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舍得頭禿,就能變強
朱老四很頭疼,夏原吉很頭疼,后來被朱老四召進宮的一眾大佬們也很頭疼——金子銀子都是好東西,可這玩意上哪兒去弄是個問題。
就像那個遠在順天府的楊癲瘋一樣,他倒是不愁銀子,像這種家有千頃良田的土財主,有個幾萬兩就能活的很滋潤,幾十萬兩更是許多人想都不敢想的數(shù)字。
可是這國庫,它不一樣??!
別說是幾萬兩幾十萬兩了,就算是幾百萬兩又能如何?
河道橋梁,邊軍官府,宗室諸王,哪個不需要錢?
再加上“養(yǎng)濟院”“漏澤園”“惠民藥局”這三個只見出不見入的惠民機構(gòu),別說是幾百萬兩了,幾千萬兩都不夠看!
雖然周樟壽先生曾經(jīng)說過,只要舍得頭禿,肯定就能變強。
朱老四合計著自己堂堂皇帝,頭禿了肯定影響大明帝國的形象,所以鍋就被甩給了夏原吉和內(nèi)閣四人組。
而按照中原堂口四大天王有五個的規(guī)矩,內(nèi)閣里面的四個大佬外加一個隱形成員都覺得這事兒歸戶部管,而不是讓大家一起頭禿,所以又把事情賴到了夏原吉身上。
然后罵了無數(shù)聲彼其娘之的夏原吉因為心情不好,干脆從戶部十三個清吏司主事之中隨機選了一個喚做李倦的,命其前往順天府去尋太孫殿下問計。
如果可以的話,李倦寧肯留在京城里面混吃等死,哪怕把自己這個清吏司主事給降上一級也無所謂,反正只要不去順天府就行。
無他,唯心虛耳——楊癲瘋這個綽號怎么來的,別人不知道,自己心里還不清楚?
就自己這小身板,真要是到了順天府,見著了那楊癲瘋,豈不是送菜上門?
但是吧,上官的命令又不能違背,這要是哭哭啼啼的鬧騰著不去,自己少不得被夏元吉記恨,而被夏老摳記恨上,下場太慘,不忍言之。
更讓李倦絕望的是,與自己同行的還有一個太監(jiān),而且是朱老四的貼身大太監(jiān)無心——太監(jiān)這種東西,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面,聽之不似人聲,察之不近人情,惹不起!
……
無心為了早點兒把朱老四的旨意傳達給楊少峰,也為了早點兒能看到朱瞻基,打探打探皇太孫最近的情況,所以特意早早的就拉著郭士道和萬般不情愿的李倦跑到了楊家莊子。
剛剛從馬車上下來,入眼之處就是一個巨大的工地,差不多有二百號的壯漢在忙碌著,沒有監(jiān)工卻沒有人偷懶,時不時的還會傳來一陣哄笑聲。
無心瞧了瞧眼前的工地,轉(zhuǎn)頭望了望同樣一臉懵逼的郭士道和李倦,開口道:“似這般的工地,郭府臺和李主事可曾見過?”
郭士道搖了搖頭道:“郭某見過的工地有許多,順天府的皇城工地也去過許多回,似這般的景象卻是從未見過?!?p> 李倦同樣勉強笑道:“確實,李某枉活三十有七,卻是從未見過這樣兒的工地,這些民夫似乎不是在給主家干活,而是給自己干活?”
一直圍著工地轉(zhuǎn)悠的二大爺眼見這邊有人過來,看衣服又是官差,便早早的迎了上來,一聽三人這般說法,便咧著快要沒牙的嘴笑道:“三十有七?老漢我活了六十有九,也是頭一回見!”
往常都是拿鼻孔看人的無心一聽眼前這老頭眼看就要七十,便恭恭敬敬的對著二大爺行了個揖禮,嘆道:“老丈氣色紅潤,身體康健,定可長命百歲,敢問老丈高姓大名?”
二大爺哈哈笑了兩聲道:“什么高姓大名,老朽楊大壯,就是這楊家莊子的一個普通百姓罷了,當不得官人這般大禮?!?p> 郭士道也同樣向著二大爺行了揖禮,笑道:“楊老伯,狀元郎何在?”
二大爺想了想,指了指莊子后面的方向道:“少爺應該是帶著他的把兄弟還有兩個學生去練什么功夫了,應該就快回來了?!?p> 李倦先是行了禮,然后才好奇的道:“不是說楊狀元一向喜歡閉門讀書的么,怎么還會練什么功夫?”
二大爺哼了一聲道:“我家少爺說了,只有那些臭不要臉的腐儒才會只想著讀書科舉,真正的儒家君子要能文能武才行?!?p> 一句話直接罵了兩個人,郭士道和李倦無奈的對禮一眼之后又行了一個揖禮:“是,謹受老丈教誨。”
太他娘的欺負人了,這老頭子一旦到了七十,隨便他干什么都行,只要不是明目張膽的舉旗造反,剩下的大明律基本就拿他沒轍——更坑人的是這老頭還是楊家莊子的!
無心見兩個人吃癟,心中難免感到一絲痛快,嘿嘿笑道:“楊老伯說的是。對了,你家莊主可在莊子上么?”
二大爺怎么聽都怎么覺得不對勁,仔細打量了無心一番后才恍然道:“哦,你是個太監(jiān)!”
無心臉色一黑,沉聲道:“是,咱家就是個太監(jiān)!”
二大爺嘖嘖有聲的嘆道:“太監(jiān)咋了?你自個兒都瞧不起自個兒?枉我家少爺還夸你們這些太監(jiān)來著!”
剛想拂袖而去的無心頓時止住了腳步,好奇的道:“敢問老丈,不知狀元公是怎么說的?”
二大爺想了想,又撓了撓已經(jīng)快要沒幾個頭發(fā)的腦袋,才遲疑道:“少爺好像是說,寫了本什么騷的是太監(jiān),改良造紙術(shù)的也是個太監(jiān),平定哪兒的蠻夷來著,那還是個太監(jiān),救了大唐的好像也是個太監(jiān),咱們永樂朝揚國威于四海的,那個姓鄭的也是太監(jiān)。
少爺說,太監(jiān)咋了,太監(jiān)里有壞人,可也有好人,就跟這讀書人里有少爺這樣兒的君子,也有一些腐儒一樣,是不是英雄好漢,跟有沒有那二兩肉可沒什么關(guān)系?!?p> 無心狐疑的瞧了瞧二大爺,覺得這么一個鄉(xiāng)下老頭也未必就知道司馬遷和蔡倫,更別說楊思勖和魚朝恩了,想來應該就是楊狀元平日里說的。
如此看來,這楊狀元倒是個好人吶,那些該死的腐儒居然敢抹黑這么一個不世出的奇才?當真是該死至極!
抹了抹眼角,無心又再次行了個揖禮,對二大爺?shù)溃骸笆牵险傻慕鹩窳佳裕奂矣浵铝?。?p> 楊少峰剛剛帶著一群人跑步回來,眼見一個死太監(jiān)在向二大爺行禮,旁邊還站著郭士道和另一個官員,整個人有些懵逼的湊了上去:“郭府臺,這位天使和這位大人是?”
郭士道指了指無心,介紹道:“這位是京城來的公公,奉圣命前來宣旨,這位李主事乃是戶部清吏司主事,此次乃是奉了夏部堂之命前來?!?p> 無心轉(zhuǎn)向楊少峰和朱瞻基,行了個揖禮道:“無心見過朱公子,見過狀元公?!?p> 朱瞻基嗯了一聲沒說什么,楊少峰卻趕忙扶住了無心道:“使不得,小可萬萬當不得天使這般大禮?!?p> 無心倒也不做作,直接就勢起身后打量了一番楊少峰和朱瞻基,笑瞇瞇的道:“狀元公和朱公子還是去洗個澡再換身衣服吧,咱家此番前來,乃是天子有旨意給狀元公?!?p> 楊少峰點了點頭,對狗子吩咐道:“趕緊去家里說一聲,安排香案?!?p> 等狗子轉(zhuǎn)身跑回去之后,楊少峰先是向無心告了聲罪,然后才帶著朱瞻基和林羽外加一個錦衣衛(wèi)一個朱瞻基的護衛(wèi)頭子回去換衣服。
伊逍和白庚有些欲哭無淚的望著師尊遠去的身影,嘆了一聲之后開始安排跟在身后的一群小屁孩兒——這些就是楊家莊子學堂里的學生,學堂就是這些人的父親和叔伯在蓋。
無心笑瞇瞇的走了過去,瞧這個孩子覺得機靈,瞧那個孩子又覺得聰明,當真是怎么看怎么開心,當下便從袖子里摸出一把銅板,打算分給這些孩子買糖吃。
伊逍見狀,只得硬著頭皮站了出來,向著無心躬身揖了一禮道:“公公見諒,家?guī)煵辉S這些孩子收受他人之物,更何況是錢財?!?p> 無心笑道:“咱家給的,與他人可是一般么?再說了,區(qū)區(qū)幾個銅板,只是讓孩子去買糖吃,當不得什么大事?!?p> 盡管心中不安,伊逍還是硬著頭皮道:“公公見諒,家?guī)熢?jīng)說過,這些孩子若是想要買糖吃,便需靠著自己的雙手去勞作換取,無論是打豬草回來,還是替他們的父親叔伯去搬些小的石塊磚頭都可以換到,唯獨不許無故收受?!?p> 郭士道見伊逍和白庚的額頭上都已經(jīng)開始冒汗,兩條腿都有些發(fā)顫的趨勢,忍不住站出來打了個圓場:“無功不受祿,防微杜漸,狀元公當真是教得好學生,只怕這楊家莊子的學堂,未來又要出無數(shù)個狀元郎了?!?p> 無心的心情本來就好,又見伊逍和白庚是楊少峰的弟子,也不愿意跟兩人計較,當下也是笑道:“罷了罷了,狀元郎學問高深,這么做定然是有他的深意,咱家還是不要亂來了?!?p> 伊逍和白庚向著無心揖了一禮道:“謝公公體諒。”
郭士道見無心對于這事兒一副毫不在意的態(tài)度,心下也是安定了一些,向著莊子里面一指,笑道:“咱們還是先去狀元郎的府上吧,這些孩子就讓他們自己去玩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