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文隱隱聽到有人在呼喚他,扭頭看到小仲馬正趴在糖果屋屋頂?shù)拇白永锸治枳愕?,嘴里還在呼喊著什么。
但由于距離太遠,幼龍又在不停地大吼大叫。所以聽的不太真切。
歐文罵道:“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一點兒安全意識都沒有。這邊正磨刀霍霍硝煙彌漫呢,你卻趴在窗欞上看大戲。光是看大戲也就罷了,還大喊大叫手舞足蹈,生怕怪獸注意不到你似的!你這是思父心切、急著去找你爹呢吧!”
歐文這一轉(zhuǎn)頭一分神,戒備也就松懈了。水衣炮彈般的涎球轟的一聲,砸在了歐文腦袋上。
歐文只覺得雙耳轟鳴,嗡嗡作響,仿佛有一群飛蟲在腦袋里撞來撞去。
“尼瑪痞!居然敢偷襲老子,老子今天非弄酥你!”說著,歐文就發(fā)號施令,讓一眾弓箭手發(fā)動攻擊。
千百支利箭將夜空撕裂成一條一條的,嗖嗖的呼嘯聲中,泛著銀光的箭鏃完全淹沒在幼龍的鮮血中。
幼龍痛苦地哀嚎著,撲騰著。它至死都不明白城墻上的那些人為什么會攻擊它。
最后歐文摸出自己的玄鐵硬弩,在它腦袋上補了一箭。
幼龍徹底歇菜,無力地墜落下來,似一片秋葉,晃晃悠悠,用頹敗的蒼涼來勾引人們遐遠的哀思。
幼龍的尸體重重摔在城內(nèi)的街道上,發(fā)出又鈍又巨大的聲響。
從門縫里探頭張望的居民都驚訝地看著還在垂死掙扎的龐然巨物。幼龍腦袋上的鐵箭隨著身體的掙扎,在石板街上蹭來蹭去,滋滋冒著火花。大股的鮮血汩汩淌了一地。
幼龍的力氣一絲絲耗盡,終于停止了掙扎,眼瞼也緩緩垂下。
好奇的居民歡呼著從房子里走出來,圍著幼龍又蹦又跳,就像在開篝火爬梯。
幼龍不明白這些人為什么會這么冷漠,自己都要死了,他們非但不救助,還載歌載舞。
臨死前,幼龍忽然記起母后諄諄的告誡,“不要接近人類,不然你會死無葬身之地!”
起初,它還不相信,不相信弱小的人類會如此歹毒,會將自己挫骨揚灰。
今天,它趁飛龍大軍演習(xí)的空當(dāng),趁母后不注意,偷偷跑出來,為的就是好好看一看人類,看看他們是否真的像母后說的那樣邪惡。
可是,今天第一次見到人類,它就被弄死了??磥砟负笳f的話是對的。
幼龍望著這些載歌載舞的歡快的人,長長嘆出最后一口氣。
它死了!
天空中飄飄灑灑下起了小雨,歡慶的人們呼喊著、媳鬧著跑回了各自的家。
熱鬧的石板街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只有淅淅瀝瀝的雨珠拍打在石板上的聲音。
淅淅瀝瀝,凄凄慘慘戚戚。
這雨似乎有了靈性,為送別幼龍演奏了一曲哀樂。
糖果屋頂樓的窗欞上,小仲馬失神地望著石板街上一動不動的幼龍,看著殷紅的鮮血從它千瘡百孔的身體里流出,又被雨水沖刷的一干二凈。
雨珠被風(fēng)吹斜了,拍打在小仲馬的臉上,順著臉頰明目張膽地滲進嘴角。
居然是咸的!雨水居然是咸的!
小仲馬皺著眉頭,紅腫著眼睛,連啐幾口。然后關(guān)上了窗欞。
窗外刮起了大風(fēng)。窗戶上的玻璃嚇得瑟瑟發(fā)抖,發(fā)出咔吱咔吱的聲響。
雨珠噼里啪啦撞擊在玻璃窗上,就像滿斛的豆子散落了一地,惹人煩惱。
小仲馬被這惱人的雨珠聲鬧的心緒不寧,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zhuǎn)反側(cè),就是睡不著。
索性趿拉著拖鞋,下了樓。
樓下的廳里,燈火搖曳,狄更斯和妻子碧昂絲的身影被照的搖搖晃晃,仿佛鬼怪一般。
小仲馬扶在樓梯上,問道:“你們怎么還不睡?難道也是被噼啪的雨聲驚擾的睡不著?”
旋即,小仲馬就后悔了。因為他注意到狄更斯和碧昂絲都衣衫整齊,腳下也穿著平時的通勤鞋。他們應(yīng)該還沒到臥室去過。
狄更斯招呼小仲馬到桌邊坐下,說道:“你怎么也沒睡?是在陌生的地方睡不習(xí)慣么?”
小仲馬連連搖頭,“你們能夠收留我,我已經(jīng)很感激了,哪里還敢挑三揀四?”
“我只是問問而已,并沒有要責(zé)怪你的意思!”狄更斯望了碧昂絲一眼,眉眼間寫滿了憂慮。
小仲馬急道:“我會很乖的,我不會讓你們?yōu)殡y的,明天我就可以幫你們干活!”
小仲馬答非所問,更加重了狄更斯的擔(dān)憂。
“好了,天也不早了,大家都回房睡吧!”狄更斯愛憐地撫摸著小仲馬的額發(fā),心道:可憐的孩子!
小仲馬起身回房,走到樓梯上,突然站住,回頭問道:“狄更斯叔叔,您真的相信我父親還活著么?”
狄更斯猛的一滯,當(dāng)初他跟歐文爭論的時候,只是逞口舌之快,才說出大仲馬沒死的話。事情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了,要是他還活著,他早該回來了。沒回來,就是已經(jīng)死了!
狄更斯瞅了瞅小仲馬那充滿希冀的憂傷的眼睛,心里很難受。這么小的孩子就要承受這么多,真是不幸。
“嗯,你父親他還活著。他在遙遠而未知的地方,正等著你去找他呢!所以你要快些長大,好去找他!”
狄更斯瞇著眼笑道。
小仲馬也笑了,噔噔噔跑回了房間。
房間的窗戶依舊在抽風(fēng),時而噼里啪啦,時而咣咣嘰嘰。
不過小仲馬卻毫不在意,他裹著被子在床上躺好,很快進入了夢鄉(xiāng)。
他睡覺的樣子很好看,嘴角上揚,滿臉溢滿了幸福的笑意。
狄更斯和碧昂絲依舊坐在樓下的客廳里,竊竊私語。
“這孩子真是可憐,小小年紀就喪失了父母,還留下了心理陰影。”碧昂絲慨嘆道。
“希望時間可以撫平他內(nèi)心的創(chuàng)傷,讓他盡快走出心魔,像其他同齡的孩子一樣,無憂無慮的生活!”狄更斯說道。
“他剛才說明天要幫我們干活,你怎么看的?”
碧昂絲問道。
“既然他有心幫忙,就讓他在糖果鋪里收銀好啦!這年頭,怪獸頻至,社會不寧,希望忙碌起來能夠減輕他內(nèi)心的創(chuàng)痛,慢慢淡忘掉不好的記憶。”
“那好吧,明天就讓他到糖果店里幫手?!北贪航z微笑道。
碧昂絲是個發(fā)福的豐腴女人,雙下巴,平時還不太明顯,笑起來尤為突出。
狄更斯從座子上站起來,踱到門口,向外瞧了瞧,那條幼龍依舊躺在交加的風(fēng)雨中。
“唉!”狄更斯長吁一口氣。
碧昂絲走過去,從身后環(huán)抱住他,腦袋貼在他粗獷而結(jié)實的背上,問道:“你又在擔(dān)心什么?”
“龍是很高傲的生物,自尊心極強,領(lǐng)地意識也特別強。今天我們殺了一條幼龍,恐怕會引來龍族的報復(fù)。以后,龍城怕是不得安寧了?!?p> 狄更斯憂慮地說道。
“龍城早就不安寧了,情況再壞,又能壞到哪里去呢?”
碧昂絲轉(zhuǎn)到狄更斯身前,注視著他的眼睛,溫柔地說,“不要太悲觀了,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你忘了我們創(chuàng)辦糖果屋的初衷了么?我們不就是想讓每個購買糖果的人,每天都能像吃了蜜糖一樣快樂的生活么?身為糖果屋的主人,你可不能悲傷呀,悲傷的店主可是傳遞不了快樂的哦!”
碧昂絲調(diào)皮的語氣,活像一個不經(jīng)世事的可愛的精靈,雖然是個發(fā)福的胖精靈,但狄更斯依然毫無抵抗力。
“對,明天的煩惱就交由明天去解決吧!今天已經(jīng)夜深了,我們要快活起來!”狄更斯冰封的面部肌肉慢慢舒展開來,露出一抹久違的微笑。
石板街的風(fēng)越來越大,吹響了遠處祭壇上的風(fēng)鈴,吹息了大廳搖曳的燈火,就連臥室的床鋪也吹的吱吱呀呀的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