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工匠

　　薛紹進里屋換上窄袖袍，吩咐侍女去備餐，想了想轉(zhuǎn)頭朝門外大聲道：“薛力，讓匠人們歇息用飯，你們也去吃飯，飯后你過來，我有事讓你去辦?！?p>　　薛力聞聲拱手答應，隨即帶著工匠仆役去吃飯，此時三餐制還只是富貴之家特有，平民除了農(nóng)忙時節(jié)吃三頓，閑時都是兩餐。

　　薛紹與太平兩人陪著薛崇訓玩鬧片刻之后，冬梅便過來請他們?nèi)ワ執(zhí)糜貌?，這時午餐主食都吃干飯，一般是稻米、小麥、黃米蒸成，今日就是稻米飯，這個時期對稻米的深加工還沒有出現(xiàn)，稻米更像后世的糙米，口感偏硬，所以廚師在其中混入了糯米改善口感，就這一碗薛紹吃起來平平無奇的米飯，對于唐朝眾多的平民農(nóng)戶來說，已經(jīng)是無上美味了。

　　飯雖然普通，菜卻很豐盛，羊肉剁成大塊下鍋煮，配上上好的青鹽、胡椒、肉桂等香料燉至脫骨，撈出切成片或撕成條，配上搗爛的蒜汁，聞起來濃香撲鼻，入口香辣軟糯。再有整雞腹中塞入香料藥材上鍋蒸熟，出鍋掏去藥材，澆上蜂蜜與桂花調(diào)成的汁水，甜咸交匯，也別有一番風味。除此之外還在羊湯中放進山藥、蘿卜等燉成的蔬菜湯，喝一口鮮美無比。

　　吃飽喝足的薛紹與太平坐在榻上休息，伺候完兩人的梅蘭竹菊才去吃飯。

　　這時薛紹又拿出兩張圖紙交給太平道：“我們外面穿的華麗，內(nèi)里卻沒有貼身衣物，實在不雅，也不舒服，這是我近來想的，你有空閑了叫府上的女工按照圖上的式樣做出來?！?p>　　太平看了圖紙臉上通紅，只見圖上不但有制作式樣，還把穿戴之法也畫了出來，在女子內(nèi)衣上還特地寫了要根據(jù)身材確定大小。

　　“你畫這個也不知羞！”頓了頓又道：“還是我和秋菊兩人做吧，叫女工做，還不傳的人盡皆知。”

　　“好，隨你，等你做出來試過就知道多么舒服了。”

　　太平聽了搖搖頭也不接話，只是收起圖紙去逗薛崇訓了，知道太平害羞的薛紹也不多說，只是看著他們娘倆。

　　……

　　休息一陣后，薛紹來到工匠們干活的地方，正在忙活的工匠見到二人過來連忙停下手中工作一一行禮。薛紹擺了擺手道：“各位不用多禮，都過來，我有話要講?！?p>　　眾人互相看了看，圍了過來，都摸不著頭腦，平日里安排活計都是薛力或者其余管事之人，這些工匠一年到頭也見不到薛紹幾面，就是見了面他們也只有行禮的份，以前的薛紹只是微微點頭，從不與他們說話，太平公主就更是見都沒見過。

　　看到工匠們圍了過來，薛紹這才問道：“各位，午飯可都吃飽了，飯菜都合口嗎？”

　　聽了這話，眾人更是糊涂，要說飯菜，今日的飯菜可能是他們這輩子吃過最好的，除了黃米飯不限量供給他們吃之外，還有羊肉湯，舀在飯中拌一拌，有肉有湯，個個都吃的嘴上流油，要不是實在吃不下，估計他們還想接著吃。

　　此時工匠都是世代相傳，私工還好，都是白身，農(nóng)時耕種，閑時做工，不說大富，養(yǎng)活一家老小不成問題。而一旦被劃為匠籍，身份低賤，每年都要服役不說，更是上進無門，不能參軍入伍入仕做官，也不讓改業(yè)。而服役沒有酬勞，還得自備工具干糧，這樣還要世代相傳，除了手藝出眾的，其他人都是貧苦不堪。

　　普通官員富商之家，有用到工匠的時候，往往會采用雇傭之法，酬勞多少不等，也算是匠人們賺錢的一種方法。

　　到薛紹與太平公主這種高官皇室，情況又不一樣，府上一般都有一批專用的匠人，入匠籍，自家修宅建屋、家具打造等都用自家工匠，這些匠人的生活好壞就得看主家人品如何了，心善的吃住不愁，而要遇上差的，不說生活難保，還常常被管事欺辱。

　　眾人互相看了看，才有一位年長之人出來答話：“合口合口，不但合口，實在是豐盛至極啊，小老兒空活了四十年，以前吃的肉都沒今日吃得多。家主體恤我等，小人實在無以為報?。　闭f著就要跪下。

　　眾人也是異口同聲，都說飯菜豐盛，沒吃過這么好的飯。

　　薛紹見他要下跪，連忙扶住他道：“不必行這么大的禮，這才是開始，今后在你們這里干活，不但每三日吃肉一次，還有錢拿，以后啊，不管做什么工，都按勞動發(fā)給你們絹布通寶，按勞給錢，多勞多得?！?p>　　眾人聽了更是激動無比，往日干活不少，飯食只能填飽肚子，賞錢卻不一定有，現(xiàn)在家主說了以后按勞給錢，那只要自己努力干活，掙到錢之后就能給家中妻子做件衣服，給孩子買些肉吃，一個個都感動無比，紛紛跪地叩首，口中道謝。

　　薛紹連忙將他們都勸了起來，眾人感動萬分，有幾個甚至流下了眼淚，薛紹看得感慨萬分，這個時代的工匠地位實在太過地下，嘴上都說士農(nóng)工商，其實現(xiàn)在的商人地位要比匠人高出幾倍，雖然都不能入仕，但商人只要賺了錢，自己的享受就不會差，而匠人只能苦熬著，自己有作坊制器出售的終究是少數(shù)。

　　“都放下心來，今后只要好好干活，好日子就不遠了?！彪S后薛紹又問道：“新犁好做嗎？可有什么困難之處？”

　　“好做好做，家主畫的圖紙簡單，犁轅與犁底不費功夫，我等今日就能做出七套來，只是鐵鏵要鑄造，窯爐剛剛建好還未干透，今日夜里再烤上一夜，明早就能化鐵鑄造了?！?p>　　薛紹聽了點點頭，后世的曲轅犁果然簡單，只有十五個木匠，大半天就能做出七套，算下來一個人兩三天也能做好一口犁，鐵鏵澆鑄也非常簡單，只需做好沙模，然后將生鐵化成水，就能快速批量生產(chǎn)，還能根據(jù)各地土地情況調(diào)整鐵鏵大小薄厚，這對推廣到全國可是非常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