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我跑這一行三十多年，去人多的地方還不去景區(qū)，像您這樣的要求還是頭一遭呢！賀州人多的地方那肯定就是流蘇城了，您是先去那里？”車夫是個五十多歲的長者。
季牧點(diǎn)點(diǎn)頭，“就先去流蘇城，順便走走云賀商道?！?p> 車夫卻皺起眉頭來，“客官，若是走云賀商道，您還得多支付一部分費(fèi)用?！?p> “為何？”
“我們這種私跑載客的小差，是不允許走云賀商道的，走那商道會有幾個攔路卡，所以您要是愿意出這部分錢，咱就走。”
“走著。”
這條云賀商道，季牧入太學(xué)的時候便知道，可謂是宇國西部第一要道，西部多山，從前云州人要去賀州要先經(jīng)過偏東南的雍州，兩邊的貨這樣一倒，時間成本、運(yùn)輸成本都很高。
云賀商道的打通，一開始便是為了雙方的貿(mào)易，此舉也得到了滄瀾世界的支持。瀾州與賀州相鄰而且面積不大，有了這云賀商道，滄瀾二州的水產(chǎn)便不必跨越整個雍州，近些年來，甚至連云州東南的棠州水貨都是走云賀商道。
所以，一些私家的出行，想走云賀商道要額外花很多錢，人們走的還是云州雍州賀州這條線。
一些小行當(dāng)之所以擠不進(jìn)來，和云賀商道的狹窄也有很大關(guān)系，當(dāng)年辟這條路鑿石開山，很多地方雙車不能錯，要是人們都走這里，那大商的生意就要受到大大的阻滯了。
走在云賀商道上，景象之繁忙令人咋舌，馬頭頂著前車尾，道路兩邊的馬糞堆得快有三尺高。每一輛馬車上都立著商號的旗子，人們來來往往互相打著招呼。
一些開闊的地方都被打造成了小型的市集，茶館飯店都是幾家固定的商號，人們在此短暫歇腳，有的帶頭柜子來不及抹一抹嘴上的油便招呼伙計們上路。路兩邊，一些山民擺著各種各樣的小攤，有潤喉的山梨，有馬匹的草料，還有緩勞止痛的藥帖。
難怪云州大商動輒就提云賀商道，如此的繁忙背后是日進(jìn)斗金，南貨北輸、北貨南運(yùn)，宇國西部最繁忙的運(yùn)輸線，雙方州府對這條商道的保護(hù)便不足為奇了。
車馬如龍不足以形容這里，該叫它“行走的十里鱗次”。
與此同時，季牧終于明白了為什么當(dāng)初陶聚源撤出后，云州商界人心惶惶，與其說陶聚源的箭頭，不如說是拳頭。云賀商道云賀商道，它是云商的道和賀商的道，就像蹺蹺板，一頭太沉，另一頭只有懸空的份兒，人家一發(fā)力就能讓你起起落落，高幾尺低幾寸都看人家心情。
所以，云州需要一個像“陶聚源”這樣的存在，讓云賀雙方產(chǎn)生一種微妙的“對峙”，這條商路才不會一家獨(dú)大，形成眼前的繁忙與和諧。
走在其中，季牧的腦?？偸强M繞著望云北道的景象，若有一日，望云北道也能像云賀商道這般繁忙，西部才算真正走向九州吧。
云賀商道全程九百里，幾乎是以直線打通云賀二州，這日黃昏，終于見到一塊巨大的場地，方圓恐有兩三里。
“客官，這是云賀商道上最大的地方了，云賀集就建在這里，這天兒也不早了，咱要不今晚就在這兒入住？”
季牧點(diǎn)了點(diǎn)頭，“車家，我們行了可有半程？”
“過了過了，大后天比這再晚點(diǎn)，就能到流蘇城了?！?p> 這地方雖叫云賀集，其實(shí)可以說是一座小城，商道上常年跑馬拉貨的人把這里稱為“半道喜”，一路上就這么一個好地方，是為半道，喜。也可以認(rèn)為貨到這里就跑出了一半的辛苦，是為半，道喜。
可是走進(jìn)之后，車夫傻了眼，季牧更是不明就里，只是看到大量的人在那里摘牌匾、拉散貨，大有一種關(guān)集的感覺。
那些以此為“半道喜”的人立時不滿起來，重貨車馬，一趟貨動輒半個月，難得中途有個好地方，這怎的說拆就拆了？
“張公子，即便這是你張家的產(chǎn)業(yè)，但商道上的事從不是一家的事，這云賀集成立二十載，你豈能不打招呼就給拆掉？”
“你是誰？”
“云州泥人堂！”
“滾！”
“張耀西！你不要太過分！”
咯咯咯咯！就在這時，清冷而脆利的聲音響起，張耀西背后的不遠(yuǎn)處，一位紅衣女子走上前來，“過分？你們這些不干人事的云州人，還有臉說過分？”
“你說什么！”
女子狠道：“從今往后，我張家要是再為一個云州人行方便，便如此火此炬！你們這些云州人給我聽好了，我張家和你們云州商界誓不兩立！”
根本沒人在意這女子的音容樣貌，因?yàn)樗氖种羞桓鸢?，此言一畢，那火把拋飛而后，地上早已浸了油，剎那之間，整個云賀集化為火海！
“涵西，這恩怨你不該算在所有的云州人頭上！頭家之恨，恨在幾人，你這般行事，何安其靈??！”說話的儼然是個賀州人。
張涵西抻起雙臂，似要攬住那背后的烈烈火焰，“不是幾人，而是一人！你們誰要是能把這陶大朱帶到我張家兄妹面前，別說重塑這云賀集，我張家產(chǎn)業(yè)入他商號都不在話下！”
人群之中，季牧內(nèi)心訝然，想都不用想，這一定是張星斗的子女了。
張家乃是大商，云賀兩州的高端飾品都是出自星寶行，更厲害的是這些珠寶首飾并非倒運(yùn)而來，張家有自己的匠人工坊、原料產(chǎn)地，自成一套開掘、生產(chǎn)、運(yùn)輸、門市的體系。
在云賀商道上如此大鬧，儼然是已不顧一切了。商場如江湖，從前只是江湖比武，現(xiàn)在卻已是腦袋掉了碗大塊疤。理智的說，這實(shí)在不該是商家所為，更不是大商的干的事，這般公然對抗得罪的不只是云商。
隨著陶聚源變成了州合商號，賀州布商悶頭吃響屁也沒辦法，這一點(diǎn)來說云賀二州的商業(yè)捆綁更密切了。張家兄妹如此大鬧，怕是會給星寶行遭來無盡禍?zhǔn)隆?p> 但是從感性的角度來說，足見張家兄妹對陶大朱的恨到了何等的地步，“江湖恩仇一刀紅”，不遮不掩，仇恨只能用仇恨來化解。所有的握手言和，只是因?yàn)槌鸩粔虼?、恨不夠深?p> 季牧心中一嘆，這條商道的背后，事情遠(yuǎn)未消停，這魚死網(wǎng)破的架勢，不知以陶大朱為首的云商要如何接招呢？
還是說，以陶大朱的功力，對付這些就是撣一撣塵、掃一掃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