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銀子
挑罷了布匹,辛夷又腆著臉道:“姑娘,我瞧著那支玉蘭簪子挺好看的?!?p> “好,那就一人再選兩件首飾?!碧K紡笑。
那語氣溫和的叫一旁的掌柜伙計(jì)都眼熱得不行,這么大方的主子,可真是見所未見!
人都說蘇閻羅不通人情,愛財(cái)如命,卻不知私下里也是個(gè)如此鮮活善軟的姑娘??!
那秀掌柜定定瞧了蘇紡好幾眼,又想起自己往前來閻羅堂之時(shí)所見,這到底不像外間所傳,她微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但看那幾個(gè)姑娘都挑得興起,便暫時(shí)壓下了。
最后,蘇紡做主,給平葙定下來了那套嵌寶石赤金頭面和另外一套紅石榴頭面,以及四對耳環(huán),兩副八寶手鐲。
至于衣裳,一年四季,一季四裳,秋冬兩季用軟煙羅和妝花緞,春夏兩季用換浣花錦和霧綃紗,皆是上品不凡。
平葙?zèng)]忍住紅了眼眶,喊了聲姑娘,半晌說不出話來。
加上平葙和尋青瑛一人選了的兩件首飾,及蘇紡拗不過辛夷癡纏挑了對紅翡翠滴珠耳環(huán),周掌柜啪啪啪打響了金算盤,笑得合不攏嘴道:“蘇姑娘,一共是兩千三百五十五兩紋銀,蘇姑娘是老主顧了,便抹了零頭,承惠兩千三百五十兩?!?p> 這趟來得值啊,眨眨眼睛就是兩千多兩的進(jìn)賬,嗯,看來這個(gè)月的盈利又要超預(yù)算了。
周掌柜心下美滋滋,望著蘇紡,等著收銀子。
一聽居然兩千多兩,平葙雙眼一瞪,那幾個(gè)首飾頂多值百十兩,也就是說,姑娘給她買的頭面和首飾,就值了兩千多兩,她一個(gè)丫鬟,哪里承得起這般厚重的嫁妝?
當(dāng)下就搖了頭正要開口,便被蘇紡抬手制止了,“你伴了我十幾年的歲月,這些都是應(yīng)該的,就是辛夷,等她出嫁,也是一樣的,誰都少不了?!?p> 蘇紡說罷,痛快的付了銀子。
周掌柜連連說了幾句恭賀的話,收了銀子,帶著沒被挑上的首飾離開了。
那邊只剩下秀掌柜還在替最后的尋青瑛量尺寸,蘇紡走到門口,聽見樓下前堂賀琛正跟當(dāng)歸幾個(gè)說著帝都的軼事說得興致勃勃,搖了搖頭,想著下晌便叫他自己去毓秀閣里挑成衣吧。
便也沒有喚他。
秀掌柜量好了尺寸,拿了算盤算賬,十二匹布,其中軟煙羅和霧綃紗本就昂貴,外加制成衣的人工,一共兩千五百七十三兩。
“蘇姑娘,一共兩千兩,整好?!毙阏乒駨堊欤f出來的數(shù)字卻與算出來的截然不同。
蘇紡眸光微閃,兩千兩?
她抬眸瞧了瞧四十上下梳著婦人頭但聽聞并未曾嫁人的秀掌柜,“秀掌柜算錯(cuò)了吧?”
那軟煙羅一匹可就值兩三百兩銀子,霧綃紗也不便宜,兩千兩,委實(shí)算少了。
她不缺這點(diǎn)做衣裳的銀子,吃穿用度向來不會(huì)吝嗇,以往也常是在毓秀閣做得衣裳,每次該什么價(jià)格她心中都有數(shù)。
蘇紡可不認(rèn)為一個(gè)開了二十年鋪?zhàn)拥睦险乒駮?huì)算錯(cuò)數(shù)目。
見她主動(dòng)問起,秀掌柜心中松了一口氣,琢磨了許久的說辭當(dāng)下也不再扭捏,“實(shí)不相瞞,我是有事相求蘇姑娘?!?p> 所以,那略去的銀子,便是當(dāng)作這廂開口的鋪墊了?
有事相求,用幾百兩銀子鋪路,所求之事定是不小。
在蘇紡看來,人家敬她一尺,她總要還人家一丈的,不管所求為何,禮賢下士,總是受用些的。
她揚(yáng)了手,請秀掌柜落座。
“秀掌柜坐著說吧?!闭f罷,先落了座,又吩咐平葙奉茶。
秀掌柜揮了手,讓幾個(gè)伙計(jì)帶著布匹下去等,這才從容坐下,看向蘇紡,緩緩道:“說來也有些難以啟齒,可我這也是沒辦法了,我那侄兒風(fēng)流成性,常常流連花樓妓館之中,年前有一晚,自妓館回來人就有些不對,可他不肯叫大夫求診,我和他爹娘只能問了貼身伺候他的小廝,說是身上長滿了紅痘,撓癢撓得皮都破了,問了家中的大夫,得知他這是得了花柳病,大夫開了藥,可他不愿吃,這一拖至今…………”
說到這里,秀掌柜停了下來,她許是想起對面都是些還未嫁人的小姑娘,到底說起這種事有些不好。
蘇紡只聽了這么一段便明白過來,想來是和劉員外那兒子得了一樣的臟病。
拖至如今,不用秀掌柜細(xì)說,她也知道該是種什么情況了。
拖不住了帶著人前來求醫(yī)就是了,張家也不缺這點(diǎn)診金,且那張家公子也沒聽說有什么不好,只貪圖美色罷了,算不得心術(shù)不正大奸大惡,她又不是不治,作甚弄這么一出?
蘇紡委實(shí)不解,便沒接話,等著秀掌柜的下文。
見蘇紡沉默不語,秀掌柜頓了頓,也顧不得對方到底只是個(gè)未嫁的姑娘了,便接著道:“拖至如今,我那侄兒連床也下不得,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更別提那身上,已經(jīng)潰爛流膿了,我家的大夫已然是治不了了,我家弟媳便想到了蘇姑娘你。”
“可蘇姑娘先前不治劉員外的兒子這事,整個(gè)河西是早就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我家擔(dān)心同樣的病癥,蘇姑娘你也不愿出手相治,便不敢大張旗鼓的前來求醫(yī)?!?p> 肯治還好,若是不肯治,那豈不是全河西都知道她侄兒得了臟病了?
她侄兒還未娶親,可不能叫這樣的事被別人知道,若不然,還有哪家的姑娘肯嫁來他們張家?
聽罷,蘇紡明白了過來,原來是因?yàn)檫@樣。
畢竟,張家也是要面子的人,可不出來劉員外那般豁出面去的事。
默了默,蘇紡看向眼底藏有希冀的秀掌柜,開口道:“明日我就上門來瞧瞧張公子,至于今日這賬,該是多少還是多少?!?p> 診金是診金,其他是其他,不能混為一談。
畢竟,她要收取的診金,并不會(huì)少。
秀掌柜聞言,當(dāng)下明白過來,忙松了口氣,笑道:“多謝蘇姑娘了,那明日,我便在家等著蘇姑娘上門了?!?p> 張家父母早亡,那張員外當(dāng)時(shí)還小,全靠著唯一的長姐拉拔著長大,為了這幼弟,秀掌柜也是一直未嫁,幫著弟弟操持家中的生意,一直到了如今,也是不容易。
瞧著秀掌柜眼角的皺紋,想到那如今都扶不起來的張員外,蘇紡搖了搖頭。
但轉(zhuǎn)念卻又想到,若是張員外成人之后便自個(gè)立起來了,又娶了妻子成了家,那如今,秀掌柜的日子還有這般好過嗎?
也多虧張員外不善鉆營,畢竟得靠長姐操持生意,秀掌柜這才能在張家占有一席之地,還有話語權(quán)。
那張家唯一的少爺,將來也是秀掌柜的倚靠,無怪乎秀掌柜憂心關(guān)切了。
秀掌柜收了銀子帶著伙計(jì)離開了,悠然居里就剩了一堆的首飾,至于衣裳,還得等毓秀閣做好了才能送來。
將那對紅翡翠滴珠耳環(huán)挑出來,蘇紡指著剩下的,對平葙打趣道:“這些可都是嫁妝,你要帶著出嫁的,仔細(xì)收好了啊?!?p> 這廂沒了外人在,平葙?zèng)]忍住就落下淚來,“姑娘還得湊足那一百二十萬兩銀子換來真相,好替老爺和太太報(bào)仇呢,我哪能花用姑娘這么多銀子?!?p> 首飾加衣裳,都四千兩了,太多了,她如何受得起。
“這些年姑娘給的打賞我一直攢著,也有幾千兩的銀子了,這些東西,還是我自己來吧?!?p> 看著雙目通紅的平葙,蘇紡不由得笑了笑,抬手拍拍她的肩膀,嘆道:“嫁人之后,可不比在姑娘我身邊了,柴米油鹽醬醋茶,那些都得你自己來操心了,再有了孩子,花用的地方多著呢,你那些銀子,好好留著傍身吧,姑娘我雖急湊銀子,但你的嫁妝,我還是拿的出來的,這本就是早就說好的,我可答應(yīng)了你爹,要熱熱鬧鬧的將你送出閣!”
“姑娘……”
聽著這絮絮叨叨的叮嚀,平葙陡然控制不住,撲在蘇紡肩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姑娘,我不要嫁人了,我要一直留在姑娘身邊,一直陪伴姑娘?!?p> 蘇紡抬手輕拍著她的背,以示安撫,但到底怕了這個(gè)水做的姑娘了,忙給辛夷使了眼色。
瞧著平葙哭的不能自已,辛夷聳了聳自己也有些發(fā)酸的鼻子,湊過來數(shù)落道:“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又只會(huì)哭,除了給姑娘做好吃的,還能做什么呀,又沒有我這樣的好武藝可以保護(hù)姑娘周全,留著做什么,還想姑娘繼續(xù)養(yǎng)著你???你家陸奇等了多少年了,他可等不住,你還是安安心心的嫁過去同你家陸奇舉案齊眉你儂我儂吧,姑娘身邊,有我就夠了?!?p> 平葙被辛夷說得又羞又惱,直起身來反駁道:“你除了有身好武藝還有什么呀!又不會(huì)做吃食也不會(huì)漿洗衣裳,不會(huì)給姑娘描妝梳頭,你連被褥都裝不好呢!小日子里痛的死去活來吃了姑娘配的藥也不管用,還得姑娘反過來照顧你,我怎么安心呀!”
辛夷被說得一噎,半晌沒回過神來。
不是,她不是在變相的安慰這死丫頭嗎?咋反被數(shù)落了一通?
但瞧著平葙已經(jīng)收住了的眼淚,辛夷到底是咧嘴一笑,毫不在意道:“耐不住我抗打??!一個(gè)頂好幾個(gè)呢!姑娘可離不開我!”
平葙?zèng)]忍住,笑啐了她一口,“真是沒羞,看誰敢娶了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