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再走你
次日,莊易走進教室,與以往不同的是,第五千竹也跟了進來,在講臺下站定。
莊易看著坐在座位上打盹的穆羽臉當(dāng)場就黑了下來,寒聲道:“穆羽?!?p> 第五千竹對穆羽很是無奈,心道:“竟然敢在莊先生的課上睡覺,怪不得老是看見你在門口當(dāng)門神。”
“到?!?p> 穆羽瞬間站直了身體,恭敬的看向自己的先生。
“今天怎么沒遲到?”莊易冷不丁的說道。
“???”穆羽有些不明所以。
莊易的臉陰沉了下來,再次道:“我問你今天怎么沒遲到!”
“稟先生,宿舍內(nèi)的那個小胖子天還沒亮就開始大喊大叫,學(xué)生醒了之后睡不著……,不是,學(xué)生醒了之后,想起先生的諄諄教誨以及為了我們這些學(xué)生嘔心瀝血、費盡心思,每日都到戌時以后才能休息,學(xué)生為了少讓先生生氣,多讓先生開心,這才下定決心每日早起一個時辰?!?p> 雖然知道穆羽在胡說八道,但莊易的臉色還是稍微好看了些,“嗯”了一聲,淡淡道:“若是明日遲到,去演武場跑三百圈?!?p> 穆羽想抽自己的嘴巴,沒事瞎說什么,上次和白逸云跑了那么久好像也不過五十圈,三百圈不是要他的命嗎!
但事已至此,穆羽只得苦著臉道:“是,先生。”
“坐下吧,這節(jié)課教導(dǎo)你們?nèi)绾文芨斓娜ジ形虼蟮赖兰y?!?p> “首先我們來講風(fēng)之道紋,因為風(fēng)之道紋能融合于絕大多數(shù)開靈物之中,是開靈師們需求最多的道紋之一。”
“風(fēng),沒有定向,沒有蹤影,你永遠不知道風(fēng)的下一步會如何,所以若想感悟風(fēng)之道紋,你只有將自己置于風(fēng)中,把風(fēng)當(dāng)成你的同伴,亦讓風(fēng)把你當(dāng)做知己,去感受它的流動,去體會它的喜怒哀樂,懂了嗎?”
白逸云聽的有些不對勁,驚愕道:“先生,火之道紋是不是也可以這么感悟?”
莊易居高臨下的看著白逸云,道:“白逸云,你是不是覺得你自己很聰明?”
白逸云起身行禮,作揖道:“學(xué)生不敢?!?p> 莊易點了點頭,道:“那就出去跑圈去?!?p> “是,先生?!?p> 白逸云起身匆匆而出,第五千竹愕然的看著白逸云從自己身旁走過,心中贊嘆不已,“真是個勇敢的孩子啊”。
剛剛他就想這么說,只是沒敢說出來罷了,要不現(xiàn)在去演武場跑圈的應(yīng)該就是他了。
第五千竹輕舒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心中安慰自己——畢竟是第一次來莊先生的課堂,緊張也是在所難免的,而且,剛剛莊先生說的話確實就是可以感悟所有道紋的方法啊,這是他這位不是刻紋師的人都能聽出來的啊。
看著白逸云小跑的背影,穆羽緊緊的捂住嘴,不讓自己笑出聲來,好不容易不用在門口站著了,他可不想跟白逸云一塊兒出去跑圈。
莊易掃視了一圈之后,道:“好了,現(xiàn)在你們就開始感悟教室內(nèi)風(fēng)的流動。”
說著,莊易對第五千竹點了點頭。
第五千竹不斷彎腰,示意他知道了,態(tài)度有些諂媚。
一根青竹在第五千竹身前浮現(xiàn),一道細小的青紋在青竹之上流動起來,微微發(fā)亮;然后,本沒有風(fēng)的教室之中吹起了淡淡清風(fēng),輕撫著每個人的臉龐。
第一次看見風(fēng)之碎紋的娃娃們同時睜大了眼睛,緊緊的盯著那根青竹,眼神之中滿是向往。
穆羽看著青竹之上宛若小蟲子一般的風(fēng)之道紋,輕輕撇了撇嘴,還沒昨日自己隨手丟棄的那道碎紋大呢?
“砰”的一聲,莊易狠狠的敲了下桌子,將第五千竹嚇得身子一軟,差點兒靠在了墻上。
莊易注意第五千竹,看著那十一顆小腦袋,冷聲道:“感受風(fēng)!”
然后不知道先生意思的娃娃們,有的閉上了雙眼,有的張開了雙臂,有的則先是搖頭晃腦,然后從自己的同窗身上選了一個比較喜歡的動作。
莊易微微點頭,對第五千竹輕聲道:“這幾日你就在此幫助他們感悟風(fēng)的流動?!?p> 第五千竹急忙點頭。
莊易“嗯”了一聲,走出教室看著那個在演武場跑圈的白色身影,心中無奈,“若是感悟道紋可以傳授的話,那刻紋師又怎會如此艱難!”
“白逸云啊白逸云,你這么聰明,什么時候才能想明白這個道理?!?p> “道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每位刻紋師雖然都會受到世人最頂級的尊重,但每位刻紋師都會遇到一個難以跨越的坎兒,這道坎兒跨不過就永遠成不為真正的刻紋師。
那便是如何感悟道紋。
只有對某種道紋理解極為深刻,才能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找出道紋的節(jié)點;也只有找到道紋的節(jié)點,才有把握通過引紋筆禁錮住道紋,從而封印在厄蒼之葉內(nèi)。
但如何感悟?
難道是通過感受風(fēng)進而體悟風(fēng)之道紋這種效用甚微的方法嗎?
這種方法當(dāng)然可以,若某個刻紋師愿意為此花上數(shù)十年,也有可能一朝頓悟!
只有最直接的去面對道紋,才能有更好也更快的感悟。
刻紋分院有保存刻紋的地方嗎?當(dāng)然有,雖然道紋不多,只有最常見的風(fēng)火雷電木這幾種道紋而已,但已是世間少有的了。
畢竟禁錮大道之紋的陣法建造以及維護,都不是一個尋常勢力能夠承擔(dān)的起的。
只是那處地方現(xiàn)在還不能對這些還不懂道紋為何物的孩子們開放,否則只會是浪費資源。
現(xiàn)如今最重要的事是讓這些學(xué)生知道感悟道紋的艱難,以后遇上道紋時才會珍惜!
“也不知這些孩子們何時才能進入刻紋分院最深處的那個地方。”莊易幽幽一嘆,身形慢慢消失在原地。
莊易離開后,偷偷瞇著眼睛的學(xué)生們明顯神色一松,不再假模假式的坐著動作,和旁邊的小伙伴們搖頭晃腦的聊了起來。
第五千竹本來神色很是嚴肅,打算今天借著莊先生的威名耍一下威風(fēng),狠狠的震一震這些孩子們;但看到莊易離開后這些人變化的如此之大,張了張嘴,然后便耷拉下臉來。
怎么辦?能怎么辦?他一個可有可無的體能教導(dǎo)師能對這些未來的大人物們怎么辦?
別說呵斥了,就算是稍有責(zé)罵,他那位親叔叔都會扒了他的皮。
第五千竹向自己的青竹輸送著靈力,維持著清風(fēng)吹動,但那些看到自己眼睛便長到天上的未來刻紋師們已經(jīng)有大半不再體悟周邊的風(fēng)了,而是在竊竊私語甚至動手打鬧。
慕然間,第五千竹看向公良穎、左敏兒以及穆羽三人;只見這三人在微風(fēng)徐來之中,或是皺眉、或是沉思,依舊沒有忽視他這位體能教導(dǎo)師的辛苦。
于是,這位體能教導(dǎo)師再也沒有任何的埋怨之色。
……
兩個時辰之后,莊易回來讓眾人去休息以及用餐;有些脫力的第五千竹這時才收回了自己的青竹,無力的靠在了身后的墻壁上。
莊易伸手扶住明顯消耗靈力過度的第五千竹,莊易心中一嘆,真是苦了這兩位叔侄了,為了帝國的刻紋師們不遺余力,但大多數(shù)人卻不知珍惜。
雖不在教室卻對教室內(nèi)情況了然于心的莊易默不作聲,扶著第五千竹去了先生們的休息區(qū)。
路上,莊易忽然出聲道:“千竹,你覺得我這些學(xué)生們?nèi)绾危俊?p> 第五千竹面有難色。
“無妨,有話直說,我不會記恨你?!鼻f易安慰道。
第五千竹心中冷哼一聲,“老子信你個鬼,我可是聽我叔叔說過了,你們這些刻紋師們最是記仇!”
心中如此想的第五千竹當(dāng)然不敢這樣說,猶豫了下,避重就輕道:“穆羽資質(zhì)出眾,也知道用功,甚好。”
莊易微微錯愕,然后便有些難以掩飾的高興之色,道:“哦,你是如何看出穆羽資質(zhì)出眾,也知道用功的?”
畢竟莊易也是暗中觀察了良久,才知道穆羽是一個極為少見的好苗子。
第五千竹:“……”
看著莊易期待的雙眼,第五千竹結(jié)結(jié)巴巴了好久都沒說出個所以然,只能和莊易大眼對小眼。
畢竟,他總不能說穆羽隔三差五就去演武場跑圈,他和穆羽相熟了才這么說的吧。
末了,看出第五千竹是在敷衍自己的莊易臉色一沉,將第五千竹隨手一推,森然道:“鄙人還要忙,你自己走回去吧。”
差點兒沒坐在地上的第五千竹欲哭無淚,叔叔說刻紋師們最記仇,他之前還有點不信,現(xiàn)在卻是完全信了。
你們這些刻紋師太欺負人了!
第五千竹心中憋屈,他有些想家了,被家族視為數(shù)百年來第一天才的第五千竹,在家族中過的可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啊。
……
午后,十二個未來的刻紋師齊齊坐在講臺下,有些畏懼的看著講臺上坐著的先生。
良久,莊易才道:“前半月教你們識得字都學(xué)會了嗎?”
“會了。”眾人異口同聲。
“那就好,晚上回去每人給我寫一千五百字關(guān)于風(fēng)的感悟,少一個字演武場上跑一圈!”莊易面容異常嚴肅。
“是,先生?!北娙寺曇舴窒群?,情緒有不同,左敏兒堅定,公良穎可憐,白逸云平靜,穆羽……還在“沉思”。
“知道為何讓你們寫一千五百字嗎?”莊易怒喝道。
眾人眼巴巴的不敢說話,因為這半月以來,莊易除了面對穆羽之外,都極少發(fā)火,他們沒想到有一天他們的先生也會對他們發(fā)火,雖然是對所有人,但他們依然有些怕。
莊易看著這些學(xué)生們,冷聲道:“世間有無數(shù)游離的道紋,哪怕在你們身邊都可能存在著屬性不一的道紋;但只有你們對這種道紋感悟極深,它出現(xiàn)在你們身旁的時候你們才能心生感應(yīng),才有可能不錯過那萬中無一的機會去得到道紋!”
白逸云等人眼睛一亮,瞬間便注入靈氣到刻紋之瞳中,十一個小腦袋除了“沉思”的穆羽之外,額頭上的豎紋皆是微微發(fā)出亮光。
莊易又氣又笑,無奈道:“好了,靈氣有限,你們開啟刻紋之瞳的時間也有限,雖說在世間游離的道紋不少,但世界何其大,道紋在你們身旁的幾率微乎其微,你們還是先感悟好風(fēng)之道紋,以后去往可能出現(xiàn)風(fēng)之道紋的地方再用你們的靈氣打開刻紋之瞳吧。”
白逸云額頭上的光亮不減,出聲問道:“先生,何處地方才極有可能出現(xiàn)風(fēng)之道紋?”
莊易搖了搖頭,卻仍是開口道:“風(fēng)極大的地方,雖然風(fēng)也有溫和的時候,但若是風(fēng)之道紋定居多時的地方,便會出現(xiàn)無數(shù)道風(fēng),哪怕風(fēng)再溫和,無數(shù)道風(fēng)匯聚在一起也會變得極其狂躁。”
“好了,靜靜的感悟風(fēng)吧!”莊易說罷,看了講臺旁已經(jīng)恢復(fù)的第五千竹一眼,第五千竹額頭上的青竹便離體而出,一道蟲子一般的青紋浮現(xiàn),便有微風(fēng)吹在教室之內(nèi)。
但同上午不同的是,所有人都開始用心的感悟著微風(fēng),一是先生仍在,二是他們也不想錯過身邊的風(fēng)之道紋。
約莫一個時辰后,大半學(xué)子都快同穆羽一般陷入“沉思”的時候;莊易和穆羽同時睜開了眼睛,額頭上的豎紋先后發(fā)出亮光。
莊易手上瞬間出現(xiàn)了引紋筆,緩慢起身,生怕發(fā)出一點點不一樣的動靜。
但穆羽卻皺了皺眉,伸手在身前半尺處輕輕一勾。
二人同時陷入了靜止,只是一人驚愕,一人不滿。
在莊易的刻紋之瞳中,一道火紅火紅的、只有最初的一小半大小的火之碎紋正“虛弱”的掛在了穆羽手中的引紋筆上。
而另外的那一半火之碎紋早已分體而出,沒入虛空中,不見了蹤影。
莊易驚愕的張了張嘴巴,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見穆羽很是不滿意的隨手一甩,嘴唇微動,似是在說“再走你”。
莊易眼角抽了抽,這是他第二次見到穆羽“走你”了,莊易這次是真生氣了,額頭上青筋都冒出來了,可速度趕不上學(xué)生思維更趕不上已經(jīng)從火之道紋變成火之碎紋速度的先生,也只能看著火之碎紋同另外那一半一樣,沒入了虛空之中。
“穆羽,給我滾出去!”
突如其來的大喝聲讓全班學(xué)子們瞬間清醒,膽子極小的第五千竹更是緊緊的貼在了墻壁上,心中不斷回想著自己剛剛有沒有哪兒做錯了,是風(fēng)大了還是風(fēng)小了,還是風(fēng)變成竹子了?
哪怕這件事好像同他沒有關(guān)系,而是和那位他印象深刻的穆羽有關(guān);但第五千竹也依舊怕。
穆羽愣了,他今兒也沒做錯什么事啊,不就是剛剛稍微打了個盹嗎,怎么先生這么生氣!
可看到先生怒氣沖沖的模樣,穆羽也不敢反駁,十分乖巧的跑了出去。
門口處,公良穎微微張大了嘴巴,眼睛跟著穆羽的身影游走,額頭上的豎紋微微發(fā)出亮光。
也許,全班只有她這位恰好開啟刻紋之瞳的人,才知道先生為何會生氣吧。
火之碎紋啊,只要小手一動放進厄蒼之葉就可以為開靈師刻紋的火之碎紋啊,就這么隨手一甩,就沒了?
穆羽啊穆羽,先生讓你滾出去都是輕的;要是我是你先生,我能打死你啊。
公良穎嘆了口氣,然后眼珠一轉(zhuǎn),很快就狡黠的笑了起來。
穆羽跑出教室后,莊易余怒不消,冷冷的看著眾人,重重的“嗯”了一聲,十一顆小腦袋急忙低下頭去。
白逸云悄悄轉(zhuǎn)過頭看向穆羽還未消失的背影,輕輕皺了皺眉,這小子,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讓先生如此生氣?
……
課間休息時,公良穎搬起自己的書桌,放到了穆羽課桌旁邊,然后鄭重的拿出引紋筆,放到了桌上順手處。
公良穎想著未來的美好,笑臉如花。
不知從何時起,公良穎和左敏兒這兩位全班僅有的兩朵花,已經(jīng)很少在一起玩了。
沒有離開教室的莊易看到公良穎的動作,微微怔了怔,然后點頭微笑。
這班里,也不全然是傻子!
莊易生氣,不是因為穆羽搶了他“伸手”可得的火之碎紋,甚至是火之道紋;而是穆羽隨手將那火之碎紋“甩”飛了。
道紋是刻紋師的命根子,可他就這么甩飛了!
身為刻紋師的莊易如何不怒!
等等!這小子昨日才禁錮了風(fēng)之道紋,放飛了;今日又是如此,這是為何!
莊易并沒有去想穆羽是如何禁錮風(fēng)之道紋以及火之道紋的,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機緣,有人從小生活在狂風(fēng)之中,在開啟刻紋之瞳的那一刻便能捕捉一道完整的風(fēng)之道紋;也有人天生同火親近,身邊常有火之道紋出沒,反而能讓刻紋師追隨!
莊易并不在意穆羽的機緣如何,他只在意穆羽為何放走近在咫尺的碎紋!
他是個先生,只管傳道受業(yè)解惑。
剎那間,莊易的身影消失在教室內(nèi),距離門口極近的第五千竹沒有發(fā)現(xiàn)莊易離開,依舊在向青竹上輸送靈力,維持著風(fēng)的流動;講臺下的學(xué)生們依舊在低頭感悟著“風(fēng)”,同時在心中思索那一千五百字的感悟該怎么寫。
……
剎那間,莊易的身形在演武場上憑空出現(xiàn),攔下了正在跑圈的穆羽,臉色微沉,道:“穆羽,你為何要放棄那風(fēng)之碎紋以及……火之碎紋?”
說這話的時候,莊易只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先生,什……什么風(fēng),什么火???”穆羽吞了吞口水,看著先生沉沉的臉色,死不承認。
風(fēng)雪遇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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