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一片寂靜。
在座的人屏住呼吸,都在等著這場鬧劇的收尾,照著目前的形勢來看,誰勝誰負已然明了,除非有神仙相助,不然陳依云身上的嫌疑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不會認罪了,除非你有證據(jù),”陳依云依舊嘴硬著,她不信簌和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要了她命,“你要么拿出人證,要么拿出物證,不然你奈何不了我,我可是陳謹之唯一的女兒?!?p> “物證嘛,自然是有的,你早些年擅自養(yǎng)了信鴿,跟王勝春私下勾結(jié),師父早就知道了這一切,早就派二叔截下了你的信鴿,看過你的信了,只是他不知道對方是何人,一直都在按中尋找罷了。”
“不可能,我與師父用信鴿交流過多次,從未聽說有信沒收到的事?!标愐涝茡u了搖頭,她細細回想著那年的舊事,全然沒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簌和帶進了言語陷阱之中。
“若是截走了你的信,你就會發(fā)現(xiàn)了,所以二叔把信鴿重新放了,王勝春自然是一封不落的收到了你的信,你逃出蘭園以后很快就聯(lián)系上了他,然后學(xué)習了你這一套無極刀法,他許諾過你,會幫你取得蘭園家主的位置,你十分信他,對不對?”
“可笑,既然那暗衛(wèi)只是看了我的信,又把信鴿給放了,你不照樣是沒證據(jù)嗎?”陳依云白了她一眼,心中還頗有幾分得意,“你這話問了就是白問,你這些都是猜測罷了?!?p> “先不說師父的死,毓夫人是被毒死的,大家眾所周知,事發(fā)以后我悄悄找人驗過尸體,她中的那種毒極為罕見,是來自于極寒之地的冰毒草煉就出來的,幾日便可侵入人的五臟六腑,導(dǎo)致死亡,試問我那時從未離開過蘭園,是如何得到那冰毒草的?”簌和語氣逐漸沉重起來,這些都是毓夫人身邊的侍女告訴她的,她從前只知道夫人和藹可親,卻也沒同她特別親近,但是夫人死前卻能一口咬定兇手不是她,還要兒子保住她的命,那時她就發(fā)了誓絕不能讓夫人枉死。
“你不能取得,錢煥和錢焰可是北方來的,他們未必不能取得?!?p> “錢煥已經(jīng)死了,死無對證,你說什么都可以,但是錢焰可還活著啊,你說話可要走走心,過過腦子啊。”
陳依云閉了嘴,她所做的這一切,這世上確實還有一個人知道,但是這個人她下不去手,在她嫁給錢煥前她央求王勝春放了錢焰時就下定了決心,無論日后發(fā)生什么,都不能后悔了。
她長這么大,自以為自己堅強無比,沒有軟肋,可是在山莊和錢焰相處幾日以后,好像變了。
但是她雙手沾滿鮮血,錢焰應(yīng)該也會極其厭惡她吧。
“我已經(jīng)傳信給錢焰了,他不日就會到蘭園來,親自揭發(fā)你的惡行,陳依云,你可做好準備了?”陳依云搖了搖頭,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于被自己喜歡的人唾棄,與其那樣,倒不如別讓他瞧見自己敗落的狼狽模樣。
簌和起身一步一步向她走來,陳依云瞬間心慌了起來,她摸著貼身的短刀,緊緊握著,像是握著最后一線希望,“毒藥是王勝春拿給我的,誰讓毓婉汀一心向著你,若不除掉她,我沒有辦法在蘭園立足?!?p> “這是承認了?”
“我有蘭園密室的鑰匙,那是我娘留給我的,我偷看過很多符術(shù)秘籍,我很了解我爹的符術(shù),所以我才能抓住破綻殺了他,我的刀法是跟王勝春學(xué)的,只是當時我并不知道他是北墨山莊的叛徒,我只是想要變強,我要比你強,這樣我爹才會拿正眼看我,這樣我在蘭園才能受重視,我也沒有想過要害他們的,都是你!是你逼我的!”陳依云惡狠狠地看著簌和,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雙目猩紅,手中拿著她貼身佩戴的短刀直指簌和,“如果沒有你,我就不會出走,我會和我爹好好地生活,就算我不做符師,我也是陳家的大小姐,可是為什么偏偏出現(xiàn)了你?為什么本應(yīng)屬于我的寵愛都給了你?簌和,你這個災(zāi)星,你這個天煞命格的孤兒,你不配!”
說完,她一個轉(zhuǎn)身,想趁其不備用刀砍傷她,卻沒想到簌和剛好側(cè)了身,她一個踉蹌?chuàng)淞丝?,險些又摔倒。
“師父死前就讓我做了少主了,還將符術(shù)中的最高秘籍傳授給了我,我天資優(yōu)穎,勤奮肯學(xué),有哪一點不配了?”簌和擺擺手,她感覺胸口一熱,藏在心里的心魔開始涌動起來,想要掙脫禁錮似的,“陳依云,你早就應(yīng)該知道,若有一日我回來了,你半分退路都不會有的?!?p> “我殺不死你,也不愿被你殺死。”陳依云決然地看了一眼滿臉蒼白的流朱,在這偌大的蘭園里面,很多下人嘲笑她的出身,嘲笑她有個卑賤的母親,只有流朱,一心一意在她身邊這么多年,無欲無求,無怨無悔,唯一帶給她溫暖的人,唯一能視作姐妹的人,也死了。
她沒了師父,沒了爹,沒了暗衛(wèi),也沒了流朱。
想到這里,她自嘲地笑笑,拿起手中的刀想自刎于廳堂,倒是被眼疾手快的簌和攔住了,一把奪過了她手中的短刀扔在地上,“你想死?可沒那么容易?!?p>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今日大家都在這里,陳依云所犯的罪狀也都自己承認了,但她畢竟是師父的女兒,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只是她滿手血腥也絕不能留,不如換個懲罰的方式,蘭園有一水牢,荒廢已久,師父曾在水牢底下挖了一間暗無天日的屋子,屋子很小,只能容納一個人,那里沒有陽光,沒有聲音,沒有任何生氣,留著她的命,把她關(guān)進師父親手做的牢房中,也算不辜負師父的遺愿?!?p> 大家議論紛紛,卻沒有人站出來反對。
這樣的懲罰,無異于徹底斷絕了她的希望,這比死亡更加痛苦。
“對了,陳依云,你還沒說你把陳云生藏哪兒了?!?p> “他也在水牢里,放心,我可沒虧待他?!标愐涝频f道,苦心經(jīng)營那么多年,一切努力都還是付之東流了。
可悲,可嘆。
“陳依云,我說過,我不會讓你死的?!斌驮谒陷p聲說道,“你也該體會一下什么叫做絕望了。”
“簌和,我打賭,你,一定會不得好死的?!标愐涝瓢l(fā)瘋似的大笑起來,她的手直勾勾地指著簌和,兩個下人受了簌和的命令把她架著帶去了水牢。
“眼下這件事也算處理完了,簌和小姐,哦不對,是家主,可還有什么事嗎?”眼看著陳依云被押走,大伙兒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傳聞中溫婉爾雅的簌和竟然有這樣心狠手辣的一面,真是出乎意料。
“諸位愿意應(yīng)邀前來看蘭園的家事,簌和感激不盡,日后蘭園就由我來當家,事無巨細都由我來決斷,眾多門生之中雖然只有寥寥數(shù)人能成為符師,但我作為新任家主,一定盡我所能加以栽培,北墨山莊已經(jīng)沒了,符界受到重創(chuàng),這件事我有推脫不了的責任,全權(quán)由我一并承擔,如今國內(nèi)形勢不好,我必當謹遵師父遺愿,守護好蘭園,守護好江南的一方平安。”簌和回到了她的位置上,她明白這個位置的責任是什么,也明白自己未來的路,會更加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