
“我同你有什么好說的,倒了八輩子霉遇上你這么個人,我警告你,你有膽來招惹我,有一有二,絕不會有三。若是下次你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就事拼了性命也要了結(jié)了你?!?p> 人在氣頭上說的話,吳敬自然不當(dāng)真?!昂谩:?。吳某保證,絕不會出現(xiàn)在娘子面前,只是斗膽,還請娘子耐心聽吳某把話說完,聽完再走,吳某絕不再攔?!?p> 深吸了口氣,唐婉站定,看著吳敬。
“是這樣的。其實雙兒對你,真的是忠心不二的,我從她那,可是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沒聽著。這丫頭就是太重情義了,因著阿爺阿娘性命被我拿在手里,不得已答應(yīng)我,每日將你的行蹤喜好匯報過來。但她的確什么都沒說,每次都是在敷衍著我。每回說的都是,什么今日你出門帶的是玥兒,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今日她告了假,沒在你跟前伺候。什么今日你同清樂公子一道出去...諸如此類,總之,我讓她報信也就這幾日的事,但她的確什么都沒說。”
“畢竟事關(guān)她雙親的性命,換了誰都不好做選擇。且她從未真正做出背主之事,小娘子何不再給她次機會?你就這樣讓她回去,只怕要被磋磨得不成人樣的?!?p> “說完了?”唐婉只是冷漠的聽他講了一大堆,見吳敬點頭,直接繞過他,揚長而去。
吳敬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他身后那人終于開口說話。“我說,你這次做得的確有些過分,我看,這段時間還是不要再出現(xiàn)在人家面前了。她不是在查案么?你要真的有心,不如咱們幫幫她,等她對你有所改觀,咱們才好同她說上話啊。不然,次次都這樣...”最后一句,說得很是小聲,不過吳敬也不在意。
“你說得對,是我心急了。咱們得幫幫她,這次,只幫忙,不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