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女子地位雖說空前拔高,但在閉塞落后的偏野鄉(xiāng)村,一些舊制仍是不成文的規(guī)矩。
至少出嫁的女兒,不是遠嫁回門省親,就是被婆家送回去,否則一般不會在娘家過夜。
柳氏才嫁到劉家的前兩年,擔心寡母幼弟,十天半月會回柳家小住幾日,使得這么多年過去,她在柳家仍免不得忍氣吞聲。
如今幼弟已長大成人,足以頂家立戶,她再動輒回娘家住便說不過去了。
是以,這日下午向晚的時候,柳氏把一雙兒女送到柳家,又忙著和面做了一鍋馎饦,就和丈夫劉千里趕牛車連夜走了。
估計當了五年的小孩,心性受了些影響,看著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耶娘,劉辰星乍然有一種前世被送去寄讀之感。不過前世的父母是因為離異之后,都不想要她這個拖油瓶,才會送她去學校住宿,今生可完全不一樣了。
劉辰星也就對在柳家的寄讀生活充滿了期待。
但要說最高興的,還屬柳阿婆。
大概愛屋及烏,也有柳氏當了十年的獨生女之故,柳阿婆對女兒相對更偏愛。知道小外孫女是一個愛干凈的,今天又見小外孫女在外奔波了一天,黃沙滾滾,惹了一身塵埃。
柳阿婆也不嫌棄費柴火,燒水給小外孫女從頭到腳洗了一遍,再給換上干凈的衣服,才帶了小外孫一起回房就寢,大外孫自然就讓兒子帶去睡。
劉辰星沒想到來的第一天,就能洗上熱水澡,還是連頭發(fā)都一起洗了,她真是太喜歡柳阿婆了。
不怪她激動,來了古代,才知道原來連洗澡也是一個奢侈的行為。
一來洗一次澡十分不便,二來就是費柴火了。
這時講究一點的人家,也才十日洗一次。
在村里若有人十天半月就洗一次,必是要讓人說閑話的。
前世,頭發(fā)三日不洗就油得無法見人,如今也不知可是食得少葷腥油膩,空氣又清新少污染,頭發(fā)竟到五六日才見油,可十天半月不洗澡還是難受至極。
好在柳氏自己也素來愛潔,常將每日做飯剩下來的柴火撿起來,隔上二十來天,趁著深更半夜燒了水,就在房里悄悄擦洗一下。
她人小頭發(fā)少,用不了多少水,因此倒也能跟著隔上大半個月清洗一下自己。
但就這樣,劉阿婆雖未發(fā)現(xiàn)灶房有少柴火,可第二天見她們母女頭發(fā)少了油膩,仍要找話訓上一二。
今天能痛痛快快地洗一個澡,真是不亞于一個意外驚喜,劉辰星甚至覺得自己都要輕上一斤半兩了。
還有柳阿婆知道他們兄妹要來住,更是早洗好了被褥。
又是春夏陽光明媚的時候,被褥拿在太陽底下曬上兩天,睡在上面似乎都還有暖暖的陽光味。
劉辰星一點也沒有念床的習慣,在柳阿婆的榻上睡得香甜極了。
迷迷糊糊間,感覺到了平時起床的時辰,但奈何被窩太舒服,而且在柳家又不用擔心起晚了沒飯食,劉辰星便任自己意識又沉了下去。
不知道回籠覺睡了多久,暖烘烘的臉頰上驟然一涼,她頓時就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劉青山!”以為是阿兄惡作劇自己,睜開眼才見一襲白袍的柳阿舅站在榻前。
劉辰星也是欺軟怕硬的,起床氣一下就偃旗息鼓了,她坐起來哀怨道:“阿舅,這是做甚。”
柳文蘇沒有說完,看了一眼身旁的外甥。
劉青山本想為他們兄妹嘆息一聲,一見阿舅看過來的眼神,立馬正色道:“阿舅說一天之計在于晨,早晨的記憶力最好,所以以后要在卯時就起來讀書?!?p> 卯時……
不就是早上六點便要起來!?
劉辰星一下瞪大眼睛,她現(xiàn)在真的徹底醒了,忙眼巴巴地望著柳文蘇,為自己爭取道:“阿舅,我也不用科舉,卯時起來會不會太早?”
無視小外甥女兩眼里的渴望,柳文蘇一本正經(jīng)道:“你雖不用科舉,但我已說要一視同仁,自然不能厚此薄彼,縱容就是對你不負責,現(xiàn)在就起來晨讀?!?p> 劉辰星很想大聲說盡管對我不負責,卻到底屈服于柳阿舅的淫威之下,抬起小胳膊小腿爬起來了。
雖還是卯初時分,在現(xiàn)代不到清晨七點,天卻已經(jīng)亮昭了,遠方的天空依稀可見一線紅霞出來。
畢竟尚在輕曉時分,尤其是地曠人稀的鄉(xiāng)野,這時天還有幾分涼意。
柳阿婆和柳氏一樣心細,趁著燒火做飯的灶頭余溫,溫了一鍋熱水給小孫女洗漱。
灶房里柳阿婆還在準備朝食,劉辰星已經(jīng)自己洗漱完畢,還梳好了左右一邊一個小花苞,就和阿兄站在院子里,等候柳文蘇的考校。
早晨確實是讀書的好時候。
彼時和前世初、高中的早自習類似,還沒用朝食,不會因為飽腹產(chǎn)生困頓。又值剛梳洗起來,狀態(tài)正好,呼吸著清晨特有的新鮮空氣,劉辰星只感格外精神,頭腦也極是清晰。
柳文蘇看著把自己收拾整齊的小外甥女,不覺意外。
似乎師兄家的女兒還要大半歲,卻常聽師兄嘮叨嫂夫人家務繁忙,早晨不但要準備一家人朝食,還要給女兒梳洗。
可小外甥女怎么就已經(jīng)能捯飭自己了?
疑惑一閃而過,柳文蘇只當自家外甥女聰慧,便斂下訝異,負手問道:“阿星,上回教你的《千字文》,你可還記得內(nèi)容?”
劉辰星不假思索道:“記得!”
聲音果斷又干脆,分外悅耳。
柳文蘇聽得一笑,俯身近距離道:“阿星,吹??墒且軕土P的?!?p> 外甥四五歲時,便由長姐為之啟蒙,等有了一定基礎,才于三年前隨他學習。
雖然每月自己最多也就能授三天課,有時這月未能休假省家,那就是一月連一天課都授不到。
但到底有三年多時間,他對外甥已學到何種程度還是心中有數(shù)。像《千字文》這類啟蒙教材,外甥自是早已背得滾瓜爛熟。
至于外甥女,他雖不否認有幾分早慧。也聽長姐說,外甥女自去年隨外甥放牛時,就會跟著外甥背幾句詩,或者認幾個字。甚至在自己教外甥的時候,外甥女也會跟著像模像樣的聽起來。
然,自己不過數(shù)月前順手教了一兩回《千字文》,外甥女又怎么會記得?
有些習慣必須從小糾正,不愿小外甥女長成好大喜功的性子,柳文蘇一番思索,就直起身,嚴肅道:“若背有差錯,我可定不輕饒?!?p> “阿舅,《千字文》她早就倒背如流了!”劉青山還等著早些晨讀完用朝食,見阿舅仍在誘導,一個沒忍住,便開口證實道。
西木子
努力加快情節(jié)進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