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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流年錄

并蒂芙蓉本自雙(上)

似水流年錄 錦鯉呦呦 4580 2019-11-08 13:38:03

  永州城天地精華匯聚,一派安然祥樂之景。更是傳聞城外有一株雙生并蒂芙蓉花樹。此樹雙生,并蒂而連,每到開花季節(jié),則是雙生花色,各有不同,交叉錯雜,卻是十分美麗。

  永州城百姓皆以其為花神,便是為其修筑廟宇,向其朝拜,跪求永州城風調(diào)雨順,亦或是祈求學業(yè)有成,父母康健。每到花開之時,滿樹芙蓉盛開,一片清香。游玩賞花的人自是不少,人們靠在芙蓉樹下就地而坐,共同暢飲交談。

  直到有一天傍晚,永州城外突然失火,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芙蓉雙樹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火光沖天。城中百姓見到此景,皆是披上單衣,拿上自家水桶準備救火。但過了不久之后,火勢越燒越大。霎時間晴空萬里無云的夜晚頓時出現(xiàn)一聲巨響,一道霹靂出現(xiàn),卻是直接劈在了將要逃離火海的一人身上,致使他當場斃命。永州城百姓皆是震驚無比,便是立刻拿水救火,撲滅了火焰。但此時的芙蓉雙樹,一邊已經(jīng)燒焦,地上落下灰燼,另一邊也有輕微的燒傷,但不是很嚴重,相比于另一枝情況略為好些。

  后來此事驚動官府,官府決定徹查。卻發(fā)現(xiàn)被天雷劈死的人為張癩子,此人好吃懶做,手腳不干凈,總是行竊。身上因為骯臟無比生了一身的麻子。整日在大街上行乞為生,一生破衣。死時卻是被天雷劈的面目全非,身上皮膚全部燒焦,難以辨別。而在半邊燒焦的雙生芙蓉樹的旁邊,正是張癩子平日里所用來挖取他人田地東西的鐵鏟。永州城百姓知道芙蓉雙樹因張癩子大怒,一時引來天雷劈死了張癩子。但如今雙生芙蓉樹這般模樣,已是難以復原了。

  永州城百姓感慨,好好的雙生芙蓉樹,張癩子一時動了私心想要挖走,挖不走甚至于想要放火燒樹。不免引得此次災禍,招來報應,倒也大快人心。

  但是很快,永州城內(nèi)外糧食種下去年年歉收,甚至于最后顆粒無收??杉幢闳绱?,永州城外的芙蓉雙樹卻是另一番景象。未被燒毀的芙蓉樹枝葉繁茂,被燒毀的那一株一年四季嫩芽頗多,卻從不生長,從不凋零,亦是從不開花。而芙蓉雙樹的周圍,已是寸草不生,唯獨這芙蓉雙樹仿佛永遠蔥蘢,屹立在永州城外。

  官兵征稅亦是加重了百姓的負擔,很多有錢的官員見狀如此,便舉家逃往別處。不過寥寥幾年,永州城內(nèi)外已是一座人跡罕至的死城,偶爾有餓狗嚎叫幾聲,便又很快回復了寂靜。

  一日,一路化緣的道和師傅拄著拐杖,手拿木缽,打算來到前面的永州城來化緣。只是他還未走到城中,卻發(fā)現(xiàn)永州城內(nèi)大街之上盡是一些行乞之輩。很多店鋪早已關門,甚至結上了厚厚的蜘蛛網(wǎng),看樣子早就無人入住。大街之上的人們也是面黃肌瘦,有氣無力的樣子。

  道和師傅覺得有些奇怪,看見眼前有一個商人模樣的男子正在喊人搬著東西。道和師傅上前一步,雙手合十,十分和氣的問道:“施主,貧僧遠道而來,途徑此處,可否向你化緣?”

  那個商人模樣的男子卻是明顯有些不耐煩,揮著手讓道和師傅趕緊離開:“去去去,臭要飯的,老子都沒飯吃了,誰還給你吃的?!闭f完,男子便很快把東西搬上了車,轉身離去。

  道和師傅倒也不生氣,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一路看著商人離去。轉而,他一路拄著拐杖走在永州城中,卻發(fā)現(xiàn)永州城內(nèi)百花枯萎,百樹垂落,尚無鳥雀棲息于此。

  旁邊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帶著一個面黃肌瘦的孩童坐在大街之上,卻是向他伸手。他于心不忍,便是從背包之中拿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一個干餅遞給婦人。婦人旁邊的孩童見狀,連忙拿過干餅大口大口的咬了起來。很快一個干餅沒了蹤影,男孩卻是又伸手向他要。其他路上的乞丐見狀也是緩緩的站了起來,走到了他的身邊將他包圍,全部伸手向他討要。他不斷的說到他已經(jīng)沒有了,可是聚集起來的人越來越多,將他圍的水泄不通。饑餓的人們向他討要不到東西,便開始靠近想要搶走他身上的袈裟和木缽,甚至于開始出現(xiàn)暴動。

  他從人群之中走出,沒有人注意到他。他本打算離開這里,卻是在永州城的幾里之外,無意中看見了那株茂盛的芙蓉雙樹。芙蓉雙樹一邊枝繁葉茂,一邊光突只有嫩芽。他在遠處靜靜觀望著,隨后莞爾一笑,向前走去。

  他緩緩走到了芙蓉雙樹之下。一陣清風拂過,芙蓉雙樹緩緩搖動樹葉,仿佛訴說著無盡的苦楚。他在還未長出樹葉的芙蓉雙樹下輕輕折下了一大枝樹丫。轉身離去,卻是緩緩說道:“你貴為花王,卻是抽掉了永州城內(nèi)外所有地氣來阻止她的凋零,如今永州城內(nèi)外已是寸草不生,人煙稀少,人人街頭行乞,這可是你想要的?”

  他緩緩轉過頭來,卻是看見了樹下出現(xiàn)了一個青衣男子,手中抱著一個仿若睡著的紫衣少女,在樹下死死的盯著他看,卻是一臉嚴肅。

  旁人自是看不見他們,千年芙蓉雙樹生于永州城,天時地利,方才造就了這般靈氣。他們并蒂而生,便是千年未曾分離,最終成為這永州城的花王姚晨與花后薛晴。若不是今日道和師傅折掉了薛晴的本命枝丫,姚晨是斷然不會現(xiàn)身的。

  看見他們,道和師傅倒也不驚奇,只是很平靜的說到:“她已經(jīng)死了,你在這么執(zhí)著亦是無用。你抽干地氣供養(yǎng)她已經(jīng)很久了吧。倒不如學會放下,將她好生安葬,還永州城一個太平。你又是何樂而不為?”

  姚晨此時卻是滿臉怒意:“若不是他們一時起了歪念,我又何苦如此。如今永州城地氣被我抽干,薛晴卻是從未睜開過眼睛看我一眼。于此我為何還要眷顧這永州城,為何還要眷顧他們的死活。他們自己犯下的錯自然得有人償還。只要薛晴一日不睜眼,這永州城便永遠是座死城。你若多管閑事,休怪我不客氣。”

  道和師傅輕輕蹲下,將手上的枝丫插在了自己旁邊的地上,并用雙手將周圍的泥土覆蓋上枝杈處。此時的姚晨已是面色鐵青,十分憤怒,他手中的紫衣少女已經(jīng)緩緩變得透明,即將消失。道和師傅起身,不緊不慢的說到:“如今永州城地氣全無,若你不肯再輸送地氣,剛剛折下的這枝丫還是一樣會死,到頭來你還是白忙活一場?!?p>  薛晴已經(jīng)變得透明,姚晨卻是已經(jīng)聽不下去,催動了法術想要奪回那地上的枝丫。無數(shù)藤蔓從芙蓉雙樹之中冒出,徑直沖向了道和師傅。道和師傅一臉鎮(zhèn)靜,雙手合十沒有說話。而那些還未靠近他的藤蔓,在他的周圍便盡數(shù)凋零落在地上,與這永州城的泥土混在了一起。

  道和師傅緩緩走向了姚晨。他走一步,藤蔓便盡數(shù)后退一步,最終他走到了芙蓉雙樹下:“我說過,她已經(jīng)死了,你再怎么自欺欺人亦是無用。如今永州城植株皆是懼怕你的修為才會為你輸送地氣,可你卻持續(xù)不斷來供養(yǎng)那株已經(jīng)死去的芙蓉樹,甚至于逆天而行。若你執(zhí)意抽干地氣,不肯給其他植株一個生長修煉的機會,那么我也只能打散你的修為,還這永州城一個太平盛世了?!?p>  姚晨自是不肯,開始施法執(zhí)意要將永州城所有地氣都抽干,但此時永州城方圓百里之內(nèi),所有植株都開始拒絕輸送地氣。姚晨抽不動地氣,直接敗于道和師傅手下。開紫花的芙蓉樹開始凋零,無數(shù)地氣從芙蓉雙樹之中涌出,迅速蔓延至周圍。

  姚晨開始雙手撐地,跪在地上,泣不成聲。他懷中的薛晴已經(jīng)消失,不見蹤影。

  道和師傅見到此景,卻也著實無奈,走到了姚晨面前。姚晨抬起頭,卻聽到道和師傅的一番話:“若是有緣,你終會與她再次相見的。她魂魄猶在,卻是自有一番機緣,來日才是你們相見之時?!?p>  姚晨苦笑:“我們千年未曾分離過,成雙成對,并蒂而生。我抽干地氣供養(yǎng)她,只盼有一天她還能睜開眼睛。七年前中的大火之中,若不是她舍命護我,恐怕今日死去的不是她而是我了。哪怕逆天而行,我也想試一試。如今她孤身一人,我又怎能獨活?!?p>  道和師傅轉身離去:“你若死了,他日她尚在人間之時,恐怕也活不下去了。如今永州城如此地貌,怕是需要你的法力來回復一些時候了。若是你與她真是千年都未曾分離過,那么這區(qū)區(qū)的等待又算的了什么。”

  姚晨幡然醒悟,從芙蓉樹下站起來,穿著一身袈裟的道和師傅已經(jīng)逐漸消失,直至再也看不見他為止。

  又是幾年,但這幾年之中,永州城中的百姓生活開始變得十分富足。原本貧瘠的土地卻是在一場天降甘霖后開始變得十分富足。所有植株開始生長,遍地都是綠草如茵,鮮花滿地。溪水清澈,潭中魚兒皆是活蹦亂跳。山肴野蔌,亦是可口美味。漸漸的永州城的人開始多了起來,商販小鋪滿街都有。街上叫喊糖畫,包子,糖葫蘆的人也是絡繹不絕。

  一方山水養(yǎng)一方人,永州城山水環(huán)繞,山清水秀。從小在永州城長大的姑娘卻是長得愈發(fā)美麗動人,溫婉可愛。

  挽起一縷及肩發(fā),一身荷葉長皺裙,手拿白玉兩骨扇,腰間一束淡黃色腰帶,身披綾羅綢緞,那時候,年僅六歲的浦玉,便是牽著母親的手來到了這棵傳聞千年的芙蓉樹旁邊。

  母親正在旁邊跪地祈求來年得子,以求延續(xù)香火。浦玉站在旁邊好奇的盯著那樹看,卻是看見了站在芙蓉樹下的青衣男子,姚晨。

  姚晨就在樹底下站著,看著來來往往過路的行人。但好像無人曾注意到樹底下站著一個青衣男子,徑直走過去,不曾停留。

  浦玉拉緊了旁邊母親的衣袖,指著芙蓉樹下的姚晨奶氣地說道:“娘親…樹下有一個穿著青色衣服的人?!?p>  浦玉的母親抬頭一看,卻是看見樹底下空無一人,便覺得浦玉在胡鬧,有些生氣的說道:“你這孩子,竟然也學會騙人了?!?p>  浦玉覺得委屈,樹底下的確站著一個人,為什么母親視而不見呢。

  一身青衣的姚晨聽到浦玉和母親的對話,便淡然的笑了笑。浦玉看見他笑了,便認真的盯著姚晨看。姚晨看見了浦玉那張粉嘟嘟的小臉,覺得分外可愛,那眉間之處,以及那雙眼睛,雖與當年的薛晴有些相似,但終究不是一樣的。他覺得有些惋惜,但也覺得這女孩著實有趣。幼小的孩童,若是天真無邪,難免是看得見一些東西的。他在這里生長千年,便是什么人都見過。被利益熏心的,走投無路想要自殺的,甚至于貪官腐敗,皆是世俗所化,最終泯滅了本來的樣子。

  姚晨使了個法術,對著站在旁邊的浦玉溫柔的笑了笑,轉而消失在樹底之下。在他消失之時,年幼的浦玉卻聽到了他最后環(huán)繞在耳邊輕柔的聲音:“你叫什么名字?”

  浦玉突然沖著樹下大喊了一句:“我叫浦玉?!笨墒菢涞紫碌娜擞耙呀?jīng)消失了。浦玉的這一聲喊叫卻把周圍的人吸引過來,浦玉的母親著實嚇了一跳,連忙抱起浦玉??墒瞧钟褚恢笨粗饺貥涞紫?,沒有轉頭。

  浦玉的母親甚是害怕,他們家中沒有兒子,只有這么一個寶貝女兒,便是從小被視作掌上明珠。只是浦玉從小自帶頑疾,年幼便體弱多病,無數(shù)大夫都來診斷,皆是說娘胎里帶出來的毛病,無法根治,只能緩解。一直到現(xiàn)在,年幼的浦玉都只能時不時喝藥緩解。

  浦玉轉回了頭,將自己靠在母親懷里,雙手抱住母親的后背,沒有再說話。浦玉的母親將浦玉緊緊抱在懷里,輕拍浦玉的后背。

  當天晚上,酣睡的浦玉卻是在睡夢之中看見了身穿一身青衣的姚晨。他從遠處緩緩走來,一縷長發(fā)款款落落。他輕輕走到了浦玉的身旁,將自己的手掌輕撫在浦玉的頭上。浦玉覺得很是高興,張開雙臂。姚晨淡然的笑了笑,將地上的浦玉抱了起來,隨后抱在懷里。

  周圍的場景飛快變化,很快姚晨帶著浦玉到了芙蓉雙樹面前。姚晨將浦玉輕輕放下,眼前的芙蓉樹已是一片朦朧,十分夢幻。浦玉被放下后立即朝著芙蓉樹跑去,此時的芙蓉雙樹一邊開著淡黃色花朵,一邊開著淡紫色花朵,兩種花朵交叉錯雜在一起,遠比今日浦玉所看到的芙蓉樹漂亮的多。

  浦玉一回頭,卻是看見姚晨盯著那株芙蓉樹在沉思。浦玉走了過去,用稚嫩的聲音對姚晨說道:“這棵樹好漂亮?!?p>  姚晨蹲了下來,看著眼前乖小的浦玉說道:“如果你喜歡,以后我會經(jīng)常來找你的,好嗎?!?p>  浦玉伸出幼小的手掌,卻是一本正經(jīng)的數(shù)著自己的第五個手指頭,伸出來到姚晨面前:“那說好了,你以后都要經(jīng)常來找我玩哦,我們拉鉤?!?p>  姚晨也伸出了第五個手指頭,與浦玉的勾在一起:“嗯,我說話算話,不會騙你?!币Τ靠粗矍暗呐?,浦玉雖然臉色較好,但終究是有病的,恐怕如此下去,終是活不長久的。他心里有些隱隱的擔心,但看著面前開心的浦玉,還是不忍心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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