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幕 黃金之血
男人神色匆匆地行走在寂靜的走廊上，來到一扇大門前推門而入，急切地說：“副院長醒了！”
羅蘭沒有回頭，靜靜看著窗外：“請把他帶過來。”
男人恭敬地鞠了個躬，退了出去。
數分鐘后，那扇大門再次敞開，一頭黑發(fā)油光锃亮，臉色有些發(fā)白的中年男人緩緩走了進來。
羅蘭轉過身：“請坐，費希特?！?p> 費希特坐上了那把漂浮到自己面前的椅子，神情有些復雜。
羅蘭看著他，眼中的光線閃爍不定：“你應該了解，如果不是必要的話，我不太想用上這雙眼睛?！?p> 費希特虛弱地笑了笑：“我覺得您還是需要自己看一看?！?p> “他們清除了你的記憶？這倒不是稀奇事。聯系隨行導師了嗎？”
“我已經安排他們去做了?！?p> “這樣就夠了?！绷_蘭溫和地說，“去休息吧，這對你的精神力損耗很大?！?p> 費希特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能看著學生們出事，那座要塞……太危險了?！?p> 他語速加快：“他們甚至都已經滲透到了學院里面，甚至篡改了這次實地研習的地點，我們難道什么都不做嗎？這一屆的新生……很有可能全部葬身那里！”
“請冷靜，費希特。我們也只能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但那并不包括強行突破那座要塞，不是么？”
費希特頹然靠在椅背上：“您也沒有辦法？”
“恐怕是這樣的?！?p> 男人用力抓著自己的頭發(fā)，聲音里滿是悔意：“如果我當初把令章放在更安全的地方……”
“我們常說后悔是最沒有意義的事情之一，不是嗎？重點并不是以往的過錯，而是接下來的事情?！?p> 男人沉默了片刻，站起身來，對羅蘭深深鞠了一躬：“我會在三天內把幕后的人揪出來，彌補我的過失?！?p> 羅蘭微笑：“我毫不懷疑這一點?！?p> 他目送著男人退出房間，看著大門閉合，眼中一片沉靜。
……
……
發(fā)生在院長室的這一切最終沒能傳入任何人的耳中，無論是正在進入要塞內部的洛林小隊，還是其它在死亡邊緣掙扎的新生，抑或是那幾位本該隨行觀察新生們一舉一動的導師。
巴貝爾要塞被黑龍毀去了一半，還留存的另一半中，有四分之一在山峰之內，洛林三人面前還只是處于要塞的外圍。
在山峰之內的樣子與外側完全不同，這里一改先前的陰暗，反而異常明亮。在最深處，有一片徹底坍塌下去的地面，連接著一條極其寬闊深邃的通道，似乎就是那些光明的源頭。
若是洛林在場，立刻就能認出那些彌漫在空氣中的黑色物質，與他的伴生能力以及那些人形黑怪身上發(fā)散的一模一樣。
通道內并不平靜，雖然看起來空無一物，卻充斥著類似怨靈幽魂的哀嚎嘶吼，加上那些混合在金黃色光線中的黑色物質，霎是陰森可怖。
漸漸的，那些鬼哭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恐怖瘆人，其中似乎還夾雜著腳步聲……和模糊的慘叫！
幾個男人跌跌撞撞地從通道內出來，身上墨綠色的袍子被撕裂了大半，驚魂未定的臉上還掛著數道血痕，看起來頗為狼狽，洛林的導師米格也赫然就在其中。
有兩人身負重傷，腹部的巨大傷口血流不止，每當那些血液滴到通道內的泥土中，那些縈繞在耳畔的鬼哭似乎就又大了一些。
扶著同伴的男人低吼：“該死的……米格，愈療魔法對他們的傷根本無效！”
米格眉間緊緊擰起：“還是無法聯系外界？”
“根本沒用！這片戰(zhàn)場里的魔素與外面不連通！我們只能出去！”男人說得很急促，一邊用盡全力托著同伴加快腳步，似乎身后有什么東西在追趕他們。
正在這時，跟在三人身后不遠處的導師們忽然接二連三，無聲地倒在了地上。
接著更加詭異的一幕出現——通道內那些比外界的平地柔軟許多倍的地面，忽然間像吸水海綿一樣，把那些導師的遺體吸收進了土中。他們周圍的泥土蠕動了一陣，直到最后一句尸體也消失在了其中，才徹底平靜下來。
扶著受傷隊友的男人表情頓時更加害怕，更加猙獰，但他到底沒有扔下背上的人，依然奮力向前跑著。
米格閃身來到他的背后，獨自面對著空蕩的洞窟通道，眼神中滿是決然：“帶著米歇爾走！我來擋住！”
“走出這里就能立刻離開了！當什么英雄！”男人的腳步沒有停下，回頭大吼。
米格沒有出聲，閃耀的彩色光環(huán)在他身邊爆發(fā)開來，比先前洛林小隊三人同時釋放法術的聲勢還要大上數倍。
「五環(huán)·虹光之護」
泛著虹彩光輝的障壁赫然出現，橫亙在通道之間。
這道強有力的五環(huán)法術原本可以徹底阻擋住稍弱一些的法術或幻想生物，然而僅僅一秒之后……流光溢彩的墻壁瞬間崩塌！
緊接著，就站在那道障壁前的米格也無聲地癱倒了下去。
地面再次蠕動起來，準備把他也吞噬殆盡。
男人依然用盡全力地跑著，恐懼使得他的胃像是絞在了一起，緊張得快要嘔吐出來。
他清晰地用精神力感覺到了身后那些屬于米格的生命氣息徹底消失，以及那團雖然無形，在精神感知中卻泛著血腥紅光的魔素正離弦之箭般向他襲來。
很快了……離洞口還差一點……
他的手伸了出去，抓住了坍塌地面的邊緣，把自己的上半身拉出了洞窟，拼盡全力把因為重傷昏迷不醒的同伴推出了洞外。
接著他緊咬牙關，想要站起來。
只需要一步……一步就能跨出這個該死的地方……
隨即他撐著地面邊緣的手驟然繃緊，本來已經立起的身子重重砸回了地上，發(fā)出了極為凄慘的嚎叫。
他還想用腿支撐著身體站起來。
但他已經沒有腿了。
他胸腔以下的部分被那團詭異的魔素抽干了所有血肉，一瞬間變成了枯干的木乃伊。
洞窟里的那些泥土立刻躁動起來，在他的大腦還兀自清醒的時候，包裹并攪碎了他枯萎的后肢，樹枝般脆弱的骨頭，焦炭般的內臟，然后硬生生從他上半身的連接處扯了下來，吞噬進了土中。
這似乎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但事實上，從他的下肢變得干枯到被吸入進土中，只過去了短短的一秒鐘時間。
突如其來的劇烈痛楚幾乎讓他的大腦立刻停止了所有工作，一手捧著自己只剩下了一半的心臟和肺部，口中只能發(fā)出無意識的痛嚎，慘叫聲持續(xù)了十幾秒才因為聲帶撕裂不得不停了下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竟然還沒有完全喪失意志，口中不斷有黑紅的血涌出，眼睛瞪得極大，另一只手顫抖著，無比緩慢地拿起了掉在地上的魔晶。
藍色的熒光在魔晶中亮起。
在發(fā)聲系統完全損壞的情況下，他用魔素輔助，吐出了細不可聞，全然不似人類聲音的幾個字。
“院……長……死靈學派……祭祀……”
魔晶中的光芒熄滅了。
金黃的溫暖光線依然源源不斷地從通道內涌出，照在男人殘破的尸體上，照得他身旁的那灘血跡燦金一片，像極了陽光下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