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木棉
街上的行人匆匆，挑夫幫著各家店鋪送貨物，店小二、掌柜的均打掃店鋪，準備開店。
蘇家四人帶一毛驢，歡快走來，商量著買何物歸家去。有人說要紅棗、枸杞，有人說要花椒，還有的人說要買肉。
“嗚哇，嗚哇……”嬰兒的哭聲遠遠傳來。
不遠處的牌坊下，放著一籃子，嬰兒的哭聲正是從這籃子里傳來。忙活的人聽而不聞，像是不知有這段哭聲。倒是過客會停下腳步，聽一聽，看一看。
挎籃子的婦人，相約上前看了看，隨即念叨兩聲，搖頭離去。
蘇山拉住娘親的手，“娘，那個籃子。前不久遇到那個婦人?！?p> 那個籃子很眼熟，是了，前不久遇到的包頭裹臉的婦人，她手中挎著的就是這青布籃子。
丟孩子的人家時常有，若不是女嬰便不會丟棄。希望有人家愿意收養(yǎng)吧。
蘇張氏拉著蘇山的手，不去多管閑事。家里緊巴巴地過著，可養(yǎng)不活嬰兒。
三兒的臉都瘦下去了，再養(yǎng)一個不就是搶三兒的口糧。可不能因為外人，餓著三兒。
以前的三兒肥嘟嘟的多可愛啊！現(xiàn)在的三兒瘦得，眼大嘴巴小，小口小口地吃食，真是讓人心疼。
附近有家雜貨店，蘇張氏打算去買些白糖，感謝李叔（李老頭）一番。帶著孩子們進店，第一件事就是買飴糖，一人分一塊，剩余帶回慢慢吃。
“娘，我看見小胖了，我出去一下?！?p> “娘我們出去玩了。”
“看著妹妹點啊?！碧K張氏說道。
手中有余錢，家中確實需要些物件，又在店小二的口舌勸說之下，蘇張氏買了好些東西。
在店小二的歡送之下，提著大包小包，跨出門檻，笑靨如花的臉蛋在瞧見三兒那一刻，慢慢凍結(jié)。她的內(nèi)心：明朗的天空，瞬間如數(shù)九寒冬。
只見店鋪門外的蘇三兒，腳邊上放著大籃子，籃子里邊有青黑色布匹包著個嬰兒。
“你這是干嘛？”蘇張氏拉著三兒低聲問，“快點送回去?！?p> 蘇靈雨表示無辜，這事真的跟她無關(guān)，這都是毛驢惹的禍。
當時她坐在門階，撐著下巴看蘇山、蘇重與牛胖子拉家常，誰知自家大毛咬著籃子拖到她腳邊。
她揪著毛驢耳朵質(zhì)問：“你想干嘛？養(yǎng)她？”
毛驢的耳朵就任由她扯，無論她怎么喊，怎么叫，怎么踢打就是不送回去。
如今被娘親看見，可娘親一出門就認定是她，把娃娃抱回來的。
蘇靈雨表示自己很無辜，剛想說點什么，那娃娃就哭了。
聲嘶力竭好不可憐，不知情的人對蘇張氏指指點點。
蘇張氏惱怒，欲叫來大兒，將嬰兒送回原來的地方去。
多活一世的蘇靈雨，本已練就鐵石心腸，可聽這哭聲異常揪心，心中那塊只對蘇家人的柔軟，對這嬰兒起了惻隱之心。
掀開青黑布，聲嘶力竭的嬰兒，眼角處滴出幾滴眼淚，蘇靈雨一時心軟，回頭看娘親，希望娘親把嬰兒帶回去。
“三兒啊！我們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帶回去容易，養(yǎng)得起嗎？娘連你的口糧都存不了，如何養(yǎng)活比你還小的？”
將青黑布蓋上，那娃娃又哭了。
蘇靈雨又掀開了，娃娃隨即停下哭泣，努努嘴小小吐著舌頭，像是要吃的。
“三兒啊，我們家窮，養(yǎng)不活她，送回去吧。”
蘇張氏招來蘇重，讓大兒將嬰兒送回牌坊下。
蘇重握上籃子，還沒動呢就被毛驢咬，嚇得他快快縮手。
毛驢用頭蹭蘇靈雨，求蘇靈雨答應。蘇靈雨無可奈何，只能求娘親。
臨出城門之際，又遇見那位送瓦片的漢子。
蘇張氏對他橫眉豎眼，將心中郁悶之氣噴出。“你這個壞了心眼的，居然騙我們。要不是我們走一趟，還真的被你騙了?！?p> 蘇張氏剁剁扁擔，一副要打人的樣子。
漢子倒是不怕，坐在牛車車轅牽拉繩索?！翱h尊府一開始就訂了我家，鄰近滿月卻跑你家去了?！?p> “到手的銀錢跑了你口袋去，心中這口氣我能咽下去？”
“話我也就那么一說，信不信由你，做決定的也是你。做對做錯均由你，怪我不成？”
漢子嗤笑，趕牛車出城去。
…………
一個月大的嬰兒很好帶，吃好就睡，睡醒就吃。蘇靈雨將米磨成粉，加入靈泉將其煮成稀糊糊，喂養(yǎng)小娃娃。
蘇靈雨與兩蘿卜頭圍著小娃娃，屋里蘇李氏與蘇張氏竊竊私語。
“你撿阿貓阿狗回來，我們還有口吃的喂養(yǎng)，你撿一個女嬰回來，我們哪養(yǎng)得活？”
“婆婆，兒媳不想啊。是三兒，是三兒一定要。兒媳也沒法子啊。”蘇張氏說，“村里不是有戶孤寡人家，不如將這嬰兒送過去，或許他們愿意養(yǎng)?！?p> “入夜再偷偷送過去，別被人知道?！?p> “好?！?p> 婆媳二人商議了一番，打算入夜后把嬰兒悄悄送人。
蘇山：“我們該給她起個名字?！?p> 蘇重：“叫木棉吧?！?p> 蘇山：“為啥？”
蘇重：“木棉花好看?！?p> 入夜，蘇重給洗了澡的妹妹抱上床，以免再次弄臟她的腳。大葵扇驅(qū)趕蚊帳里的蚊子，讓妹妹安心入睡。
兩兄弟脫了上衣并排躺床上，蘇山搖著扇子扇風，問哥哥：“我們還能回私塾嗎？”
“爹說我們在這邊上私塾，我們什么時候上私塾？牛胖子都把《千字文》學完了?！?p> 面對弟弟的問題，蘇重不知該如何回答。
蘇重將手放后腦勺，看著黑暗中的帳頂，“或許來年春天就能上了吧?！?p> “定是了，好希望早點回私塾啊！”
蘇重沉思，家境如此，定然無錢上私塾，說上私塾的話不過是哄人罷了。
他何嘗不想上私塾，何嘗不想回到過去的生活，可惜過去了的只能回憶?，F(xiàn)在就是天天吃頓芋頭吧。
隔著簾子的蘇靈雨聽小蘿卜頭此言，睡意漸無。家中確實難，得要想法子改變現(xiàn)狀，奈何自身年齡小，且釋放的靈泉因年齡限制，不能帶來更多幫助。
她開始思考更多改變家境的事情，思慮過多夜里無眠。等兩小只睡后，她開門出去坐坐。
夜風吹走身上的熱氣，夜風吹過稻田，帶來稻谷的水汽。青中帶黃的稻谷，還需十來天就能收割了吧。
十根短指算算，便宜爹外出有半個月了。
“咿呀”房門打開了，她以為是叫她回屋。從躺椅爬起，發(fā)現(xiàn)自家娘親抱著筐子，像是要外出。
有些事無需說出口，一想便知。
蘇張氏不知該進還是該出，頗有些被捉的尷尬，“三兒，你沒睡啊。”
走下小躺椅，兩手背在身后，昂起頭問娘親，“你相信緣分嗎？”
蘇張氏不語。心思轉(zhuǎn)了好幾遍，許久才說：“三兒，我……”
蘇李氏屋里傳來聲音，“罷了，聽三兒的。留下吧。”
“莫擔心，我已想好法子。定能養(yǎng)活此兒。如若不能……就把大毛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