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著到許家老宅,想尋金麻子,只要到他開的賭坊去找,保管能見著。
這金麻子說來還真是上進(jìn),得了許家這么大一份家產(chǎn),竟沒想要揮霍,反倒是增開了好些賭坊。別的生意他做不來,只賭坊這個,十幾年的老本行了,金麻子做起來甚是得心應(yīng)手。
只是說來也怪,不論新開的賭坊有多富麗堂皇,他始終只泡在最初那間賭坊里。
昔日輝煌的賭坊未經(jīng)翻修,如今其實早已破敗,金麻子就帶著他的一伙弟兄,終日守在里頭,大門也不常開,外頭的人曉不得他們都在里頭做些什么。
此刻連金麻子帶他的人全被包成粽子,只留了腦袋在外頭,嘴里也已被堵上,滿臉難以置信。
這都哪來的人啊,招呼都不打就飛進(jìn)別人院子里來,見人就綁,綁了就打,半點說話的機會都不給。
再一瞧面前這幾位,明明看著都像斯文人,怎可做出如此下流行徑。
無視了金麻子在那瘋狂的“嗚嗚嗚”,林闋指揮著眾弟子們將賭坊里里外外翻了個遍,半個人都沒落下,全都綁了過來。也幸好這賭坊久未開門,否則還真不能這么光明正大的行事。
林闋接了這活,那是鼓足了勁想要表現(xiàn)自己,是以下手格外的狠,師妹說過,這些人還要扭送去官府的,不能讓人看出挨過打,下手得有些準(zhǔn)頭,只能朝隱蔽的位置來。
這邊人都綁好,小嘍啰們暫不用管,只留了林闋帶一隊人在此看守,其他弟子又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玥兒提著金麻子,將他一道扔上馬車,同老騙子大眼瞪小眼,接下來只需屈打...呸,使其招認(rèn)便可。
之所以讓兩人見一面,也是為了給金麻子一個暗示,你說不說,老騙子已經(jīng)全招了,你若從實招認(rèn),還能從輕發(fā)落,要是敢嘴硬,老騙子可說了,全都是你一人所為,后果你自己掂量。
光看金麻子這人有了萬貫家財依舊扶不上臺面就知道,這人就是個繡花草包,面上長得兇,中看不中用,內(nèi)里其實就是個軟蛋。這樣的人,絕無可能是這整件事的主謀,他的背后,定有其人。
腦子倒是不笨,眼睛滴溜一轉(zhuǎn),就給他找出了破綻,哭著哭著,態(tài)度又強硬起來。那是心里有數(shù),如果唐婉是拿了真憑實據(jù)的,有老騙子作證,何須再逼他招認(rèn),直接對簿公堂便是,他們越是逼得狠,就越說明手里頭沒有實證。
反倒不著急了,你們綁就綁了,我只要不說,你們還能做份偽證不成,左右還得管我一日三餐飯呢。
唐婉也是火大,你想得到美,還一日三餐,有你口水喝著,吊著小命你就知足吧。還是玥兒心地好,怕他真餓出毛病,每日都記著給他提桶潲水,好歹墊墊肚子不是。
金麻子是更惡心了,只要一聞著味兒就能開罵,罵了兩日,肚子空蕩蕩,渾身也提不起勁來,她愛放就放了。
至于許家老宅里,那些金麻子的鶯鶯燕燕,數(shù)量還不少,鬧騰起來麻煩得很,為防萬一,清樂早就給處理了,沒讓唐婉操心。
只是林闋這回帶來的消息,卻不好辦。
他們本以為抓了金麻子,這事總能豁開道口子,可沒想到背后之人半點馬腳也沒露,不知是真不急還是假鎮(zhèn)定。
據(jù)許老爺子說,他這木珠子,只當(dāng)著自家人拿出過那么一回,知道的人并不多,在交到許瑯手中之前,木珠子一直被他放在書房里保管著,輕易不讓人靠近。
若是如此,許瑯也說自己得了珠子后,保管得十分妥當(dāng),那么,蜀州許家之中,必定出了內(nèi)鬼,才能將消息同錦州這邊互通。
如今看來,錦州這邊是有人一直關(guān)注著許老爺子的,許田他們這一家子沒可能,那么,出手的就只有其余四位了。
更甚至,如若此人就是金麻子的背后之人,那么,他不但整垮了錦州許家,還把手伸到了蜀州,手段可見一斑。
至于小木珠子真正的用途,唐婉不是許家人,并不想深入探究,她只需知道,這事歸根結(jié)底,就是這人想要這小木珠子。
看著撒潑打滾依舊不肯開口的金麻子,唐婉的眼神漸漸暗沉。對付這樣的潑皮無賴,她清楚只要揪出他的軟肋,就能一招制服。是人就會有軟肋,她原是這么想的。
可金麻子的確不同,清樂去查了他的背景,幼年喪了雙親,吃百家飯長大,難怪后來混跡賭坊之中。不知這小子哪來的錢財,突然就自己開了間賭坊,帶著一伙兄弟發(fā)家致富,自然少不了受前東家的排擠,卻硬是擠掉了那位前東家,自己在錦州城站穩(wěn)了腳跟。
可眼前的人,明顯沒有這本事。想來那人有心扶持,幫他掃清不少障礙。
對了,錢財,沒錯,就是錢,不管做什么生意,總會有本賬簿,他金麻子開賭坊的錢從哪來,賭坊掙的收入去了哪,這些,賬簿上都該記著的。
包括許家那些房產(chǎn)地契,金銀珠寶,既然是在賭坊里輸?shù)舻模€坊肯定也有記錄,這準(zhǔn)沒錯。
唐婉想到了法子,無意再看金麻子表演,馬不停蹄就來找清樂,求他出面,切莫給那人銷毀賬簿的機會。
清樂卻正好也想尋她,見她匆匆疾走,便停在那等她過來,唐婉此時也看到清樂了,更加急得小跑起來,“賬簿!”兩人竟是異口同聲。
相視一笑,清樂便知,這是想到一處去了。
依舊是很靠譜的,清樂不多久便帶回了六本賬簿,三真三假,金麻子還給自己留了退路,卻叫清樂全給挖了出來。連著金麻子請來的賬房先生,一道被帶來唐婉面前。
只大致看了兩眼,唐婉便察覺其中不少貓膩,就連真的那三本,里頭水分也不少,好些賬目,進(jìn)賬支出根本對不上。
沒得心思再去細(xì)究,一掌拍在桌上,嚇得賬房先生腿腳一軟,險些跪地。
唐婉冷笑,倒是真會演,“金先生,聽聞您老人家同金麻子也是沾親帶故,否則以您秀才之名,也不至于要來他這賭坊當(dāng)賬房先生吧?”
那賬房先生一聽,便知這是連他的底細(xì)都打探清楚了,他平日里不與人打交道,也無人關(guān)心他的姓名來路,賭坊里的人,知道他是賬房,別的也不關(guān)心,他也從不對人提起。
若你以為他是個清白的讀書人,那可就大錯了,他好端端一個秀才,緣何要來賭坊里做賬房,那是有原因的。金先生這人,除了性子孤僻,還有一個最大的毛病,那就是好賭,也是因著這毛病,害他丟了大好前程。
金家從此也不再搭理他,放任他在外自生自滅,若不是金麻子,很可能他就要做個餓死鬼了。金麻子正好缺個會認(rèn)字算賬的,把他撿了回去,許諾他每月二兩銀子,除此之外,還能在賭坊額外欠下三百兩,只要慢慢還清就行。
那金秀才如何不心動,好賭之人,誰不是做著一夜暴富的美夢,能白欠三百兩,還能每月給二兩,除了說出去不好聽,好有什么不知足的。只是秀才忘了,金麻子是許諾三百兩不錯,可沒說可以不還,只要你活著一天,這賬你就必須得還。
秀才頭兩個月就把三百兩全輸了干凈,想要偷偷跑路,誰知金麻子就等著他跑呢,他跑不成的,賭坊里十幾雙眼睛盯著,不分晝夜,秀才試了幾次,被打怕了,再不敢動心思。如此一留就是十來年,每月二兩算下來也該還清了吧,可金麻子說還有利息,如何都不肯放人。
金麻子被他們綁了,秀才是知道的,是以他更加害怕,金麻子莫不是連累著他要受什么刑罰,如今他什么都沒有,反倒更加怕死。
這么想著,不用唐婉開口,他就主動掏出一大本賬簿來,“姑娘請看,這是金麻子這些年,經(jīng)手過的每一筆賬,老小指天發(fā)誓,這本絕對是真的?!?p> 原來秀才被壓迫了這些年,自己也留了心眼,除了幫金麻子做假賬,自己還另外記著一本真的,以備不時之需。
這下就對上了,根據(jù)這賬簿記載,金麻子賺來的錢,竟大半都劃到了一個叫“袁成”的人那,清樂拿了賬簿出門,這位袁成又是何許人?
結(jié)果倒是查出來,袁成這名字,壓根就是虛構(gòu)的,錦州城里,上上下下也沒有這么個人物。
這讓清樂更加對他感興趣了,同他過招,不將你面上的假皮子一層層全都剝了,他清樂都對不住腰上這塊牌。
果然,還是叫他找出破綻,這袁成的賬,單對一家的,是對不上,可若是好幾家人一塊,那總有重合的地方。
其中就有霍家和趙家,這兩家為主,霍趙兩家,正是許家那兩位入贅的妻家,從許田輸?shù)舻牡谝还P家產(chǎn)開始,直到最后,除了許家老宅,其他基本都落進(jìn)了這兩家的口袋。
這倒是沒有想到的,原來竟是兩家聯(lián)手,想奪回瓜分許家財產(chǎn)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