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可笑,我本為逃脫家族掌控,逃離被迫閉關(guān)修習(xí)才避禍般入得守護司,似我這般動機不純之人……我常想,從前我心心念念家族苛待于我,我無自由可言,他們強加于我的希望便是圍困我的牢籠。
但是后來眼見苦莓莊中的百姓與眾司侍死的死傷的傷,我突然明白了,即便我得天獨厚擁有高階血脈,又擅術(shù)法,可是那有怎樣?
若非侯府做后盾,我哪能那般無憂的安然渡過,想必蕓蕓眾生,各有苦衷或貧困或災(zāi)劫,我被金尊玉貴的嬌養(yǎng)幾十年,也被老師爹爹娘親保護的太好,便有一點不順己意就覺得塵世于我不公,再想想那些倒在血泊中的人,我到底是哪里來的顏面說這些話?
我倚仗著墨族,又不齒家族束縛,只一味索取,不知回報,其實娘說的對,我卻是辜負了族人多年來對我的栽培??煽v使我這般大鬧,又真離了家,年節(jié)回返時他們卻仔細檢查我有問受傷,擔(dān)心我過的好不好,在意我的所有感受。
我明白的太晚,旁人總說我太過驕縱孤傲,其實這是實話,我不能為著所謂‘自由’,然后換一個地方繼續(xù)磋磨廝混,并無人拿大義壓我,只是我既已明白,又怎會再一味意氣?!?p> “你……”首次聽到千璃這般說出心里話,月魘沉思許久:“若這般說,其實大家都一樣,想想眼下為何大家這般挖空心思尋找她的線索,皆是因我二人未處理好自己的事,從前因誤會分離六年,和好后又波折反復(fù)。
但你說的對,一味躲閃回避沒有意義,許多事說的再多也不如去做,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不想我們因擔(dān)心你安危而遣走你吧?”
千璃點頭:“我再不會隨意棄了自己性命,更不會冒然行動,雖說現(xiàn)下有多雙眼睛瞧著不便事事稟報,但我還是想請你準(zhǔn)我留下,當(dāng)初我不該私自離開,對不起一直看重我的夜白,但是眼下我并非真的是要與沙華相守,更不是吃了那女子的醋又執(zhí)拗行事。
而是這半年已經(jīng)投入進來,如今他們已有動作,我這時撤回便是前功盡棄了,沙華一貫寵著我,對著他我也不想故作嚴(yán)肅,但月魘…不,司正,今日千璃請求您準(zhǔn)我留下,待此事告一段落后我便立刻回返,以后一定尊令行事,不再驕躁胡為了。
況且,我也……很想早些見到她,多一人多一份力,比起他們?nèi)缃褚呀?jīng)警示的境況下再遣旁人試探,還不如我來?!?p> 話落,千璃已起身鄭重一禮,抬首直直對上月魘的目光。
室內(nèi)所點燭火不多,卻將月魘面上那絲欣慰照亮。
“好?!?p> .
千璃邁步出門,方下了游廊石階,隔壁的房門“咣當(dāng)”一聲打開,沙華立在那處氣呼呼的看著她。
這二人也不知說了什么,又設(shè)道結(jié)界在其中,可惡,趴在墻邊硬是一個字都未聽見!
沙華負手行到廊下,一臉的不爽。
瞧了眼這個角度看不到外院等候的瑾霖,千璃不慌不忙的回身,突然瞪眼吐舌沖沙華做了個鬼臉。
“額……”莫說沙華,誰曾見過這般搗蛋模樣的千璃。
沙華咽了下口水。
好…好可愛……真想吃掉她……
看著那方階上立著的傻子,千璃突然覺得廊檐高燈投注在二人身上的滿滿紅光,沁滿了幸福和甜蜜,看著心上人,不由咧嘴“咯咯”甜笑。
直至千璃離開許久,沙華還立在那處,面上的笑意久久不去。
月魘立在房中看著二人,欣慰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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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璃出得外院時瑾霖早已在葡萄藤下睡去,旁邊的案幾上是空了的盤子和一大堆葡萄皮。
如今兩人在相隔數(shù)米設(shè)有地?zé)舻闹窳种芯彶蕉?,看著難得有些迷糊的瑾霖,千璃笑了:“以后要給你多備些葡萄?!?p> “嗯?”瑾霖不明白。
“你這般辛苦,總得有些犒賞吧?!?p> 瑾霖想了想,明白過來,輕笑道:“只是有些無聊打發(fā)辰光而已?!?p> 千璃未再說什么,只始終唇邊帶著笑意,連著腳步都輕快了些。
“倒是千璃你,好似心情不錯?”
此處小道由竹片鋪就,隨著“篤篤”的聲響千璃走在前方,也瞧不見她的表情:“司正來了,有人給我撐腰,自然高興?!?p> “哦?”
“容成君晨間怪我拖累他想攆我離開,我有豈會順了他的意,叫他安心與唯琴寂雙宿雙飛,莫說我現(xiàn)下還覺得他有趣,便是以后我徹底厭了,我不要的,怎能離了我還高高興興與旁人在一起,哼。
好在昨夜我見了朱砂,稍稍透露些線索,一直尋找她的司正又怎會放過這個機會,既然沙華為了旁的女人央了他來,我又為何不能拿了線索換的自由,他一區(qū)區(qū)司監(jiān),小小子君,也想同我耍心機,想我玉成他二人好事,做夢?!?p> 瑾霖聞言略作思索,似順著千璃的話頭問:“朱砂?她是誰?”
“朱砂……”千璃負手回身看著瑾霖意味不明的笑著:“瑾霖感興趣?”
瑾霖一派自然隨意:“只是難得聽到千璃口中提起旁人。”
千璃似了悟,又回身向前,隨手扯下一尾草枝在一旁憑空劃拉著。
“她與我同在柔兆組,與我有些交情,同月魘候定情,年節(jié)前失蹤了,司衙給她定了個叛逃的罪名?!?p> “叛逃?這豈不是大罪?”瑾霖小心試問。
千璃點頭,此時兩人已行到她所居院外,如今已近子時,四下一片寂靜,只守夜的丫鬟仆從各自窩在廊下門廊內(nèi)打著瞌睡。
“自然是大罪?!鼻Я]手示意守門人不必理會自己后,又回身抬頭瞧著瑾霖,眼光晶亮:“叫容成君吃了教訓(xùn),我現(xiàn)下心情大好,本想與瑾霖夜話須臾小酌幾杯,奈何瑾霖等候依舊委實困倦了,只能以后有空再說,送到這里便好,快些回去休憩吧。”
瑾霖略略遲疑,竟是抬手輕輕拉住了千璃袖角。
“方才睡了許久哪里還困倦,我…想跟千璃多待片刻,不要回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