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洗髓丹
神女宮中。
金碧輝煌的宮殿,面容俏麗的服侍宮女,奇珍異寶俯拾皆是,數(shù)不勝數(shù),好一派奢華無度的人間富貴鄉(xiāng)。
只是這往日里吸引人想入非非的安樂窩,如今卻充斥著肅殺的氣氛,倒似閻羅殿一般。宮侍們皆膽戰(zhàn)心驚、顫顫巍巍的跪在大殿,看著一隊氣息彪悍、來意不善的衛(wèi)隊翻箱倒柜大肆搜檢,將那些珍玩玉器隨意丟棄,這富麗堂皇的神女宮不多時就被糟蹋的無比破敗。
有小宮女嚇得垂淚連連,既怕這些人找不到那人會拷問她們這些服侍的宮人,又怕他們將神女宮破壞殆盡引得神女遷怒而遭到懲罰。楚王宮中誰人不知,神女可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主子。
壓抑的氣氛中,辛靡、辛余率一眾侍衛(wèi)將宮內(nèi)搜了個遍,卻是一無所獲。
神女宮的主人--楚國的護(hù)國神女九鳳倒是一反往日的壞脾氣,對著宮內(nèi)的一團(tuán)破敗視而不見,面對眾人刺骨的瞪視,依舊心情甚好的閑坐飲醴。
倒是一旁的楚國太子熊旦頗為長袖善舞,言辭親切的招呼眾人飲宴:“令公子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或許是一時迷了路也說不準(zhǔn)。本宮已命人四處尋訪,相信不用多久就能找到令公子的。”
辛余氣的直欲拔劍:這人當(dāng)真無恥,閑話幾句便將嫌疑撇個一干二凈。那日主上在漢水之上被一只九頭怪鳥所擄,他們一干人等四處查訪,探的那只怪鳥就是眼前這位楚國護(hù)國神女。如今見他們找不到證據(jù),倒裝的好似局外人一般。
辛靡一把按住辛余拔劍的手,他氣質(zhì)沉穩(wěn),想的也深遠(yuǎn):王上微服私訪,來楚地刺探楚國動向,若是露出破綻被楚國查知,危險轉(zhuǎn)瞬便至,眼下需得避免與他們產(chǎn)生正面沖突,牢牢捂住王上鎬京宗室公子的身份,一切從長計議。
遂客氣施禮道:“多謝太子殿下相助,只是我家公子下落不明,我等實在憂心??v回了鎬京,亦無法向主公交代。這飲宴之事就罷了,待找到公子,自有相會之期,我等告辭!”
而后拉著辛余,帶著衛(wèi)隊干脆離去。熊旦搖搖頭喚來宮侍整理大殿,臉上的微笑自始至終都沒有絲毫變化,九鳳則不置可否,仿佛那一隊人無論來去,都跟她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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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江居自來沒有外人來過,日常只有清夷并伏陽冬藏主仆三人,所以現(xiàn)下的窘?jīng)r是:一來沒有客房;二來,伏陽冬藏真身乃是靈貓,半月前被她攆回且介山練習(xí)捕獵技能,沒人打理瑣事。
這下好了,九天仙女也得被逼著下凡塵。
清夷看著空蕩蕩的客房,實在不好意思讓子昭住進(jìn)去,只得將自己的房間讓了出來,反正她是修士,不用睡覺也是可以的,有沒有臥房都不打緊,湊合一下就好,倒不好叫客人為難的。
而后清夷不甚熟練的準(zhǔn)備了一應(yīng)日常用具與子昭,在他忍俊不禁的視線里悄悄紅了耳朵。她自小便隨師父修行,平時有師父照顧,師父離開后有伏陽冬藏姐弟服侍,哪里需要打理日?,嵤?,不熟悉不是很正常的嗎?清夷很有些憤憤然。
不過好像日常需要用到的也就這么多。她暗自慶幸終于準(zhǔn)備齊全時,一陣咕嚕嚕的聲音驀地響起。清夷循聲望去,只見子昭捂著腹部窘迫不語。
雖然很想問問子昭是怎么了,但是看他一幅窘迫的樣子,清夷體貼的沒有追問:世人都是要面子的,不要刺探他人隱私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而這廂子昭腹內(nèi)空空,腸鳴不已,稍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此時已是掌燈時分,料想晚飯亦不久矣。豈料等了又等,但見清夷安排好他的住處便一幅萬事大吉的樣子,更是出言讓他好好休息,半分不提用膳之事,很有些哭笑不得。
若是旁人如此行事,他定會以為是故意為之,要戲弄于他??墒茄矍斑@人,怕是真以為自己跟她一般,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吧。
“不知仙師可曾準(zhǔn)備飯食?”
為了自己的肚子著想,子昭決定還是放下不好意思,老老實實的直說吧,真要讓她自己發(fā)覺,怕是得等到自己餓死了。
飯食?吃那玩意做什么?
清夷細(xì)想了一下,而后恍然大悟:凡人是要吃飯的。她早已辟谷多年,倒是忘了還有吃飯這回事,真是太失禮了!只是此地并無吃食準(zhǔn)備,要拿什么來養(yǎng)這個凡人呢?
她所藏靈植靈藥倒是不少,可是卻是無一丁點的凡間吃食,清夷苦惱的扒拉著乾坤袋。靈植靈藥都是好東西,隨便哪一個吃了都能增加不少的靈力修為,要是他也是修士的話自然是皆大歡喜。可是卻不適合給凡人吃呀!
凡人身體脆弱,經(jīng)脈亦細(xì)細(xì)瘦瘦,無法容納靈力,只是一點點的靈藥就能讓他脹破經(jīng)脈,血盡而亡。就像你知道人參是好東西,但是你卻不能給嬰兒吃不是?
清夷挑挑揀揀,最后尋摸出一瓶丹藥來。這瓶丹藥靈氣最少,應(yīng)該可以湊合給他,唔,就給他吃一粒吧。
子昭看著手心清夷所贈的丹藥頗有些激動:自姬氏王朝立國以來,便再難覓仙人蹤跡,一些稗官野史倒是有記載凡人吃仙藥飛升的故事,世人皆羨慕無比,沒想到今日自己竟有幸得贈靈藥,不知與那仙藥有無異曲同工之妙?當(dāng)下毫不猶豫便服了下去。
孰料子昭才吃完便口吐黑血,癱軟在地,赤色華服被周身溢出的黑血氤氳成了暗黑色,兼之鼻間濃重的血腥味,驚的清夷險些道心不穩(wěn)。
不是吧,這明明是靈氣最少的丹藥了,他不應(yīng)該會有這個反應(yīng)??!還是她的猶豫是正確的,應(yīng)該從中切開,只給半粒?可也太寒酸了吧!
清夷腦海中亂糟糟的,各色思緒紛飛,回了回神,才忙不迭的又倒出一粒丹藥自己吃了下去細(xì)細(xì)品味:唔,靈力和緩,繞周身經(jīng)脈而行,運行一個周天還會自動排出體內(nèi)雜質(zhì),塑造靈凈之體。這分明就是洗髓丹啊。
原來是洗髓丹在幫他整飭身體啊,怪不得那么糟污污的,味道還這般難聞,清夷還以為那些黑血是他體內(nèi)經(jīng)脈被靈力脹破流出來的血呢。
“呼...好險,還以為要害死他了,原來只是在清除體內(nèi)雜質(zhì)啊?!?p> 清夷萬分慶幸,拍拍胸口放下心來,回頭再看看身后這血人,又有些嫌棄他周身的污血:“好臟!”
清夷有心不管他,又過不了心里那關(guān)。將這人擱在地上就這么躺一夜不管的話,他是會生病的吧。畢竟凡人是那么脆弱啊。師父早前就交代過:若是實在避不開要跟凡人打交道的話,要注意輕拿輕放,一不小心弄死了,那可是她的業(yè)障。
罷了罷了,不過一個清凈術(shù)下去,就什么事都解決了。
折騰了這許久,清夷心累無比。這可真是個祖宗啊,輕不得重不得的,她養(yǎng)伏陽和冬藏那兩小只的時候都沒費過這么大的勁,如今倒是給她補上了,真的是,呃,天道好輪回?
清夷認(rèn)命的提起子昭安置在主臥自己的床榻上,拉過被子給人仔仔細(xì)細(xì)的蓋好后,才覺得塵埃落定。長出一口氣后,清夷懶惰心起,扶著床沿就地而坐,也給自己尋摸出一粒丹藥塞嘴里壓壓驚。
嘴里含著丹藥,享受著一絲絲的靈力從中溢出,填入體內(nèi)奇經(jīng)八脈的舒適感,清夷心情好了不少,還頗有閑情逸致的回過身來細(xì)細(xì)打量這位自稱來自姬朝之都的鎬京貴公子。
原諒她濃烈的好奇心吧,無論是修仙前還是修仙后,她都只能算是個底層人士來著,對于這些身份尊貴的上層貴族有著天然的歆羨。
修仙前她是小部落族長的幺女,雖然也稱得上個公主的名號,衣食不愁,專人伺候??扇缢话愕男〔柯涔髟诋?dāng)時可有不少。
大部落明爭暗斗,傾軋不斷,小部落夾在中間就是炮灰,太平時期還好,一旦兵戈起,那就是有今日沒明日的小可憐。
今日部落在她就還是公主,明日部落亡了那她說不得就得淪為奴隸去伺候人了,她做凡人時服侍的那倆侍女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在百年前姬氏與商氏兩大勢力爭奪天下的時候,她的父親借由姻親之便果斷投靠了姬氏,求得庇佑。后來姬氏果然奪了這天下,她們的部落才安安生生的存活到現(xiàn)在。
后來隨師父修仙后,師門隨同姬氏征戰(zhàn)。她也只是一個門派小輩,靈力不高,人還懵懂。
每逢師長們商議與敵對勢力對戰(zhàn)之策時,都被安排于一側(cè),跟年紀(jì)相仿的九鳳一起排排坐,一人塞一瓶丹藥當(dāng)糖豆一樣磕。等丹藥磕完了,師長們也商議完了,再跟著各自的師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從來都是打醬油一般的存在。
故而對于這等一出生就有無數(shù)人哄著敬著的人生贏家,清夷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沒有恨。
扒在床榻前觀察了這朵嬌花許久,清夷忽然發(fā)現(xiàn)他長得真是平生僅見、分外別致,雖然她活到至今也沒接觸過多少人。明明跟旁人長著一樣的眼睛鼻子嘴巴,可不知為何獨獨他分外特殊,組合的恰到好處。
夜?jié)u深沉。瞧他睡的那么安穩(wěn),許久未曾如他一般安眠的清夷也趴在床沿睡了過去,但愿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