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虎一步一步地向山上走去,眼神平靜得冷淡,像是那些不知在想什么,就那樣直勾勾看著你的陌生人們,令人不寒而栗卻又無法反懟。
四只肉掌踩在雪花上,將雪壓實后留下它的腳印。既像是路邊規(guī)則而有序,不知是什么獸類淡然留下的印記。又像是背負著仇恨與巨石的戰(zhàn)士,在路上留下生死、血肉、黑白以外的浪漫。
這一天遲早會來的,就像人們知道自己終將面對生死一般,也曾想過死亡來臨時自己會怎么做。但卻不會提前去做死亡來臨前的事……
終于來了,雪豹這般想到,自己是否應該在它來之前去認罪?應該的吧!雪豹又有些后悔了。這幾日它后悔得越來越多??上У氖撬鼜奈丛诤蠡谇叭フJ錯,只能不停地,被動地承受著這些無用悔過而導致的罪過。
“我說,我不是因為那個老人的原因而從暴怒中醒來的,我只是在她的哭鬧中醒來的,所以才沒殺你……最后的那個孩子,你信嗎?”
雪豹用的是獸語,每只獸類的都是獨屬于自己族的語言。但是在有靈智后,發(fā)出的聲音會與原本的出現(xiàn)一點差異,這可以讓其它通靈的獸類聽懂自己的話。
雪豹發(fā)出的聲音有些像“嗷嗚”,但又有些偏于“喵嗚”,不會像是賣萌,會讓人感到嘶吼感。
銀虎沒有理它,任然是那種平靜的眼神。
是啊,這個時候說這些有什么意思?永遠不要在做錯事情之后才懺悔,彌補才是做錯事情后唯一能不讓罪惡繼續(xù)蔓延的,而自己卻沒有去自首,這已經(jīng)錯過了彌補的機會了。
“是我告訴那只鷹,它們想要抓你最后一只孩子的,我知道它會告訴你。我承認,我做錯了,但孩子是無辜的,你的孩子是,我的孩子也是,能放過我的孩子嗎?”
站在鋪滿雪花的高峭巖石上,雪豹那身斑白的豹紋皮毛隨著風雪而舞動著,像是要伺機而沖出,優(yōu)雅而武斷地咬斷一只羚羊脖子的獵殺者。但,它卻說著像是乞饒一般的話語。像是…被逼迫到絕境的演唱者,無法以最高雅的歌聲讓對方給予自己敬意,只能為了那塊自家孩子需要的面包而放棄尊嚴。
銀虎的眼中終于波動了一下,但卻不是憐憫中給予幫助的眼神,而是恩賜般地詭異而邪惡。那張可以張開到血盆大口程度的嘴巴僅僅只是高傲地張開了一點,輕聲道:“可以啊,但是…只能放過一只哦!想好……哪一只了嗎?”
雪豹并沒有如同銀虎的想象那般糾結(jié),而是果斷地從巖石上躍起,同時開口道:“我瘸腿的那只孩子?!?p> 銀虎那墜入邪惡的表情雪豹完全能夠理解,它也清楚就憑自己是無法喚醒銀虎的,也沒資格,所以此時只能果斷而冷靜地做出自己的判斷。
瘸腿的孩子在幾日內(nèi)便顯現(xiàn)出了令雪豹滿意的生存能力,不論是孩子的警惕性還是進攻與逃跑的果斷,都支持著它在這一刻能夠果斷地做出這個選擇。
誰又不更喜歡那個妹妹呢?耳朵上的缺口并沒有影響到它的可愛,平常的憨嬌與偶爾的“自作聰明”只會讓人更加喜愛它??!如果能繼續(xù)生存下去,自己一定更寵它。但,沒有選擇,選擇權其實一直都不在自己的手上……
雪豹飛躍出巖石的身姿果斷無比,完全沒有因為對方施舍性質(zhì)的恩賜而放緩姿勢或是多懺悔幾句,而是更加明確了自己的目標。
最小的那個孩子,憨嬌可愛的它,無辜的她,對方不愿意因為自己的懺悔和彌補而施舍她的性命。那就,只有自己這個做母親地來彌補了,一切明明都與它無關,是自己葬送了它的性命,就再由自己將它拉出來吧。
可以用自己的性命來彌補自己所犯下的過錯,但卻不能用自己孩子的。
如果銀虎說放過自己的兩只孩子,那么自己應該會引頸待屠吧。但它只放過一個,它想看自己痛苦地掙扎……痛苦地選擇……然后在無盡的后悔中死去?抱歉,我很后悔,也可能在無盡后悔中死去。
但,
我必須,
爭奪一次機會。
其實在空島中沒有所謂的正義與邪惡,銀虎你能夠來復仇不過是因為你的實力而已,我之所以懺悔也不過是因為你的實力而已。我獵殺的可不止你一獸啊,前幾日我還清除了那些能對我孩子造成威脅的野獸們,它們又何嘗不無辜呢?但它們可沒資格來復仇。
說白了,空島上可沒有律令這種東西,銀虎你不選擇復仇的話,又有誰真的會來執(zhí)行正義的審批呢?
我會懺悔、求饒,你也會憐憫或是做出高位者看戲一般的施舍,但最后的一切還是由實力來決定?。?!
空中飄舞著的雪花像是停頓了一瞬般,然后猛地如同被大風所引導,隨著雪豹躍起的身姿向銀虎沖去。
銀虎不再拿捏著那令人惡心的高位姿態(tài),張開血盆大口便是嘶吼般的虎嘯。那些沖來的雪花瞬間像是潰敗的雜兵散將一般向周圍潰去,只剩那一往無前卻又未免在一瞬間顯得孤獨的將軍。
銀虎抬起寬大的爪子一巴掌拍了過去,雪豹則是直撲而來,卻在一瞬間被這一巴掌拍飛出去,并且那漂亮的皮毛上出現(xiàn)了幾條瞬間便滲出大量鮮血的恐怖傷口。
與銀虎硬拼了一記后雪豹快速扭轉(zhuǎn)身形,圍著銀虎開始急速跑動。
銀虎則高傲地抬起帶著王字的頭顱,龐大的身姿站立在雪中,任由著被雪豹帶動的雪花沖刷著它的皮毛,仿佛在槍雨中渾然不懼的老將,只待以逸待勞然后摧枯拉朽地終結(jié)對方的花里胡哨。
雪豹的眼中帶著必死中求生的鋒刃殺意。那是最精銳的軍人在明白戰(zhàn)場上怕死只會死得更快,求死又很容易導致自己真的會倒在戰(zhàn)場上的名言后,悟出來逢死而后生五個字才能達到的境界。
雪豹與銀虎在作戰(zhàn)前的求饒中便表示出了弱勢,死字在那一刻便到了它的頭上。而銀虎那戲弄般的話語則是挑出了它求活的渴望,只有活下去……戰(zhàn)勝面前這仿佛已經(jīng)能夠決定自己生死的敵人,才能讓自己的另一個孩子也活下去。
置之死地而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