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她,悲傷地跌坐在地上,羞愧地低下了頭,只覺得無臉再面對她。
她見我坐在地上沉默許久,便嗤笑了一聲,摸了摸一旁孩子的頭,道:“你莫要給我裝出這惡心人的樣子,早知今日何必當初?!?p> “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我如今說什么都無法讓你原諒我,我求求你,讓我再見見她,哪怕一面也好。”我忍不住紅了眼眶,只覺得對靈沙已經(jīng)相思入骨。
“呵,你以為只有你想見她嗎?我也想呀?!笔w青說完也忍不住傷心了起來,一旁的孩子一看她如此,怯怯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喊了聲:“姨母……”
蕎青摸了摸他的頭,擦了擦眼淚,冷漠地看著我,道:“我本不想再見到你的,只是可憐了這孩子,來,靈溪,過來,見過你父親?!?p> 我吃驚地抬頭看了看那孩子,顫抖著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蕎青,道:“這孩子……難道當年那孩子沒死?那靈沙呢?靈沙是不是也在這里,快叫她出來見我,靈沙!靈沙!靈沙,你出來,是我不好,我對不起你,你出來可好?”
“呵,別喊了,她確實在這里?!笔w青冷笑地道。
隨后走到我面前,手抱著一株小藥草,放進我懷里,然后推到我鼻腔前,一股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縈繞在我的鼻腔久久無法散去,我呆滯地看著那株藥草。
面前的蕎青揚起了一抹報復后的快感,盯著我惡狠狠地道:“這香味很熟悉吧,對!沒錯!她死了,早在十年前就死了,你們怎么能折磨她至此,她是天地間僅剩不多的藥靈呀,以她的修為怎么可能會鬧到身體那般虛弱,直到今日我見了你才明白了?!?p> 我收攏著手,將那藥草,死死抱在懷中,終是忍受不住地哭了出來。
“呵呵呵,你身上的命珠,想來是傻子靈沙給你的吧,你不知那珠子對她有多重要,難怪……難怪……如今說什么都于事無補,那珠子可保你長命百歲,你安心撫養(yǎng)這孩子吧!”
“我本不想把他交給你的,畢竟這是靈沙最后的血脈呀!無奈天君山都是靈獸,他一個小小的人類,處于里面格格不入,與那些山靈玩耍時總弄得傷痕累累,終不是他該呆的地方……我如今只能把他交給你了,希望你看在靈沙的份上,莫要再讓你家中的那些個比妖魔鬼怪還可怕的人傷害他?!笔w青說。
我呆呆地抱著那株草,笑了起來,眼淚從我的眼角掉了下來,抬頭看了看那孩子,只見他躲在蕎青的背后,膽怯地看著我,眉目間有靈沙的影子。
我伸出手來,放在他面前,眼睛直直地看著他,他怯怯地看著我,又抬頭與蕎青對視了一下,蕎青對他點了點,他才緩緩伸出手,放在我的手中,我合緊了緊手指,摸了摸他的頭,眼淚就這樣沖出眼眶,我不知她死前經(jīng)歷了什么,但我知道這孩子是她苦苦求來的,心疼得恨不得替她死去,我抱著那孩子哭了許久后,心情平復了些許,于是我起身站了起來。
對著蕎青深深地鞠了一躬,道:“這些年來謝謝你了,如今我們一家算是團聚了,等明日我便去辭官,我會帶他和靈沙一起離開林府,去天君山下搭個屋子過日子的,我會好好照顧這孩子的,但是我還需要去處理一些事,勞煩你再替我照顧他幾日,五天后,我會到天君山去接他,到時候還要麻煩你幫助一下。”
“哼,五日后天君山下見?!笔w青說完拉過靈溪的手,便轉(zhuǎn)身準備離去。
走了幾步后,她卻停了一下來,手拉著那孩子,背對著我,道:“林舒,靈沙走前對我說過,她從不恨你?!?p> 說完她便拉著靈溪消失在迷霧中,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腦子里回蕩著她走前說的那句話。
“她從不恨你”像一把利劍狠狠地插入我的胸口,疼得無法呼吸,我撫著胸口,頹廢地退后了好幾步,最后跌坐在地上,抱著那株“小藥草”,問著那熟悉的香味,我伸手輕輕地撫摸它的葉子,感覺就像靈沙生前倚靠在我懷里一樣,我的心頓時有了一絲安定,想著如此下去也可以,至少我與她再也不分離了。
……
那日我在飲露閣里抱著“她”坐許久,也是那一夜是我這十幾年來睡得最安穩(wěn)的一夜,我抱著“她”安眠到天亮,我看著那灼灼日光,我平靜地起身,穿戴好朝服入了宮。
在御書房向圣上請辭的那一刻,我的心突然松了一口氣,聽著圣上的在上頭的訓罵,我跪拜在地上平靜面對,就是那一刻我竟然覺得,我的內(nèi)心其實是開心的,最后圣上一副恨鐵不成鋼地樣子,揮手背身過去讓我走,我知圣上是應承了,我叩謝皇恩,走出宮門的那時,回頭再看了一眼自己心心念念追逐的地方,才發(fā)現(xiàn)沒了靈沙在,一切似乎變得都不重要了,以往我想爬更高,只不過想給在家中等待我的她更安穩(wěn)的生活,現(xiàn)在想來沒了她,一切也變得沒那么想要了。
我回了府,將一切收拾好后,交代好一切后,我換下了華服,一身白衣去了思露苑,到時母親驚訝地看著我,開心地以為我想開了,與于鳳在一旁歡喜得不得了,口里還直念叨著“早該如此了,那個妖女還好跑了,不然,迷惑我兒如此,我定讓那道士要她好看?!币慌杂邙P連聲應是,然后得意地摸了摸頭上的金簪,若是我沒看錯那簪子是靈沙成親時戴的吧。
原是如此我心想。
我看著她們的笑顏,摸了摸懷里的小藥草,慘敗地自嘲了一番,我早該發(fā)現(xiàn),自己母親的秉性,早該發(fā)現(xiàn)身邊人的貪得無厭,早該發(fā)現(xiàn)靈沙知她們?nèi)绱藚s還在處處忍讓的心情,我不該縱容她們,將她們慢慢養(yǎng)成吞噬靈沙的毒蛇。
我含淚朝天大聲地笑了出來,她們二人似乎被我瘋癲的笑聲給嚇到了,紛紛詫異的看著我,我低頭,朝母親跪下拜了拜,道:“一拜,謝母親生育之恩?!?p> 隨后又朝地磕了頭,道:“二拜,謝母親養(yǎng)育之恩。”
最后我朝地又磕了一個重重的頭,道:“三拜,母親苦心栽培之恩。”
母親被我嚇到,直接走到我面前將我扶起來,道:“舒兒這是做甚?可莫要嚇母親?。 ?p> 我抬頭堅定地看著她,呈上自己的所有積蓄,道:“母親,我已經(jīng)辭了官,這是我所有的財產(chǎn),現(xiàn)在我將它交予你,若不出差錯,夠母親后半輩子使用了?!?p> “什么?舒兒你是瘋了嗎?”母親不可置信地看著我道。
“兒子一輩子,全數(shù)在為別人活,兒時為父親活,成人為母親活,當了官還要為家族活,好不容易遇到了靈沙,我終于愿意為她活時,卻叫身邊人活活折騰死了!”我抬頭對著母親,大聲地說。
“如今靈沙去了,兒子的心散了,這個家早已經(jīng)不成家了,我也無心在此了?!蔽艺f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你要離我而去?”母親一下紅了眼眶,不相信地問。
我低下了頭,心里有些不忍,但是想起那時她們待靈沙的樣子,卻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是寬容。于是我握緊了拳頭,再次朝母親了磕了頭,道:“以后兒子便不能好好照看著母親了,望母親珍重?!闭f完我起身離去,背后盡是女人的各種哭喊聲,我閉眼離去,聲音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